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259,誰不會吃醋?

快馬加鞭一日兩夜,到了臥龍村。

抵達臥龍村時,已是黎明。

此地地勢平坦,三面環山,山雖不高,卻連綿不絕,將中部平原圍繞好似谷底。身處谷中環顧四周,只覺連綿山峰猶如一條蒼龍醉臥,故曰臥龍。中部有一村,也因此名爲臥龍村。

因獨特的地理位置,臥龍村相對獨立,彷彿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一般。因羣山環繞,谷內氣候宜人,少風沙、多雨水,谷內無論是莊稼作物還是野花野草,都茂盛得好像此地根本不是鸞國東部。

可以說,臥龍村幾乎沒受到東塢城的影響,若不是這一場天疫,也許臥龍村人還過着自給自足的快樂生活。

進入了谷地,車隊放慢腳步。

紅色紗帳簾子撩開,安蓮探出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面帶享受的笑容,“這真是個好地方啊,比光禿禿的東塢城好看多了,你說是不是?”轉頭,對向騎着黑色踏血的雲飛峋。“蘇侍衛,你認爲呢?”又問了一次。

騎在馬上的雲飛峋昂首而立,左手抓着繮繩,右手捏着一柄纏着硬皮刀鞘的大刀,環顧四周,默默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造出這樣的世外桃源。至於安蓮的話,他只當沒聽見。

這是安蓮一路上吃的不知第幾次閉門羹,若是按照以往,她早發了脾氣,但不知是安蓮這一次反常還是因一物降一物,這惡劣的態度不僅不讓安蓮生氣,反倒是更喜歡、崇拜蘇大虎了。

雲飛峋在蘇家村時便訓練出了一個本領,外界的謾罵、挑釁、嘲諷,他可以做到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只專心於自己的事,此時便是如此,他策馬而立,直接將身旁龐大的紅紗攆車當成透明的。

至於他爲何要在紅車旁邊,自然是因安蓮當所有人面下的命令——貼身侍衛長便是要貼身保護她。

爲了不暴露身份,更爲了不引起玉容的懷疑,他也只能如此。

身在曹營心在漢,他雖在聖女的攆車旁,卻抓緊每一個機會,看向前方那輛好不出奇的馬車,因那車上有他朝思暮想的人。

“小漣,你醒了?”

就在蘇漣漪鑽出馬車的下一刻,一道淡淡的問候跟到,那語調沒有過多情緒,聽着卻讓人舒服,是玉容。

漣漪禮貌地笑着點了下頭,“是,玉護衛辛苦了,昨夜睡了嗎?”

騎着無塵白馬的玉容微微頷首,“憩了兩個時辰。”

“這就是臥龍村?與我想象的不一樣。”漣漪喃喃道。在她想象中,瘟疫橫行的村子應一片荒涼,滿是廢墟,屍橫遍野,但眼前樹木鬱鬱蔥蔥,街道打掃乾淨的一幕,實在不像村莊正遭受大難。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讓人心中難受。

臥龍村的兩人下了馬車,跑到蘇漣漪馬車的跟前,“小漣姑娘,玉護衛,我們倆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好,謝謝你們救了我們的命,謝謝你們肯跟我們來拯救全村老少的命。”說着,兩人齊齊磕頭。

漣漪出了馬車,瀟灑跳下,將兩人扶起,“二位不要如此,拯救蒼生本就是我們奉一教的天職,天神聖明,不會讓任何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玉容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覺得小漣話裡有話。

衆人都未發現,臥龍村村民明明去奉一教求的是救苦救難的聖女大人,但如今,搬來的救兵確實小漣,而與聖女相比,兩人更相信小漣多一些。

漣漪觀察了下地形,參考之前在東塢城郊那第一次見聖女時的場面,想到了一個妥善的處理方式。“一會,我們在前方空地安營,你們二人則是帶幾名侍衛入村,將所有村民無論老幼都叫到前方廣場來,若身體情況實在無法行動,便命侍衛用擔架將病人擡過來,一切要快。”漣漪道。

