304

304,真實的雲夫人

蘇漣漪等人回城時,元帥府管家已經送來許多禮物,而得知蘇漣漪有孕,雲夫人特意趕來時更是帶了大量禮品,運了一車又一車,本來雲府那滿當當塞滿了當年震驚天下的嫁妝的庫房,如今更塞了又塞。

雲府很熱鬧,下人們前來祝賀,漣漪打了賞下去,因爲初螢開心,也打了賞下去,雲夫人來這麼一高興,又打了賞。雲府下人們幹活特有勁兒,試問,平日裡主子不管不問,一回來打賞如雪花一般砸下來,一天的時間得了半年的薪水,誰不高興?

新年已過半月有餘,但云府的歡樂氣氛好像還沉浸在新年中,或是說,比過新年還要開心。

夏初螢呆了一會便離開,畢竟想念分別幾個月的兒子,將雲夫人留了下。

雲夫人倒沒什麼反應,倒是蘇漣漪覺得彆扭的很。從前兩人每次見面都沒什麼好臉色,針鋒相對,如今雲夫人一下子示好,她也氣不起來。

也許是要做母親了,漣漪竟覺得心底那要強的鋒芒少了許多,甚至都忘了從前和雲夫人發生的種種不快。

房內,銅質雕花火盆燒得通紅,以火盆爲中心,隱形的熱浪一波一波向外蔓延,即便爲了通風半開了窗子,整個室內仍然溫暖如春,穿着絲綢衣仍覺時不時冒出一層薄汗。蘇漣漪曾經幾次三番想命人將火盆撤下兩個,畢竟室內外溫差過大,更容易傷風,但云夫人和管家秦詩語都不肯,怕孕婦着涼。

火盆發出的噼啪聲音非但不覺粗糙,反倒是讓整個室內溫馨起來。

下人們被遣了出去,室內只留着兩人,蘇漣漪和雲夫人。

房內很靜,有些尷尬的靜。

雲夫人微笑着,看着外表神態從容實則內心忐忑的蘇漣漪,道,“去了東塢城一趟,如今你也知曉了雲家的歷史吧?”

漣漪輕輕點了點頭,猶豫了下,嘆了口氣。“元帥府的人,都是極不易的。”心中慶幸,還好當時飛峋還小不急事,雲家的事對飛峋的影響不大,不會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雲夫人道,“其實我是極心疼初螢的,和飛揚在一起,委屈初螢了。”

蘇漣漪雖不記恨雲夫人,但想到自己的摯友,仍然心底有火,“如今母親也覺得雲飛揚他太過花心?”

雲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漣漪一眼,卻沒有責怪,“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整個天下都是如此。雖說漣漪你特立獨行,但你也要知道,你即便再神通廣大,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蘇漣漪也無奈地點了下頭,“是啊,理想是美好的,但現實是唯物的。如果隨便一個能人的思想可改變一個時代,那也許現在的世界也不是現在這般摸樣,我能做的只能是努力把握自己的命運,珍惜真心待我的每一個人。”

雲夫人道,“我也出身世家讀過書,年輕時也是讀了不少書,曾經年幼無知時也肖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不知何時起,那願望早就煙消雲散。”

漣漪看向窗外飄落的雪花,笑了笑,“到底是一夫一妻還是一夫多妻並非誰制定的規律,而是因男尊女卑這個社會現象所決定,男尊女卑一日不除,一夫一妻永遠無法實施。這不是男人的錯,也不是女人的錯,若此時不是男尊女卑而是女尊男卑,我想一妻多夫也不是夢。”

雲夫人嚇了一跳,“一妻多夫?”

漣漪挑眉,“是啊,你試想下,若當今皇帝是女子,朝堂上羣臣是女子,百姓家中當家的女子,行軍打仗的是女子,難道不會一妻多夫?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女人也不是什麼好尚完美的物種,若有朝一日手握實權,怕是與當今男人無二。”

雲夫人瞠目結舌,因第一次聽見這種驚世駭俗的話,“漣漪你別說了,這若是傳出去,先不說你名聲,怕是皇上也要治你罪。”嘴上雖在勸住,但心裡卻忍不住開始幻想。

漣漪撲哧一笑,因爲這女權話題,婆媳兩人的尷尬竟不知不覺消失,此時兩人不像是水深火熱的婆媳,反倒是像忘年交的一對姐妹。

雲夫人皺着眉,細細想了下,而後神色凝重道,“對,漣漪你說的對,放開矜持與女德束縛,若我在朝中爲官可以左右自己人生,我絕不會允許自己夫君多娶。”

漣漪心中陰暗地想着,若真是女尊男卑,怕是有不少女子娶多夫吧。可惜,這個學說也只侷限在理論上,別說鸞國會不會實現,就是千年後的中國現代也是實現不了的。

氣氛緩和了,漣漪也少了一些放鬆了心情,忍不住道,“母親,您剛剛說心疼初螢,既然不是因雲飛揚花心肆無忌憚地娶妾,那又是因爲什麼?”漣漪從來都是厭惡雲飛揚的,即便在雲夫人面前,也沒有絲毫掩飾,而且她有資格和實力與雲飛揚叫板。

雲夫人也不計較那些,嘆了口氣道,“飛揚那孩子其實很努力了,可惜,他早已無法信任任何人。當時雲家被騙召京城,有被先皇軟禁多次暗殺時,飛峋還小,但飛揚已開始懂事,那件事如同陰影一般存在,別說初螢,就算是我與元帥,飛揚也不信任,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蘇漣漪聞此,也不知該如何回,畢竟身體上的疾病好治癒,心靈上的疾病難消除,尤其像雲飛揚那般從小落下的陰影。她是醫生最爲客觀,這陰影,怕是要伴隨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