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百航暗道不好,林建嶽幹了件糊塗事,凡事講求個先來後到,前進索敵支隊在奉軍之前佔的南苑,這就佔了個理字,又何必與奉軍談判,只需嚴鎖各處城門,奉軍想幹什麼仍他去,這叫以不變應萬變,可他倒好,主動派出參謀長去談判,人家便會以爲你露了怯,不蹬鼻子上臉纔怪呢,現在參謀長被扣下了,反倒是前進索敵支隊被動了。
“林副司令,這件事情辦的欠妥啊。”韓百航也不好責備林建嶽,只能抱怨了一聲。
“唉,我這不心裡沒底嘛!”林建嶽很慚愧的說。
韓百航大致能理解他的想法,畢竟他是皖軍新投直軍的,連個正式編制都沒有,遇到奉軍那底氣肯定不足,要是換成第三師的人接管南苑,奉軍也只能望洋興嘆了。
“韓司令,你有什麼辦法快使出來吧,奉軍要是闖進來,玉帥那裡可饒不了你我。”林建嶽心急火燎的說。
韓百航瞥了他一眼,搖頭道:“這件事急不得,傳我的命令,南西紅門外的官兵手挽手排成人牆站立,對奉軍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林建嶽忙道:“韓司令,這樣一來弟兄們會吃虧的。”
韓百航意味深長地說道:“吃虧是福嘛,到時理虧的是奉軍,官司打到上面咱們也有話說。”
又道:“命一個團機動待命,你我先不要露面,看奉軍耍什麼手段,再後發制人。”
林建嶽猶豫道:“那我的參謀長……”
“放心,奉軍得好吃好喝的供着,早晚要禮送回來。”韓百航肯定的說。
林建嶽便不在多說了,兩人登上城樓,不動聲色的看着城下的東進。
城門下,前進索敵支隊的官兵接到韓百航的命令,立即手挽手組成人牆堵住了要往裡衝的奉軍,奉軍則罵罵咧咧,挽起了袖子衝擊着人牆,不住有支隊士兵受傷倒下,林建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見韓百航一臉平靜的樣子,他不由得心中佩服,暗想韓百航面臨大事有靜氣,當真不簡單,便也學着韓百航沉住了氣。
韓百航卻是不知道林建嶽給了他那麼高的評價,在他心裡城下的動靜雖然大,可比起戰場上敵我拼命差遠了,就算死一些人,也沒甚大不了的,重要的是看誰先沉不住氣。
“來呀,給我取棋盤來,我要和林副司令對弈一盤。”韓百航道。
……
南苑南大紅門外的一處山崗上,奉軍副司令張景惠舉着望遠鏡望着城門處的動靜,頭也不回的說道:“都查清楚了沒有,南苑裡是那支部隊?”
在他身後的一個參謀說道:“報告副司令,審問扣下的人,對面部隊是直軍第三師下的前進索敵支隊,這支部隊是皖軍新投直軍的。”
張景惠冷笑道:“我還以爲是直軍,原來是皖軍,那咱就沒啥顧慮的了,命令前沿別動火器,給我放開了打,衝入南苑把他們趕出去,把裡面的軍火全搬空!”
參謀打了個立正,跑去傳令了。
第二十七師是張作霖的起家部隊,軍官多是綠林出身,是以整支部隊與北洋陸軍不同,更像是一支土匪部隊,作風剽悍異常,得到張景惠的授意後,他們馬上就嗷嗷叫的揮舞着拳腳向着排成人牆的前進索敵支隊士兵打去,一時間城門下亂成一片,初時韓百航的軍令尚能約束住他們,被打的頭破血流還忍着,到了後來奉軍士兵接連打到了幾十號人,傷者躺在地下慘叫連連,後面的士兵羣情激奮,憤而還擊,頓時上千人扭打做一團,叫喊聲直傳數裡。
城樓上,韓百航正與林建嶽殺得難解難分,他棋技原本不如林建嶽,但林建嶽一直心憂城下的混亂狀況,分心之下被他吃了數個子,用炮、車困住了林建嶽的老帥。
“林副司令,你這棋再不用心,就要輸了。”韓百航瞟了一眼林建嶽說。
林建嶽皺着眉頭,對韓百航說道:“我的韓司令,你怎麼還有下棋的閒心,底下打的要死要活的,事情鬧大了怎麼收場。”
韓百航輕鬆道:“怕什麼,奉軍不怕,咱也不怕,我剛纔不是調了一個團嘛,全壓到城門,其他各處城門要嚴防死守,戒備奉軍偷襲。”
林建嶽霍地站起身道:“這樣下去不行,我要向玉帥彙報這裡的情況,請示對策。”
“林副司令,稍安勿躁嘛。”韓百航道站起了聲,向着城外指着說道:“剛纔我派人去偵查奉軍的情報,人應該快回來了,我有一個計策可以化解面前的難題,就怕你不敢答應。”
林建嶽知道韓百航膽大包天,遲疑道:“什麼計策。”
