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墨離率領的大軍緊跟在曹變蛟之後,雖然有輜重所累,但也不應該遲了這麼久纔跟上,大軍之所以遲遲才趕到,卻是因爲在半路上遇上了另一股流賊。
王嘉胤和王自用分兵後,手下的幾支人馬又分兵四出,橫掃襄陽周邊各州縣鄉鎮,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棗陽東南面二十里的唐家村三面環山,共有百來戶人家,九成以上都是地主唐建通家的佃戶。
前幾天唐建通一家聽說王嘉胤的流賊叛軍朝棗陽來後,舉家逃往武昌府去了,剩下些家徒四壁的佃戶不願離開家鄉逃難,大部分選擇留了下來,其中就包括唐寶一家。
唐寶的想法很簡單,反正家裡窮得連下一頓也沒有了,沒有什麼可讓流賊叛軍搶的,與其過着隨時可能餓死的日子,還不如等叛軍來了,加入叛軍呢,村裡持唐寶這種想法的人不少,反正不管是誰做皇帝,只要能讓自己吃上飽飯就行。
老百姓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根本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只要你能讓他吃飽飯,他就認你。
現在叛軍真的來了,四千人馬浩浩蕩蕩地開過來,帶兵的將領騎着高頭大馬,四肢粗壯,鬼頭刀扛在肩上,睥睨四顧,滿是驕狂的神色。
這也難怪,王嘉胤、王自用等人率領叛軍自南下以來,一路之上的明軍不是聞風而逃,就是納頭投降,這也讓許多叛軍產生了輕敵之意。
留在村中的男人一齊到村頭迎接,唐寶的三叔唐炳苟代表大夥上去對領頭的叛將說道:“謝天謝地,可把義軍給盼來了,將軍,我們村這些人都是打算留下來加入義軍的,望將軍收留,望將軍收留呀!”
領軍的叛將叫張大受,號滿天星,也是王嘉胤手下的一個叛軍分支頭領,之前與賀一龍合力攻下棗陽城後,因爲與賀一龍有些分贓不勻,兩人鬧了意見,於是憤而率部離開,另外相機南下發展。
張大受聽了唐炳苟的話,顯得很高興,一抖鬼頭刀大聲笑道:“好,很好,你們既然願意歸順本大王,那就是自己人了,本大王這幾千兄弟趕了半天路,你們趕緊準備些酒菜出來招待一下,快去。”
張大受率部出走,所帶糧草並不多,這兩天雖然在棗陽附近的城鎮鄉村搜刮了一些糧食,但也禁不住幾千人馬的消耗啊。
王,小人等家中實在沒有餘糧了......”
“你說什麼?上山落草還得納個投名狀呢,你們既然要歸順本大王,讓你們提供一頓飲食,竟然推三阻四,簡直是豈有此理,來啊,給我進村搜!”張大受勃然大怒。
隨着張大受一聲令下,數千叛軍就象土匪一樣,不由分說的衝進村去,挨家挨戶的搜刮起來。
“大王......”唐炳苟還想勸阻一下,張大受卻霍然揮刀,“噗!”的一聲,鬼頭刀如閃電般劃過,唐炳苟的腦袋竟被整個砍下,滾到村民面前,幾百村民嚇得尖叫連連,有的起身想逃,立即被叛軍放箭射殺。剩下的只得匍匐在地,不斷磕頭求饒。
“誰敢亂動,誰就得死!誰要是敢把糧食藏起來,哼哼!那他也不要活了!”張大受趾高氣揚的說道。
大隊叛軍衝地村裡搜了一會兒,便有人出來向張大受稟報:“大王,村裡除了藏着些娘們和小孩,就剩下少量粹米穀糠,什麼好吃的也沒有!”
“直娘賊!”張大受破口大罵了一聲,騎着戰馬來到跪倒在地的村民面前,大喝道:“快說,你們把糧食藏哪兒去了?誰敢有半句虛言。他就是你們的榜樣。”
張大受一臉匪氣,滿面猙獰的神色,血淋淋的鬼頭刀一指唐炳苟的屍體,就象一個噬人而食的惡魔,跪在地上的村民有的嚇得小便都失禁了,一個個不斷地磕頭求饒。
“大王,饒命啊!”
“大王,小的們真的沒有糧食了呀!饒命啊大王!”
“大王,饒了小的一命吧,我願鞍前馬後侍候大王......”
對村民的苦苦求饒,張大受無動於衷,類似的場面他不知經歷了多少,他喜歡這種生殺予奪的快感。大刀再次一指喝道:“你,快說,糧食到底藏在哪兒?”
“回回大王,小人等平日都吃不飽,真沒有糧食藏......”