“是,謝謝小漣姑娘了。”兩人再一次表示感謝後,帶上蘇漣漪分撥下去的十名侍衛小跑入了村子。

得到了命令,熟練地侍衛們不一會便將剛剛的一片平地變成了一處營地。

漣漪將專管後勤的侍衛長官叫來,抽出了一張圖紙交給他,讓其按照她圖紙所畫安排營帳的功能和佈局。

圖紙上,將整個營地分爲兩大塊,臨近村子的一塊營帳,爲醫療區;另一篇區域爲居住區。

醫療區專門用來醫治臥龍村村民,又可劃分爲門診區,救治區,住院區和隔離區四大區。門診區,顧名思義,便用來診病,根據村民病情的輕重酌定用藥方案,而在門診區診病的有私人,出蘇漣漪和玉容外,還有營地中的兩名大夫,這大名大夫事先也被漣漪臨時培訓過。

救治區的作用便是分發藥品藥劑,以及爲村民講解藥品的用法等。

住院區的幾個帳子,是針對病情較重之人設立,方便漣漪觀察病情。

而隔離區,則是大有講究。

蘇漣漪經過詢問那兩名村名和翻閱大量書籍後總結出,天疫並非無時無刻傳染,或者說,首次發病是其傳染性最強的時候,處在首次發病時的病人必須進行隔離治療。

蘇漣漪爲後勤侍衛長講解治療區分佈的用意,玉容則安靜地在一旁聆聽。

後勤侍衛長明瞭其意,帶着圖紙離開後,玉容這才慢慢將自己問題問了出來。

“這圖紙佈局完整、條理清晰,小漣,難道這也是你從蘇漣漪那學來的?”玉容道。

漣漪嘴角抽了抽,“抱歉玉護衛,這個不用學,其實細想想就能畫出來了。”實在不解畫一個破圖紙有何難的。

玉容斜眼看着蘇漣漪,“這圖紙,是你準備多時的?”

“不是,昨晚在車廂內畫的。”漣漪答。

玉容突然一挑眉,眼角多了一絲玩笑的戲謔,“那聖女的祈禱儀式,你又安排在何時進行?聖女的祈禱聖臺,又搭建在何處?我在圖紙上並非見到。”

“……”蘇漣漪暗暗無語,他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做戲的,就治療個瘟疫難道還得找個聖女跳大神?想歸想,但那是人家奉一教的傳統,她也不能隨便打破。忍不住咬着脣,四處張望着找地方搭臺子。

玉容見到漣漪咬脣的摸樣尤其可愛,忽然輕輕笑了,玉容這人,平日裡冷笑不少,但這種正經的笑容卻很少。他笑了,笑得純潔如同還在書塾中的少年,斯文雅緻。

蘇漣漪面色白了一白,即便是找到了臺子位置,那跳大神……不是,是祈禱儀式又安排何時?救人如救火,難道看着病人經受痛苦,還要先跳上一場?或者說,同時進行?……這個實在困難些,這邊診病,那邊舉行儀式,不說別人,聖女本人都不會高興。

玉容一直低着頭看着蘇漣漪爲難的摸樣,擡起頭,竟發現今日的陽光格外明媚,精神氣爽,雖然,他昨夜徹夜未眠。

“別安排儀式了,”玉容道,“聖女此時根本沒心思祈禱。”

漣漪一愣,擡頭見玉容笑着看向遠方,她也順着其延伸望去,只見不遠處,一身火紅的安蓮正纏着一襲黑衣的雲飛峋,不知在說着什麼。

只見安蓮小臉兒上滿是羞澀的笑容,一雙眼亮晶晶地貼在飛峋身上,興致勃勃地在其身側繞來繞去。反之,雲飛峋大步向前走,目視前方,就好像周圍根本沒人一般。

蘇漣漪敢打賭,安蓮敢站在飛峋前方擋路,飛峋便敢一腳將其踢飛。

“你的面色,有些不好。”玉容道。

蘇漣漪正暗暗生氣,想衝過去親自將安蓮踹飛,被玉容這一問,趕忙調整了神態,雙眉微顰,“也許吧,昨夜畫圖紙,沒太休息好。”歉意一笑。

玉容不濃不淡的細眉微微皺起,看向遠處已搭建好的帳子,“距離安札完畢還有一兩個時辰,那一處的營帳便安排給你,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漣漪拒絕,“謝謝玉護衛關心,但不用了,我能挺住。”

