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其在被秦牧生擒,中軍大營、南面、北面兩個小營寨,以及莫青牛增援南面的一千援軍全部潰散,夜色中不計其數的潰兵四處亂竄,叫喊聲、馬蹄聲,殺戮聲十數裡可聞;
剩下東、西兩面計三千叛軍被這種大潰敗形成的恐慌感染,根本不用秦牧他們費事,很快也跟着潰逃起來,這種大潰敗一但形成,神仙也難以再扭轉局勢。
天亮了,秦牧的兩千人馬仍追殺不休;
昨夜秦牧發動夜襲之前,叛軍已經被蘇謹騷擾了大半夜,本就疲憊不堪,再被秦牧兩千人馬死咬不放,許多人實在跑不動了,乾脆就趴在地上,雙手抱着頭不停求饒。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跪地投降的叛軍,嚇破了膽的叛軍再也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兩三個贛州兵就能把上百叛軍驅趕到一起,跟趕羊似的。
秦牧駐馬在一個小山坡上,他不是在觀察戰場,沒那個閒工夫,因爲司馬安正一個勁地往他臉上噴口水。
“大人,爲帥者,平時只須恩威並施,賞罰分明,上陣則偏重於謀略,及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能力,個人勇武只是其次。”
“古之帥才,多不以個人勇武爲恃,秦之白起,漢之韓信,唐之李靖,本朝中山王徐達,皆不以個人勇武注稱。”
“大人是三軍主帥,在叛軍已潰敗的情況下,竟然以身涉險,這不是英勇,是愚蠢,大人可知,萬一您有個閃失,會有什麼後果?”
“大人,卑下說這麼多。您都聽進去了嗎?”
“司馬先生,我這不是沒事嘛,你不用擔心,正所謂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大人您少拿這些鬼話來搪塞,大人豈不聞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若是大人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又怎麼能指望老天爺垂青。”司馬安已經可以用憤怒來形容了,口水更是狂憤不止,“卑下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今後但凡大軍開戰。大人必須遠離戰陣,只須居中指揮即可,衝鋒陷陣自有蒙將軍、劉將軍他們去做。”
蘇謹、朱一錦、李式等人也齊聲附和,一同對秦牧發起圍攻,秦牧雙拳難敵四手,只得連聲說道:“好了,本官保證,下次一定慎重,一定慎重。不必要的險決不再去冒,這總行了吧,朱一錦,你快去看看。這次俘虜了多少叛軍,還有趕緊清點繳獲的軍資,快去。”
由於一路追擊,戰場拉開足有二十多裡。光是打掃戰場,就費時大半日,倒寅時纔打掃清楚。
這次共殲敵一千二百多人。俘獲包括主將張其在在內的叛軍三千三百多人,另,包括蘇謹他們昨天繳獲的,共前後奪得戰馬兩百二十六匹,馱馬八百多匹,武器糧草一大批。
秦牧這次共出動兩千一百五十人馬,傷亡一百二十一人。對這個傷亡數字,秦牧雖然心痛,卻也還能接受。
畢竟打仗總是要死人的,只是多少的問題而已,想要一個不傷,除非象老美那樣,用“戰斧”隔着幾百裡進行飽和轟炸。
寅時該到晚餐時間了,張其在的大營只燒了些帳蓬,寨牆都還在,秦牧直接就把這座大營給佔了,雖然血腥味還沒有完全散去,但大營裡到處是打了勝仗後的歡聲笑語,隨着向晚的炊煙升起,火頭軍那邊飄來陣陣的肉香,氣氛更加熱烈了。
打了大勝仗,且有大量繳獲,秦牧自然要慰勞一下將士,下令烹牛屠羊,大犒三軍。
等待開飯的士卒們或是勾肩搭背,或是三伍成羣,聚在一起暢快地聊着昨夜殺敵的經過。
尤其是昨夜跟隨秦牧衝殺的那二三十騎兵,成了珍稀動物,被士卒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聽他們講述秦牧昨夜生擒叛軍主帥張其在的過程。
士卒們可不會象司馬安那樣想那麼多,聽說秦牧悍不畏死,用戰馬撞戰馬,硬是讓張其在一招成擒之後,紛紛大聲喝彩起來;
士卒對英勇的主將往往更容易產生認同感,更何況幾個月前秦牧還是一個文弱的文官,是和他們一起摸抓滾打苦練出來的,這次生擒敵軍主將,讓士卒對秦牧的個人崇拜更是達到了別人望塵莫及的地步,而這恰恰是秦牧不惜冒險以求達到的效果。
秦牧及麾下一羣將領卻沒有時間享受這大勝後的暢逸,除了蘇謹忙於整編那三千俘虜之外,所有重要的將軍都被秦牧招集到了中軍大帳。
