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九和王守財一左一右地坐在蓋盞身邊,隨着這卡車的顛簸時不時摸摸蓋盞的額頭,或者提心吊膽的試探試探蓋盞的氣息。他們望着卡車外面的天由白轉黑,黑了之後又顛簸了許久這才七轉八繞的停了下來。
醒着的兩人彼此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出了對未來的不解和慌張。直到有個惡狠狠地聲音在卡車門口喊道:“下車!”李初九和王守財這才戰戰兢兢的一人攙了蓋盞一邊,將他連拖帶拽的弄下了車。
二人的腳後跟纔剛剛在車下站穩,他們便覺眼前一黑,有人在他們頭上罩了一個黑色的頭套。嚇得李初九和王守財驚慌失措的喊叫了一聲,這一聲剛出,便感到肋下被好幾柄槍托狠狠的杵上了,疼的兩人瞬間不敢再支吾了。
倒是李初九覺得自己手上一直扶着的蓋盞被人強硬的接了過去。李初九害怕他們會把蓋盞就地給埋了,急得大喊道:“他還沒死!還沒死!”話音都還沒落,便覺渾身上下各個方位都受到了槍托的攻擊,打的李初九抱着頭縮成一團倒在地上哀叫不已,王守財站在一邊嚇得抖成一團,卻不敢去掀頭套看上一眼。
李初九從小養尊處優哪裡受過這樣的毒打,隔着那個黑色的頭套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人放在案板上的豬肉一樣任人宰割,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不僅在身體上還在精神上都受到了雙重打擊,即將要聲淚俱下。
許久便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喊道:“可以了,把他帶進去吧。”李初九躺在冰冷的地上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要裂開了,他已經沒有絲毫力氣站起來。忽覺一隻腳脖子被人拽住,然後就這麼以大頭朝下的姿勢被人一路拖着走了起來。李初九在心裡想這麼拖着也行,不要再打我就好。
起先在平地上倒還沒事,但平路走完後就拖上了一條頗爲不平坦的路,李初九的腦袋又硬生生的磕在了幾處堅硬的臺階上,撞得他頭暈目眩,但是也沒什麼力氣抱怨,身下的道袍怕是早就蹭破了,從背上隱隱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不知臉上哪裡破了皮,有一股血一隻流到了自己嘴裡。李初九睜着眼睛,只覺得左邊的眼角有些發癢,不知是頭套太黑,還是左眼被什麼東西糊住了,總覺得視覺不是很好。但現在他除了用手隔着頭套在眼睛上碰碰就別無他法。
直到他的腳脖子被粗魯的扔下,他知道這次是拖到終點了,他忍者周身的疼痛掙扎着坐起身來。接着又毫無防備的被人狠狠扯掉了頭上的頭套。一股刺眼的光束打在他臉上,李初九緊緊閉着眼,用手去擋那束對他來說要命的強光。
“哎呦呦!讓你們好生將李博士請過來,怎麼這般無禮?”一個無比尖細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起來。李初九一聽那個“李博士”不免心頭一震,強自半睜着眼睛勉強朝前看了一眼。
自己此刻似在一間審訊室裡,裡面都是些穿着暗藍色軍裝的人,在自己前面有一張桌子,桌上放着一盞探照燈樣的東西,光束直射自己的眼睛。
接着那束刺眼的光芒被什麼人的擋住了,而後又是一閃李初九便看見一顆鋥亮的“滷蛋”,再接着便是一張尖嘴猴腮的臉出現在他面前,那人一雙眯縫眼,笑嘻嘻的樣子讓他恍惚的覺得是個成了精的老鼠在跟他說話。他正不知道怎麼開口,便聽得那個尖細的聲音又說道:“快!把李博士扶到椅子上去!”
這一次李初九覺得自己被人稍微溫柔的攙扶了起來,這屁股一碰到軟座椅上,他忽然就不想起來了。接着那“老鼠臉”又湊到李初九臉上看了看,尖聲尖氣道:“誰叫你們把李博士打成這個樣子的?找幾個醫生來給李博士包紮包紮,快去!”接着聽到身後有人答應了一聲,而後從自己後面傳來一聲關門聲。
等手能碰到眼睛時,李初九覺得自己的左眼怕是被血糊滿了,所以他現在是個獨眼龍的樣子,撐着一隻右眼望着那個咧嘴笑得老鼠道:“你是誰?”
那老鼠臉眼睛又眯成一道縫,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然後又扯了扯身上那身軍裝道:“鄙人姓曹,叫曹修鶴,”李初九一聽他的名字擡頭看了他一眼,心道就你這副樣子還修鶴?你修鼠還差不多。
“是汪大帥手下的軍長。”李初九一聽這個汪大帥,心頭不禁一跳,腦子裡忽然回想起有個夜晚蓋盞無意之間跟他提過那個汪大帥,難不成這人嘴裡的汪大帥就是那個汪大帥?
李初九張了張乾裂的嘴脣問道:“你們爲什麼抓我?”那個曹修鶴又嘎嘎笑了兩聲道:“大帥仰慕博士的才華,想請博士給我們指點指點。”李初九捂着自己的肋骨冷哼一聲:“這就是你們請我的態度?”
曹修鶴見李初九這一臉血,一身傷也沒個羞愧的樣子,反倒笑得更開心了:“手下的兄弟下手也沒個輕重,還請李博士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李初九一聽這火氣是直冒,將頭一扭,什麼叫“我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這人真是無恥之極,打了我還讓我不要跟你們一般見識?只怕是他們太跟我“見識”了。
曹修鶴見李初九彆着一張怒氣衝衝的臉不說話,他也不生氣在一邊悠閒的踱着步道:“李博士可以好好考慮考慮,如果李博士答應加入我們的話,那麼李博士就是我們的自己人,李博士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但如果李博士拒絕的話,那麼李博士和李博士的朋友都不是我們的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麼……”
說到這裡,曹修鶴伸手從褲兜裡掏出一盒香菸,從煙盒裡抽出一隻叼在嘴上,然後叼着煙靠在那張桌子前,從桌上划着了一根火柴,點燃了嘴裡的香菸,深深吸了一口,一臉享受的樣子盯着他眼前皺着眉頭的李初九。
李初九自然不想幫這羣炸了三清聖觀又打傷小師父和自己的人做事,但是此刻他們的命都捏在別人手上,李初九衡量再三開口道:“要我答應也行,你們必須把我的朋友救活!否則的話,我就算是死了也不答應!”
曹修鶴一把將嘴上的煙拿了下來,高興的走到李初九面前道:“爽快,我這就吩咐底下人去做。”然後轉身對着審訊室的那扇鐵門喊道:“給那個小道士找最好的醫生,治不活他,你們統統拉出去槍斃!還有啊,怎麼給李博士看病的醫生還不來?”
曹修鶴的話音剛落,幾個身穿白卦神色緊張的醫生就被幾個大兵強行推了進來。曹修鶴指了指椅子上的李初九,那幾個醫生像找到了方向一樣,全都撲到了李初九的身上。
李初九一邊任那些醫生在自己臉上忙活,一邊對着曹修鶴問道:“你們爲什麼找我?”曹修鶴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一隻手的手指間捏着燃了一半的香菸,在一縷一縷的煙氣中曹修鶴一臉笑意道:“李博士此等人才,自歸國後我們就很是關注,只是後來聽您和家裡鬧翻了離家出了走。沒想到是躲到了這鄉野之間的道觀裡來了。依我看,這做道士怕是太埋沒您的才華了,不如跟着大帥,好好發揮發揮您的才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