“那怎麼行?”玉容道,聲音認真,“走,我送你過去。”說着,不由分說,抓起蘇漣漪的胳膊,便將她拽着向前走。

不遠的地方。

“蘇侍衛,你昨夜一夜未睡覺在保護本座,本座好感動,你的忠誠……本座要怎樣回報你?”一邊說着,安蓮一邊拋着媚眼。

既已達到了目的地,雲飛峋自然不肯繼續跟在安蓮身邊,他見前方正搭建營地,便想過去幫忙,順便找機會和自己屬下碰頭,交換一下信息。

“蘇侍衛,本座突然頭好暈,你送本座回車裡。”說着,身子一軟便向雲飛峋身上倒去。

飛峋身子不着痕跡一側,安蓮撲了個空。好還安蓮舞娘出身,手腳靈活,又迅速找到了重心,未摔倒失態。

“蘇侍衛!”安蓮提高了音量,“你給本座站住!”

飛峋無奈,站定了腳步,“聖女何事?”惜字如金。

安蓮雖憤怒,但聲音中撒嬌的成分居多,“蘇侍衛,作爲本座的侍衛,本座身體不舒服難道你視而不見嗎?”

雲飛峋耐着性子,“不是有兩位嬤嬤伺候你嗎?”

距離兩人不遠,李嬤嬤和孫嬤嬤兩人陪伴其左右,李嬤嬤無法挺直腰背,因身後傷口未痊癒,疼痛難忍;孫嬤嬤爲掩飾頭上傷口,在紗布上面包了一塊與衣服同色系的頭巾,頭巾包住半顆腦袋,格外突兀。

兩人都微低着頭、垂着眼,眼中滿滿的厭惡與反感。

安蓮拋了個媚眼,“兩位嬤嬤有傷在身,本座自當要體諒她們,讓她們多多休息。”

低着頭的兩人聽見,心中驚訝安蓮顛倒黑白的本事。

飛峋不耐煩地皺了下眉,一擡頭,正好看見玉容拽着蘇漣漪的胳膊向遠方的營帳走,頓時面色變了,深邃的眼中閃過殺意。

不知是否心有靈犀,被拽着不好過分掙脫的蘇漣漪也回過頭,恰巧對上雲飛峋,兩人遙遙相望。

安蓮並未發現雲飛峋不對勁,見有機可乘,一下子撲到在雲飛峋的身上,“蘇侍衛,送本座回營帳嘛,本座頭好暈,搞不好是……旅途勞累。”

蘇漣漪見到,嚇了一跳,本來對安蓮又可氣又可憐,但此時此刻只有可氣沒有可憐了。誰都是她能勾引的?

“啊——”因爲扭頭看雲飛峋,蘇漣漪未發現自己腳下石頭,隨着一聲尖叫,漣漪腳一空,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摔去。

預計的疼痛並未到達,反之,一股清新的皁香直入腦海。

玉容在蘇漣漪摔倒在地的瞬間,將其攔腰抱住。

遠方的雲飛峋沒心思管在他身上蹭的安蓮,眼中的殺氣更濃,不管不顧,直向蘇漣漪的方向趕去。

玉容將漣漪抱起,蘇漣漪剛想反抗,透過玉容的肩,見到某人殺氣騰騰而至,嚇得臉都白了,趕忙用誇張的表情阻撓那人。

“怎麼了?”玉容低頭問蘇漣漪。

漣漪狠狠咬着脣,生怕自己驚叫出來。這一刻,她敢肯定,自己幾萬腦細胞已壯烈犧牲。“沒……我……我頭暈。”她現在根本不敢掙扎,只要玉容放下她,定會發現身後正趕來的雲飛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雲飛峋趕來和玉容打成一團,而後玉容追問其原因,雲飛峋邊說玉容抱了他老婆,最後……事情敗露……

玉容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疼惜,“剛剛便說要你去休息,還嘴硬。”聲音已柔得不能再柔。一邊說着,一邊向營地而去。

蘇漣漪被一名陌生男子抱着,渾身不舒服,所有肌肉都僵硬着。她咬着牙,趁玉容行走之時,透過其肩頭,對雲飛峋拼命使眼色——冷靜!冷靜!千萬不要衝動!如果衝動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雲飛峋哪能冷靜下來?自己的妻子被一名男子抱在懷中向營帳中走,這是什麼?天上掉下的綠帽子!