秦牧坐在一張長几後,正用一塊白絹仔細地抹着他那把巨闕劍,彷彿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把你們都叫來,想必你們也猜到原因了,說吧,下一步該怎麼走,按計劃繼續攻打萬載,還是回師袁州再博次大的,大家有什麼想法都擺出來吧。”
霍勝搶先說道:“大人,這還有什麼好討論的,自然是回師袁州,叛軍主帥張其在都成了咱們的階下囚,七千叛軍或被殲,或被俘,此刻袁州城裡的叛軍,必定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搞不好咱們大軍一開到袁州城下,城中的叛軍就會嚇得開門投降了。張其在兩萬叛軍自長沙一路東來,所過之處燒殺搶掠,袁州城是他們如今的老窩,裡面不知囤積了多少他們搶來的好東西,嘿嘿,大人,咱們趁呂大器來之前拿下袁州城,估計能頂得上你做一兩年鹽販子了。”
秦牧被噎得夠嗆,老子養着你們,供你們吃、供你們穿,竟被你們看成了私鹽販子,真是豈有此理,
“大家都是這麼認爲的嗎?”他依然低頭擦着寶劍,一遍又一遍,直把劍身菱紋裡的血跡全抹乾淨。
劉猛說道:“大人,袁州牆高城厚,如今還有一萬叛軍把守,張獻忠大軍離袁州只有幾日路程了,這無疑會給袁州城中的叛軍很大的信心,咱們這兩千人馬若是強攻,先不說能不能攻得下,就算攻得下,只怕也會傷亡慘重。反正咱們這威名也打出來了,與其拼命再去攻打堅城,還不如先攻取萬載,然後坐山觀虎鬥,讓呂大器與張獻忠先拼個你死我活,咱們再見縫插針,到時進戰退守,都能從容不迫。”
“蒙軻,你的意見呢?”秦牧問道。
“分兵。”蒙軻果然是強人,光是分兵兩個字,就是在坐的其人想也沒敢想的,就兩千人馬,攻打袁州尚賺少了,他竟然還說要分兵,“大人,只須給我三百人馬,另外三千俘虜也由我帶去,保證給大人拿下萬載,至於袁州這邊,多這三百人不多,少這三百人不少,大人儘管去試試,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往萬載來。”
“司馬先生的意思呢?”秦牧接問道。
“大人,三千俘虜若是使用得當,利用他們拿下萬載應該不是問題,卑下也贊成蒙將軍的意見。”
秦牧淡淡地對蒙軻說道:“三千俘虜我不能給你。”
“大人,難道您不打算要萬載?”
“不,萬載我要,袁州我也要。”
大坐的衆將紛紛望向秦牧,蒙軻的方案已經夠貪了,但袁州只是去試試,總算可以接受,誰也沒想到,秦牧更狠,彷彿萬載和袁州都是隨便就可以捏在手心裡一樣。
“大人的意思是...........”
“蒙軻,我最多能給你五百俘虜,怎麼用就看你的了,反正萬載你一定要給我拿下,其他的俘虜我今晚要讓他們逃回袁州去,劉猛,你親自去選五十個機靈點的士卒,讓他們混入叛軍中去,進了袁州城後,再去弄泄藥,明天晚上,最遲到後天晚上,我要袁州城裡所有的叛軍都拉稀................”
噗!司馬安一口水噴了出來,因爲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萬人同時拉稀的壯觀場面,這個..........袁州城裡的茅廁夠用嗎?
司馬安咳嗽了幾聲說道:“大人的想法或許不錯,但潰兵進城時,極有可能會被搜查,卑下看來咱們的人很難把藥材帶進城。”
秦牧無所謂地答道:“藥材帶不進去,就進了城再找,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能讓咱們的人混進去,問題就好辦了。”
司馬安聽了微微頷首沒在這個問題上說什麼,秦牧一向善於聽取屬下的意見,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主見,相反,他最後作出決定後,別人很難再改變,這一點司馬安是非常清楚的。
爲了配合這次行動,秦牧還解除了禁酒令,黃昏的大營中,士卒們笑語頻傳,喧囂不已,除了負責警戒的人馬,大營中氣氛十分熱烈,杯碗交錯,秦牧還親自出來向士卒敬酒,惹來一片歡呼之聲。
三千多俘虜被關在西面的小營寨中,遠遠就能聽到中軍大營裡傳來的喧鬧聲,同時他們還發現,看押他們的官兵也偷偷喝起了小酒,看守逐漸鬆懈了起來。
很多俘虜覺得機會來了,開始私下了交頭接耳,小聲串聯着,被劉猛選出來混入俘虜當中的那五十人尤其活躍,不斷鼓動着營中的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