噗!唐寶旁邊的村民還沒說完,就被一刀砍死,那腦袋雖然沒有被砍斷,便頸骨斷了,整個腦袋歪向一邊,只留一些皮肉連着屍體,鮮血噴了唐寶一臉,嚇得他把臉埋到泥土裡,全身瑟瑟發抖着。
就在這時,只聽一陣哭喊聲傳來,唐寶戰戰兢兢的擡頭一看,只見自家躲在家裡的娘子剛衝出大門,就被後面追出來的幾個叛軍按住,幾個叛軍淫笑着撕開他娘子身上的破衣裳,他娘子不住地哭喊掙扎,卻又如何掙扎得過幾個叛匪,很快就被剝得一絲不掛。
一個叛匪一扯褲頭,扛起唐寶娘子的兩條白花花的大腿便壓上去,唐寶那五歲的兒子從家裡哭着追出來,“放開我娘,放開我娘,娘......”
旁邊一個叛匪眼也不眨,反手一刀砍出,將唐寶那五歲的兒子整個腦袋被劈開,瞬間不成人形。
唐寶瞬間感覺那一刀就象劈在他腦袋上一般,腦子嗡的一下彷彿炸開了,“狗孃養的,我跟你們拼了,你們這些禽獸......”
唐寶怒發如狂,從地上一躍而起,大喊着衝向自己的娘子,想要救出自家的娘子。
張大受桀桀一笑,手上的鬼頭刀一揮,旁邊的叛軍嗖的一聲射出一箭,噗的一聲沒入唐寶的頸後,自咽喉間透出。
唐寶不甘地回過頭來,怒目圓睜,舉手捂住咽喉,艱難地罵道:“你們這些禽獸,必、必定不、得好死......”
噗!噗!又是兩三支勁箭射入唐寶身體,唐寶身子一軟,象刺蝟一樣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一大片雪地。
張大受鬼頭刀一揮,呼呼作響,對那些跪在地上發抖的村民喝道:“本大王最後問你們一句,糧食到底藏到哪兒去了?”
沒人回答,留下來的村民都是些苦哈哈,三餐不繼,哪裡有糧食來藏,但凡有點餘糧,能走的都走了,他們留下來就是想加入叛軍,希望能找到一點吃食活下去。但又不能答沒有,因爲答沒有就是死。
張大受怒火中燒,桀桀冷笑着:“好好好,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啊,把這些刁民全砍了,扔鍋裡烹煮,就當是兄弟們的午餐吧,別忘了扔些野蔥調味。”
吃人,這兩個在承平之世說來就讓人作嘔的字眼,在明末這樣的亂世卻是屢見不鮮。
在飽經多年戰亂、早已是赤地千里的中原,不但叛軍吃人,就是普通的百姓爲了活下去,異子而食的也比比皆是。
而去年在大淩河城,祖大壽因爲糧盡援絕,部下和城中軍民都吃過人肉,到最後不得不決定投降後金韃子。
唐家村的村民本想投靠叛軍,卻因拿不出一餐飯食,慘遭屠殺,男的被砍頭分屍,開膛破腹之後扔到大鍋裡去烹煮;
那些藏在家中的婦女被從搜出來後,當場扒光衣服,按倒在地任叛軍蹂躪,連五六十歲的老婦人、四五歲的童女也不能倖免。
慘叫聲,哭喊聲,在唐家村迴盪,鮮血眼淚淌了一地,不但換不來一絲同情,反應讓叛軍多了一份生殺予奪的快意,作起孽來更是變本加利......
墨離帶着一萬餘人馬奔赴棗陽,爲了行軍安全,派出不少偵騎四出探聽消息,不想一頭撞入了唐家村,得到前方探馬回報唐家村的慘景後,墨離滿臉黑線遊動,怒不可遏,他孃的這什麼義軍?和後世的日本鬼子有什麼區別?!都是兩條腿的畜生!
身後的萬餘將士也無不是氣憤填膺,睚眥欲裂。
拋開保護百姓這些空虛的大義,新遼軍平時刻苦、甚至是殘酷的練兵,每天弄得滿身的傷,有的同袍甚至在訓練中重傷身亡,經歷瞭如此艱苦的訓練,流那麼多血汗,爲的是什麼?
好男兒志在安邦定國,建功立業,除了豐厚的餉銀驅使外,誰又不想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價值呢?
墨離沒有絲毫遲疑,在戰馬上坐直身子,鏘的一聲,長刀帶着一道寒光脫鞘而出,遙指前方大聲喝道:“弟兄們!身爲大明官兵,我們的職責就是保境安民,現在王嘉胤的叛軍流賊正在前面肆虐荼毒百姓,本將軍希望你們爲國殺敵,保護百姓,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上萬人馬齊聲怒吼,聲摧山嶽。
“好!現在隨着我的戰旗,衝上去,將前面的敵人碾碎,用敵人的血肉淬鍊你們的鋒芒吧!讓一切敵人在你們的鋒芒下變成屍體吧!”墨離暴喝道。
萬餘將士踏着整齊而快速的步伐朝唐家村奔去,氣吞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