蘇漣漪都快哭了,饒是冷靜如她,現在也是愁眉苦臉地對上雲飛峋,用口型比劃——求求你了,別衝動!別衝動!

“蘇侍衛,你要去哪?”飛峋的身後,安蓮追了上來。

蘇漣漪嚇了一跳,趕忙低下頭,將臉埋在玉容的肩上,祈禱剛剛聖女千萬別見到她對雲飛峋擠眉弄眼,千萬別發現了他們的關係。

玉容只覺得肩頭一暖,停下了腳步,低頭,“怎麼?更難受了?”

前有狼後有虎,蘇漣漪暗暗叫苦、哭笑不得,“……恩。”兩人姿勢滿是曖昧,蘇漣漪很是尷尬,她將臉小心從玉容的肩上移開,卻幾乎碰上玉容低下的頭。兩人甚至可以聞到彼此的呼吸。

蘇漣漪用盡全力,用理智控制自己不從玉容的懷中跳出來,告誡自己——一切都是演戲、一切都是演戲,忍一時風平浪靜。

再看另一邊。

因安蓮的叫喚,外加漣漪低頭的迅速反應,雲飛峋終於從翻天覆地的醋意中找到了一絲冷靜。發現剛剛是自己反應過激了,他必須要相信漣漪的能力,漣漪能走到今日,絕不是隨意被人揉捏玩弄的弱女子。

想着,雲飛峋終於停下了腳步,而正飛奔追逐飛峋的安蓮毫無防備,硬生生地撞在其背上。

“哎呀!”安蓮只覺得自己撞倒了一堵牆,硬邦邦地。

此時,四人距離已很近,而安蓮的一聲驚呼,前方的玉容自然聽見,他回過頭去,尋聲而望。

蘇漣漪死死閉上眼,心中暗說,一切都完了,接下來發生什麼已超出了她的掌握,罷了,聽天由命吧。

蘇漣漪未想到的是,玉容轉身的瞬間,雲飛峋也背轉身去。

飛峋心中醋意、怒意、殺意糅雜一體,雙眼更深邃,眼中充滿血絲。

他冷笑着伸手捏住安蓮小巧的下巴,手指的力氣甚大,捏得安蓮下巴雪白沒了血色。“要我送你回房間,是麼?”

“疼……疼……”安蓮下意識伸手想掰開飛峋的手指,但那明明是血肉的手指,卻硬得好像鐵鉗一般,根本掰之不動。“是……是啊。”這一刻,安蓮彷彿見到了死神,讓她懼怕。

“好。”雲飛峋鬆開手指,而安蓮還未能伸手揉自己下巴,下一刻便被飛峋拎了起來。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人拎了一袋垃圾,就好像一個人提着一個臭氣熏天之物一樣。

雲飛峋就這麼拎着安蓮,迅速向另一個營帳而去。

玉容看着兩人的背影,忍不住輕輕嗤笑了下,“安蓮的口味,真是越來越怪了。”

漣漪很想看另一邊發生了什麼,但此時的姿勢卻不允許她誇張地扭頭去看,很是好奇,更是擔心。

“玉護衛,放……放我下來,好嗎?”漣漪道,平日裡端莊恬淡的臉,一會紅一會白,充滿了尷尬和無奈。

但蘇漣漪等到的並非是放開,相反那懷抱更緊了幾分。幾個大步,已被抱入營帳。

因安蓮剛剛的叫聲,本在忙碌的侍衛們,有幾人跑來探究竟,沒見到雲飛峋拎着聖女而去,只見到玉容抱着蘇漣漪進入了營帳,一時間侍衛們炸了鍋,衆說紛紜。

有人傷心,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玉護衛拿了下;有人則是看熱鬧,聖女勾引玉護衛幾次不成,最後還是小漣手段高超。

帳內。

剛入了帳子,沒了外人的視線,蘇漣漪終於忍不住反抗,雙手抵在玉容胸前,“抱歉,請放我下來。”

玉容愣了下,而後輕輕將她放在牀上,如同想到了什麼,不自然地解釋,“小漣,我並不想對你動手動腳。”話一出口,平添曖昧。

漣漪嘆氣,不着痕跡向後移了移,“我相信你,玉護衛對我一直照顧有加,那麼……玉護衛能否讓我休息一下?”

