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水即渾河,上游便是蒼頭河,蒼頭河從殺胡口出塞後,名字就變成了渾河,古稱陵水。由於地形的走勢,華夏的河流大多是由西往東流,不過陵水卻正好相反,它是由東往西流,最後注入黃河。
天空中的太陽已經偏西了,薛冰馨率着黑台山的寨民沿着陵水往西一路行去,由於男女老少混雜,再加上攜帶了糧食、衣物、鍋碗瓢盆這些東西,所以行進的速度十分緩慢,一個時辰才走了十幾里路。
本來黑台山共有五百多口人的,青壯年勞力約莫一百五十人左右,保衛山寨時死傷了近五十人,所以現在只剩下百來名能戰的青壯,餘者皆是婦孺和老人。
“三槍叔叔,你真是我舅舅嗎?”火兒此刻正騎在謝三槍的肩膀上,讓後者馱着他趕路,河畔的西風有點猛,吹得他小臉紅通通的,謝三槍便用外衣做成一頂帽子讓小傢伙戴在頭上。
“當然,要不然能讓你小子騎在頭上作威作福。”謝三槍笑嘿嘿地笑道。
火兒撲閃着漆黑的雙眼喜道:“那徐叔叔真是我爹嘍?”
謝三槍笑道:“你孃親說的,還能有假?”
“太好了,原來徐叔叔就是火兒的爹爹,火兒可喜歡徐叔叔了,火兒有爹爹嘍。”薛陽拍着小手道。
薛冰馨就在附近,聽着兩人的對話,既赧然,又有些喜悅。
“三槍舅舅,火兒什麼時候能見到爹爹?”
“呃……快了!”謝三槍瞥了一眼薛冰馨,見到後者果然露出擔憂之色,連忙岔開話題道:“火兒,你看前面那座山像什麼?”
此刻,陵水邊上果然出現了一座小山,估計是臨近河邊的緣故,山上的植被十分茂盛,樹木鬱鬱蔥蔥的,竟然還有不少參天古木。
“像……一隻香爐!”火兒歪着小腦瓜認真地打量了一會這座山才答道。
“咦,還真像一隻香爐啊!”謝三槍笑道。
薛冰馨卻是眼前一亮,問道:“劉三,你對塞外的地形熟悉,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劉三撓了撓頭道:“這裡……應該就是香爐山,距離上游的殺胡口也就七八十里吧,屬於和林境內,不過韃子極少會到這裡放牧,而且方圓五十里都沒有橋,也沒有渡口。”
趙虎和薛良欣喜地對視一眼,沒有橋和渡口更好,這意味着北邊來的韃子過不了河,而此地又位於長城之外,沒有明軍打擾,好地方啊!
薛冰馨此刻亦喜形於色,吩咐道:“四當家,你帶幾個弟兄過去看看地形合不合適,如果合適,咱們便把山寨暫時建在這座香爐峰上吧。”
四當家薛良馬上帶了十幾名弟兄,興沖沖地奔向香爐山觀察地形,而大部隊則落後幾裡慢慢行進。
當薛冰馨率着寨民來到香爐山腳下時,突然聽到樹林中傳出一陣古怪的嚎叫聲,還有喝罵聲,緊接着草木沙沙亂響。正當大家凝神戒備時,幾頭肥大的野豬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其中一頭估計是昏了眼,竟然朝着衆人一頭撞去。
謝三槍正好走在最前,手急眼快地拔刀,閃身讓過野豬的獠牙,然後刷的一刀揮落,那頭近兩百斤重的野豬當場被攔腰斬成兩段,鮮血腸肚流了一地。
“好!”趙虎和雷鈞都禁不住喝彩,不過後者喝完彩馬上尷尬地閉上嘴。
片刻之後,只見四當家薛良帶着十幾名弟兄從山林中走了出來,其中有四名弟兄還擡着一頭野豬,個頭跟謝三槍斬殺的那頭差不多。
薛良手執一根血淋淋的長矛,喜滋滋地道:“大當家,這座山的山大王原來是一羣野豬,老子宰了一頭,其他的都嚇跑了,以後這座山就歸咱們啦,咦,三槍兄弟也宰了一頭啊,妙極,今晚可以打牙齋了。”
兩頭野豬加起來起碼四百斤重,若是混上雜糧,足夠全寨人大撮兩頓了。
美食無疑是最好的療傷聖藥,特別是對於一年到頭都沒吃上幾次肉的寨民來說,兩頭野豬簡單就是天賜佳餚。所以也不用薛冰馨吩咐,寨民們便七手八腳地把兩頭野豬擡到河邊開膛破肚清洗,拾柴架鍋,準備烹煮。
一時間,剛纔還悽風苦雨的寨民們都變得活躍起來,孩童們圍在四周看大人殺豬烹肉,一個個饞得直流口水,早就把山寨被毀的事拋諸腦後了。
薛冰馨的俏臉上亦難得有了笑容,領着山寨中的骨幹在香爐山四周逛了一圈,結果發現沒有比這裡更適合建寨的地方,這裡簡單就是一塊世外桃園。
香爐山雖然不高,但是草木茂盛,山腳下就是陵水,取水十分方便,而且山四周土壤深厚,灌溉便利,十分適宜耕種。
當然,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香爐山山勢低矮平緩,就險要程度上來講,遠遠比不上黑台山,並不是易守之地。不過好在,香爐山位於長城之外,以大明邊軍的尿性,不大可能攻擊這裡,所以香爐山基本沒有後顧之憂,而香爐山的北面就是陵水,十幾米寬的河面正好能阻擋韃子的馬蹄,小股韃子不用怕,大股韃子來了也能從容應對。
就是這裡了!
