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222,聖像的奧秘

李家房內,蘇漣漪將補品爲李母送上,寒暄了幾句,便與李勝出了房門,來到院子角落。

“小漣,入奉一教的關係已經找好了,在我家北面有個姓劉的人家,從前與我家關係素來不錯,但自從……大力的事發生後,我家便與劉大叔家斷了往來,只因劉大叔全家都信奉奉一教。”提到大力,李勝臉上的猥瑣少了一些,多了認真。

漣漪點了點頭,“什麼時間方便去拜訪劉家?”

李勝一愣,本以爲漣小姐多少會追問他劉家的情況、叮囑會不會露餡等等,沒想到竟直接欲拜訪。其實他不知的是,蘇漣漪便是如此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隨……隨時,昨天我已和劉大叔打好了招呼。”好半天,李勝才緩了過來。

“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別耽擱時間了。”說着,漣漪便從條凳上站起身來,向門外而去,根本不與李勝客套。

李勝也趕忙跳起來,想到自己兄弟大力一家,又想到這已無退路的境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跑到蘇漣漪身旁引路。

昨日,李勝到了劉家,透露了自己想加入奉一教的意願,而劉家全家喜出望外,這令李勝很是失落。

因從前兩家交好,他本以爲自己說要加入奉一教,從小疼愛他的劉大叔會反對,卻沒想到對方一家人都十分高興。

劉大叔年紀大概五十上下,雖加入了奉一教有饅頭領,日子比李勝家好了許多,但畢竟還是貧苦,一家四口穿着帶補丁的衣服,傢什也是破舊不堪。

簡短的交流,劉大叔家只以爲李勝最終是想開了,劉大叔本人則是欣喜地跑去找自己上面的神戶,讓兩人在自己家中小坐。

劉大叔跑了,李勝心中憋悶,臉上的笑容也擠不出來,便提議要陪着表妹出去走走,劉家媳婦同意,又叮囑其早去早回。

周圍一片安靜,兩側房屋如同廢墟一般陳列。

“怎麼了?”漣漪開口問。

“沒……沒什麼……”李勝慌張回答,擠出笑容。

漣漪見其吞吞吐吐,微微皺眉,“如今你我在同一條船上,若因你有事隱瞞,而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事情失敗的那天,你也逃不了干係,其後果我也不想多說。”

李勝嚇了一跳,趕忙搖手,“小漣你別誤會,我李勝雖不是什麼大人物,但男子該有的擔當是有的,既然決定與你一起,怎麼還會退縮?只是……有些傷心罷了。”

兩人又走了一會,李勝才緩緩道來,“那奉一教根本就是個火坑,昨日,我本以爲劉大叔能阻攔我跳入火坑,但沒想到,劉大叔竟那麼高興,唉……我如何不失望?”

漣漪笑了,“原來是這件小事。”

“小事?”李勝不解。

漣漪道,“原本我的想法也與你相同,認爲奉一教教徒是因生活所迫才加入奉一教,但今日看見劉家的虔誠才意識到,我對宗教與信仰瞭解得太少了。他們如今根本不是被逼入教,很可能是已被洗腦。”

一邊說着,蘇漣漪忍不住回憶起在現代所接觸過一些邪教和傳銷,自然,都是在新聞中所見到,在現實中並未接觸,總覺得這種邪教離自己很遠,卻沒想到,有一天她竟要經歷邪教。

“洗腦?”李勝對這個詞語不解。

漣漪放緩了腳步,“對,洗腦說白了,便是奉一教成功說服了教徒、蠱惑信徒,奉一教披着信仰的外衣,蠱惑百姓是件很簡單的事。而劉家已被蠱惑,如今他們非但不認爲你入火坑,相反還認爲你被救贖,他們的高興,是發自肺腑的。”

李勝站定了腳,想了一想,“小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蘇漣漪笑笑,“聰明、不固執,是你的優點。”

李勝靦腆地撓了撓頭,“小漣過獎了,我娘也說我,從小腦子就活,還不認死理兒!可能因爲這個,我不信奉一教吧,這麼多教派,我沒有信的。我信的只有我自己,只有自己的雙手才能養活家人。”

蘇漣漪看着面前黑瘦矮小的男子,贊同地點了點頭。

“小漣你有什麼信奉的教派嗎?”李勝好奇的問。

漣漪搖了搖頭,“沒有。”馬克思主義算嗎?

李勝一挑大拇指,“不愧是小漣,年紀小小的卻什麼都懂,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道理。”

“……”蘇漣漪無奈,“表哥言重了,我們還是回劉家吧,向來劉大叔已經回來了。”

“好,我們回去吧。”放下了心理包袱,李勝的腳步也快了許多。

“小漣,我有個問題。”在快要進入劉家院子大門時,李勝小聲問。

“什麼問題?”漣漪問。

劉家大叔剛到家,正詢問自家媳婦那兄妹倆的去向。

李勝問,“如果劉大叔他們一直被蠱惑怎麼辦?有沒有辦法揭穿奉一教的陰謀?”