玉容解釋完後,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好,你好好休息。”說着,看了漣漪一眼,便轉身離開。

出了營帳,玉容深吸帳外新鮮空氣,本來舒暢的心,卻又多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那種奇異感覺,從前並未經歷,不解。

……

玉容走了,蘇漣漪總算是鬆了口氣。脫了鞋子,屈膝坐在牀上,拽了一張毯子圍着自己,瞪着的大眼滿是慌張。

並不是擔心玉容如何,而是雲飛峋!換位思考,若她是男人,見自己老婆被人抱着進入房間,說不生氣那是假的,若單單生氣還好,千萬別因此產生什麼誤會,在這個沒相機、DV的時代,光用嘴說,誰能相信。

就在蘇漣漪糾結得快撕爛毯子時,只覺得眼前一黑,下一瞬間,已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與其說是懷抱,不如說是桎梏,那人有力的雙臂幾乎要將她捏碎。

不用想,蘇漣漪也知道這人是誰,“飛峋。”她驚喜。

當擡頭看見那人的臉時,她笑不出來了,因爲見到雲飛峋的一臉怒容!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怒容,從兩人第一次見面到如今,雲飛峋從來沒對她發過火,如同小狗一般的忠誠溫順,哪像這般?這哪是可愛的小狗,明明就是猛虎!

“飛峋,你冷靜,聽我解釋。”漣漪趕忙道。

雲飛峋黑着臉,“他抱你。”

蘇漣漪嘆氣,“雖然我和你說男女平等你一定以爲我是瘋子,但女子也是人,犯不上爲被男子多看一眼或不小心碰一下便被認爲失貞。”

“他抱你。”雲飛峋又道,自言自語,好像在積攢某種負能量,雙眼的殺氣也是越來越濃。

漣漪見狀,顧不得自己被他摟着有多痛,“飛峋你聽我說,抱分很多種,剛剛我和他之間絕無兒女私情,他真的以爲我身體欠佳,僅此而已。”

雲飛峋能因此消氣?自然不可能!“他抱你。”他在思索,是剁了那廝的手,還是乾脆要了他命。

蘇漣漪終於怒了,咬牙推開,“雲飛峋你夠了,他抱我,還不是因爲你!?”

“他抱你,關我什麼事?”飛峋也一跳老高。

漣漪一把抓住飛峋的衣領,“你還有臉說?你和安蓮拉拉扯扯的,當我沒看見?”

飛峋愣了下,“誰和那個女人拉拉扯扯,你別隨便冤枉人好嗎?我正要找機會溜出去和影魂衛聯絡,就見那個姓玉的拽你去帳子……”

漣漪趕忙打斷了他的話,“玉容以爲我身體不適,那是逼着我休息。你呢?暖香在懷,舒服吧?”

雲飛峋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無理取鬧,她說她頭暈,非靠在我身上,我已經躲開了。”

漣漪哼了一下,“你說你躲開,我可沒見你躲開。”

飛峋面色一黑,“之前的已成功躲了,後來是看你被姓玉的拽走,失了神,纔不慎被她撞上。”

漣漪也咄咄逼人起來,“就因爲我見到她撲你懷裡,纔沒注意到腳下石頭,差點摔倒,這才被玉容抱住,你自己說,怪誰!?”

雲飛峋想了想,“不管,他抱你,他就該死。”說着,重新將她摟入懷中,只不過這一次的擁抱滿是溫柔。

漣漪輕輕哼了兩聲,便開始享受這溫暖的懷抱。“我沒對不起你。”

“我也沒。”飛峋道,低頭,脣在她發間輕輕一碰,“永遠不會對不起你。”

“我也是。”奇怪的兩人,剛剛還劍拔弩張,下一刻已柔情蜜意。

“你受委屈了。”飛峋低聲說。

漣漪搖搖頭,“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人。再者說,如今我十分慶幸來到這裡,不知爲何,我總覺得奉一教不會是普通邪教那麼簡單,甚至……也不是軒國與鸞國兩國糾紛那麼簡單。”

飛峋一驚,“那會是什麼?”