薛冰馨當場決定把山寨建在香爐山,不過她嫌香爐山這名字不好聽,也不吉利,於是省去了“爐”字,直接稱之這香山。
於是乎,薛冰馨一聲令下,寨民們便開始伐木砍樹,在香山上搭建山寨,幹得熱火朝天。
傍晚時份,香山之下,陵水之畔,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空氣中瀰漫着誘人的肉香,寨民們飽餐一頓後便在臨時搭建的營地中安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色才矇矇亮起,薛冰馨便被哨子驚醒了,急急拾起單刀跑出帳篷,只見不少寨民正站在河邊,向着對岸張望,並且指指點點地低聲議論。
此時天色還十分昏暗,而且起霧了,薛冰馨舉目往河對面望去,隱約見到人影綽綽,不由心中一沉,問道:“三槍兄弟,對面有多人?”
謝三槍正用望遠鏡觀察着,但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天色太暗了,河面上的霧也挺大的,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人數肯定不會少!”
雷鈞面色凝重地插嘴道:“起碼過千人吧!”
“會不會是韃子?他奶奶的,咱們也太倒黴了吧,剛尋了一個安身之處就遇上韃子。”趙虎悻悻地道。
“不……不是韃子,是漢民!”謝三槍神色古怪地道,就在剛纔,他看到一個頭包白羊皮肚皮手帕的傢伙。
“漢民?三槍兄弟,快讓我看看!”劉三連忙道。
謝三槍把千里眼遞給了劉三,後者接過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同樣神色古怪地道:“的確是漢民,人數應該不止一千,怕是有兩三千。”
“兩三千!”薛冰馨和趙虎等吃驚地對視一眼。
謝三槍不由心中一動道:“前些天我姐夫派神機營偷襲摧毀了板升城,這些可能是從板升城逃散出來的漢民。”
薛冰馨訝然道:“三槍兄弟,你說……徐晉他派神機營摧毀了板升城?”
“三槍兄弟,你小子不會是吹牛吧,就明軍的尿性,敢踏出長城就偷笑了,還膽肥到跑去偷襲位於豐州川中部的板升城?”趙虎一臉不信地道。
謝三槍撇嘴道:“偷襲板升城算什麼,據斥侯帶回來的消息,兩千神機營不僅摧毀了板升城,還擊潰三千名前來救援的韃子騎兵呢。”
“三槍兄弟,這牛吹大了!”薛良皺眉道。
謝三槍傲然道:“這次帶隊的將軍就是我哥謝二劍,一人雙馬,全部配備燧發槍,還有佛郎機火炮,而且,全都是從屍山血海中闖過來的精銳老卒,戰力根本不是邊兵可比的。”
雷鈞和趙虎對視一眼,沉默了,謝二劍他們自然認識,當年在山東還交過手呢,是個極厲害的角色。
漸漸地,朝陽升起來了,河面上的霧氣被陽光驅散,視線也隨即清晰起來了。當看清河對面的情況時,薛冰馨等人都大吃一驚,但見對面人頭涌涌,何止兩三千人,估計四千人都不止,甚至有五千人之多。
幸好,這些人都是漢民打扮,儘管隔着十幾米寬的河面,依然能清楚辨認出都是漢人的面孔。
就這樣,兩方人隔河相望,都有點懵了!
“劉大力!”李英俊忽然脫口而出,他終於認出了河對岸的一張面孔。
“李夫子認識他們?”薛冰馨連忙問。
李英俊點頭道:“認識,他們都是板升城被奴役的漢民,那個劉大力跟在下還算相熟,原是榆林鎮的獵戶,後來被韃子抓到了板升城當奴隸。”
沒錯,對面這四五千人正是從板升城逃離的漢奴。話說當日劉大力帶着這些漢奴撤往和林,結果跑偏迷路了,一路躲躲藏藏的來到了陵水邊上,正苦於沒有辦法渡河,這時剛好便遇上了薛冰馨等人。
薛冰馨確認對面的都是漢奴,自然不能見死不救,立即便讓人紮了幾隻大木棑,幫忙劉大力等人渡了過河。
……
PS:現在,冰妞兒的大軍班底有了,糧食有了,地盤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