這個問題把蘇漣漪難爲了一下,因在大衆媒體十分發達的現代,國家大力宣傳科學反邪教的情況之下,還是有衆多人誤入邪教,何況是這信息不流通又十分愚昧的古代。

李勝看見面色沉寂的蘇漣漪,心中咯噔一下。本以爲這個萬事掌握胸中的女子定會有妙計錦囊拯救鄉親於水火,卻沒想到她也被爲難住。

少頃,漣漪如同想到了什麼一般,面上又恢復了從容的神色,“有的,表哥別擔心了,劉大叔來迎接我們了。”

李勝正想問是什麼方法,但見劉大叔一家已迎了出來,“大勝啊,還有小漣啊,你們回來得正好,神戶正巧在家,神戶他老人家聽說你們被天神召喚前來信奉奉一教,十分高興。我們現在就去神戶家吧。”

神戶是個職稱,若放到現代宗教中,便類似於神父、傳教士一類。只不過在奉一教中,神戶手握實權,對一定區域的信徒進行管理。

“好,麻煩劉大叔了,我們這就去。”李勝因放下心理包袱,臉上的表情也自然了許多。

漣漪笑着不語,低着頭,跟着衆人出了大門,向衆多房屋中的一座而去。

……

神戶家相對其他人家整潔華麗了許多,也許要招待信徒,院子中央蓋了座大廳,入了大廳中央牆面上掛着一副彩色畫像。那畫像畫工精緻、惟妙惟肖,畫上的年輕女子美麗大方,用一種悲憫之美笑着看着大廳中的每一人。

劉大叔見蘇漣漪盯着畫像看,便輕聲講解,“小漣啊,着聖像中人,便是聖女!聖女是天神女兒的化身,被天神派遣到東塢城拯救蒼生的。聖女法力無邊,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來來,隨我先拜下聖女。”

說着,劉大叔便雙手合十在胸前,拇指相交,而後雙手由胸前上升到鼻翼處,雙目緊閉,面容虔誠。

李勝眼中閃過深深的反感與厭惡,想到大力一家慘死,根本不信什麼其拯救蒼生,更是不想做什麼參拜。

但他一回頭,見蘇漣漪已經模仿者劉大叔的摸樣,頷首垂暮,一雙雪白柔荑放在俏麗的鼻尖下,緊閉雙眼,濃密的睫毛優美地鋪在面頰上,美得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蓮花。

這一刻,李勝只覺這名爲小漣的女子周身散發一種金色慈悲的光芒,彷彿眼前這女子纔是真正天神派遣而下拯救蒼生的聖女。而畫像上的女子,如此做作,那憐憫的摸樣好像是假裝而出,彷彿刻意擺出一個姿態以掩蓋身後見不得人的秘密。

神戶見到虔誠參拜的蘇漣漪,笑着點了點頭。

李勝驚覺,趕忙也低頭參拜,只不過心中多少不甘不願,只有他自己知曉。

神戶驚訝,只見面前這氣質非凡的女子參拜聖女過後,竟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聖像看,就好像闊別已久的親人相見,就好像尋寶之人在歷經千險後猛然得到了自己所尋之物。

劉老漢也驚訝地看着蘇漣漪。

最驚訝的莫過於李勝了,很想抓着小漣問原因,卻又不能問。

在場出了他們幾人,還有一些前來拜訪的信徒,更是有神戶的同僚——其他地區的神戶。都驚訝地盯着面前美麗女子,不解其故。

沒人敢打擾,一個是畫外女子,一個是畫內女子,兩名女子便如此神秘對望。

李勝突然心中涌現出一個想法——難道這也是小漣的計謀之一?她到底要做什麼?謎一般。

許久,蘇漣漪方纔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而後“驚訝”地發現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盯着她,面色“羞紅”,低下了頭,對着神戶微微一拜,“神戶大人見笑了,小漣讓各位大人見笑了。”

神戶名爲張朝正,年紀四十有一,身材不高微胖,穿着乾淨整潔,說話也是慢條斯理,曾經做過教書先生,是奉一教虔誠地信徒,篤信天神一說。

“小漣姑娘,剛剛你爲何注視聖像許久,能說給在下聽嗎?”張神戶竟期待有“神蹟”的出現。

漣漪面容虔誠,雙目謙遜,羞澀一笑,而後微微點了點頭,“回神戶大人的話,剛剛小女好像聽見聖女與小女說話。”

衆人驚喜,果然是神蹟!是神蹟!

“小漣姑娘,聖女大人與你說了什麼?”有另一位神戶前來問。

漣漪雙眉微顰,搖了搖頭,“抱歉,小女沒用,很努力地聽了,卻聽不清。”

張神戶哈哈大笑,而後道,“這是天意,小蓮姑娘,你果然與我們奉一教有緣。”

衆人連忙衝過去,虔誠參拜。

李勝則是跑到蘇漣漪身旁,壓低了聲音,“小漣,你這是……演戲吧?”主要是,着小漣太過虔誠,也讓他驚訝住了。回想剛剛小漣那專注的目光不容摻假,那一刻,他也相信了神蹟。

蘇漣漪低下頭,脣角勾了一下,“剛剛我在研究那副畫的筆法。畫風、筆法,不同地區或流派有着不同的特點。”這些都是一路上,畫癡司馬秋白天天纏着她探討的。

多虧了司馬秋白,蘇漣漪對各國的畫風有所瞭解。

“什麼?畫風?我不懂。”李勝小聲道。

漣漪並未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一般,“果然就如同之前的猜測,這奉一教,根本就不是出自鸞國,繁麗寫實的筆法……軒國,實在是擅長乘虛而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