蘇漣漪在飛峋懷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躺好,臉上激動的紅逐漸散去,換之認真的神情。“我給安蓮催過眠。”隨後,漣漪將爲安蓮催眠後聽到的所有信息,前前後後說給雲飛峋聽,而云飛峋的神色,也是逐漸凝重下來。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都是北秦國人?”飛峋道,聲音還帶着一種懷疑。

漣漪搖頭,“我也不知,北秦過於鸞國並無直接瓜葛,且與軒國並無聯盟,若北秦真想插手軒國與鸞國之事,怎麼看都應幫鸞國而非軒國,所以我想不通。”

飛峋思考了半晌,才道,“也許這一次,你潛入奉一教是對的。只是……”他將懷抱緊了幾分,“只是,委屈你了。”

漣漪笑着搖搖頭,“都說了,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而且既是自己選的路,無論多難、多危險,我也不會抱怨半分。”

飛峋嘆氣,“漣漪,我能遇到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有時我在慶幸,慶幸當時上天給了我那麼一張鬼面,纔有了今日,才能遇見你。”

“不許瞎說話,”漣漪伸手掐了他的嘴角,輕輕懲罰,“瘡疾給你帶了多少痛苦?若讓我選,我寧可不遇見你,也不想你經受那些痛苦。”

兩人正說着,帳外傳來腳步聲,漣漪頓時緊張起來,驚慌地看着帳子門口。

飛峋低頭輕輕在其額頭一吻,“別怕,三丈之內的聲音我都能聽清,若有人進來,我會提前做出應對。”

漣漪想起飛峋的視力、聽力過人,這才又重新放鬆下來。

兩人不在談話,就這麼靜靜相擁,用一個潛伏者的身份,在一個四面埋伏之地享受片刻的寧可美好。

過了一會,漣漪輕聲道,“我們……以後再聚,”聲音帶着不捨。

“恩。”飛峋也是同意,薄薄的帳簾外人來人往,那垂着的帳簾形同虛設,只要有人隨手掀開或不小心進入,兩人都無處遁形,“這種小聚,我已經很滿足了。”不知爲何,竟有種夫妻許久未曾見面之感。

漣漪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人家夫妻日日恩愛,他們夫妻聚少離多。

“對了,有件正事需要影魂去做。”漣漪突然道。

“你說。”雲飛峋趕忙認真起來。

“去查玉容的身份。”漣漪雙眼微眯,“我總覺得,找到背後神秘主子身份的關鍵便是玉容。而且安蓮曾說,玉容是貴族,其身份自然不會難查。救從北秦和軒國同時入手,稍晚一些,我會畫一張玉容的畫像,你將畫像交給影魂衛,讓他們按照畫像來找人。”玉容,定是化名。

“好。”飛峋答。“委屈你了。”

漣漪也懶得和他再去解釋,狡黠一笑,“好,辛苦你了。”學着雲飛峋的語氣。

飛峋低頭看着那嬌俏的笑臉,粉紅的嘴脣,終還是沒戰勝理智,低下頭去,覆蓋其上。

……

兩個時辰後,營地已經重新建造好,侍衛們嚴謹按照蘇漣漪圖紙上所規劃,安排營帳的位置及功能。

靠近村口的營帳入口,左手便是一座最大的營帳。此時,最大的帳子再也不是安蓮的營帳,而是門診部。

至於安蓮是否有怨言,答案是:自然沒有。

安蓮已陷入甜蜜的單戀期,滿腦子都是她的貼身侍衛長蘇大虎,至於其他,都推給了蘇漣漪。人都說,戀愛的女人智商下降,自有其道理。可憐的安蓮,本智商便不高,如今又一降再降。

偌大的門診營帳,進入後有四張桌,每個桌有一名看診的大夫。桌上擺着筆墨紙硯,爲開藥方用,脈枕自然也在其上。只不過,蘇漣漪的桌上又多了一隻小木箱。

四人分工明確——兩名營地大夫,專管病情相對較輕的。而病重之人則是交給玉容和蘇漣漪兩人。其中,玉容主診男性村民而蘇漣漪則是主診女性村民。若遇病情重中之中,那便只能由蘇漣漪來處理。

營帳搭建好,藥品已備好,青黴素粉末按照劑量擺放好,門診便開始忙碌起來,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爲節省時間,四人只針對天疫病情進行看診,其他病症都擱置不看。又因漣漪事先分工安排妥當,臥龍村村民便彷彿進入了一條流水線般,一層一層,高效快速地完成看診、取藥、用藥的過程。

一天的時間,彷彿眨眼般過去,當侍衛們將剩下的村民勸離後,天色已是半黑。

“累嗎?”玉容突然對正在收拾木箱工具的蘇漣漪道。

漣漪一邊收拾,一邊隨意答道,“還好,早已習慣了。”從前在醫院,也是這樣流水線般的看病人,從早到晚,彷彿眨眼之間。

玉容一挑眉,“這樣看診之事,你從前便經常做?”那話中帶了試探。

漣漪擡頭,溫和笑了笑,“我說的是這種勞累已經習慣了。”將收拾好的木箱拿在手裡,漣漪望向門外,好似想到從前生活一般,輕輕嘆了口氣,“每日要早早起來,伺候姨娘起牀、梳洗、用飯,而後陪着姨娘繡花、看戲、看書,下午陪着姨娘聊天,晚上伺候姨娘入睡,每一日都如此繁忙,所以……便習慣了。”

玉容心中多少愧疚,小漣對他從來坦白,但他卻對她一防再防。

“那種伺候人的辛苦日子,你以後不用再作了。”玉容的話,好像承諾。

漣漪苦笑,“伺候人不一定辛苦,被人伺候不一定便是享福,人活在這世上沒有純粹的快樂也沒有一味的痛苦,都是痛並快樂着。”

“痛並快樂着?”玉容第一次聽見這個詞,覺得很新奇,但想到心中的那個人,卻長長嘆一口氣,“有些人,卻永遠處在痛苦之中。”

漣漪垂下眼,掩住沉思,“玉護衛的私事,我不該問,但……玉護衛很痛苦嗎?”

玉容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是我,若我能幫他分擔痛苦,便好了。”突然轉了話題,“整整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已命人爲你專門準備了一份晚膳,回頭派人送去給你。”

漣漪趕忙道,“玉護衛太客氣了,不要爲我單獨準備晚膳,我和大家吃一樣的便好。”

玉容溫和的笑笑,“你太辛苦了,那般清瘦……”話剛說出口,卻覺得有些不妥,“你對奉一教有功,自然要論功行賞,便別推遲了。”

“好。”恭敬不如從命,不過漣漪心裡很想說——論起清瘦,玉容比她還要瘦很多好嘛。

……

一間精緻的豪華營帳內,紅色大牀上,安蓮翻來覆去,一會愁眉苦臉,一會笑得甜蜜。

小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只不過下巴處有一處淤青,輕輕觸之略疼,那是雲飛峋捏的。

安蓮躺在牀上,抱着絲被,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幕——她纏着蘇侍衛將她送回營帳,蘇侍衛真的將她“送”回來了。一進門,便將她狠狠摔在了牀上,還說,“到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想到蘇侍衛那冷酷的外表,安蓮只覺得越發着迷。

回味,慢慢回味,永遠回味無窮一般。

……

另一隻帳子。

蘇漣漪在房內並未休息,掌了燈,桌上鋪着紙,漣漪用她自制的木炭筆,按照她的記憶,將玉容的容貌畫下來,打算隨後交給雲飛峋,讓其根據這畫像尋人。

因爲太過專注,有人撩簾子入內,她都未發現。

“在畫什麼?”直到那人說了句話,漣漪猛然驚醒,但一切卻晚了。

漣漪將畫藏在身後,看着提着食盒的玉容,面帶驚慌,不知如何解釋是好。

玉容冷着臉,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小漣,將你的畫,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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