韓百航目光炯炯道:“奉軍氣焰囂張,肯定不會防我們敢反制他,因此我建議從東西城門各出一個團,迂迴到奉軍的兩翼作出包圍態勢,截斷城門奉軍與後方的聯繫,同時我們集中兩倍兵力,把城下的奉軍繳了械,奉軍絕無反應的時間。”
林建嶽大吃一驚道:“繳友軍的械,這會不會太魯莽了,激化了矛盾怎麼辦。”
韓百航鎮定道:“這不是激化矛盾,而是表明不可欺的態度,不過要記住一條,決不能先於奉軍開槍,即便奉軍開槍,也得忍耐再三之後反擊。”
林建嶽顯得憂心忡忡,他雖不大同意韓百航的這個計策,但苦於自己也沒有良策,只能抱着試一試的想法點頭答應了。
隨着命令下達,兩個團分從南苑東西們殺出,迅速的對南大紅門外的奉軍做了倒八字包圍態勢,就地挖掘戰壕工事,同時派出遊騎在奉軍周圍偵查。
張景惠從望遠鏡看到了這一幕,不禁大怒道:“命令部隊給我掃清當面的直軍。”
奉軍的部隊剛衝出來,前進索敵支隊的部隊也分別對應攔擊,雙方朝天放着槍,可誰也不敢第一個指向對方開打。
就在這時,城內的前進索敵支隊猛地涌出大批的部隊,挺着刺刀將門口的奉軍繳了械,奉軍雖然不甘心失敗,但又無可奈何,與此同時,韓百航又下令部隊將俘虜的奉軍全部送回,把阻攔奉軍主力的兩個團也都撤了回去。
張景惠吃了暗虧,暴怒異常,親率着部隊再次殺來,同時把工兵調來,他打定主意,大不了就把南苑的城牆炸出一個缺口,反正前進索敵支隊總不能防守得住幾十裡的城牆,無論如何要進南苑軍營撈一把,不能空手回去。
韓百航從望遠鏡裡看到了氣勢洶洶而來的奉軍,他曉得剛纔只是熱身,真正的考驗纔算來了。
“林副司令,我們去會一會張景惠吧。”韓百航一推棋盤,起身說道。
……
張景惠大馬金刀的騎着馬來到城下,舉起馬鞭就喝罵道:“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奉張雨帥的命令來接收南苑軍營,那個不長眼的敢攔着,別怪老子的子彈不長眼。”
隨着他的話,城下奉軍擺好了開戰陣勢,士兵們嘩啦嘩啦的拉着槍栓,對着城牆上揚着槍口。
“不巧了,我也是奉吳玉帥的命令來接收南苑,我部已在順利接收中,貴軍還是請回吧。”韓百航在一羣軍官的簇擁下走出來,間隔二十餘米的時候,他停住腳,不卑不亢的喊道。
“你他孃的是誰?”
張景惠看過來,見到韓百航年紀輕輕,便存了輕視,道:“把你們這個支隊的司令給老子叫出來。”
韓百航揹着手,笑嘻嘻地說道:“我便是支隊司令,閣下是?”他明知故問。
“老子是奉軍副司令張景惠!”
張景惠甩了一個響亮的馬鞭,指着韓百航厲聲喝道:“快讓開道,你再敢攔着,別怪老子收拾了你們這些降軍。”
韓百航不緊不慢的打着官腔道:“張副司令錯了,我率領的部隊雖是皖軍兄弟起義而來的,但我本人是第三師的軍官,是玉帥委任的司令官,接管南苑軍營也是玉帥的軍令,卑職不敢違背,長官若有意見,可向玉帥反應。”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讓張景惠挑不出不對來,在他身後的林建嶽暗中豎起大拇指。 шшш✿ttкan✿¢ 〇
張景惠是老江湖了,豈不知韓百航的心機,他冷笑一聲道:“吳佩孚不過是直軍副司令,與我職位相當,我纔不管他下的什麼命令,張雨帥的命令總要大過他下的命令。”
韓百航暗道厲害,張景惠擡出了張作霖,他還真不好反駁,只能微笑道:“張副司令說的極是,只不過直奉畢竟是兩家,未能統一指揮,您不必聽玉帥的命令,張雨帥的命令也落不到我身上。”
張景惠不願和韓百航鬥嘴,拿出了土匪的架子,瞪圓了眼睛罵道:“你小子聽不懂人話怎麼滴,弟兄們給我上,誰敢攔着機槍突突了他孃的。”
奉軍士兵齊刷刷的向前一步,傳出一片拉槍栓上刺刀的聲音。
韓百航臉色微變,張景惠蠻橫,他卻不能,猛地回頭向軍官喝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
說完,他挺直了胸膛走向張景惠,朗聲道:“張副司令,奉軍能打,我手底下的弟兄也不是泥捏的,真打起來你我誰也吃罪不起,還是放下槍,咱們換一個方法來解決。”
張景惠以爲韓百航要退讓,暗想現在奉軍南苑獨吞有困難,兩家對半分還是能接受的,便說道:“你先說來聽聽。”
韓百航笑道:“咱們當兵的戰場上搏命,靠的是兩個本事,一個是槍法,一個是搏殺功夫,既然你我兩軍爲了南苑軍營而爭執,動武不免傷了和氣,我的意思是,咱們兩軍以比試槍法、搏殺功夫來定輸贏,如果我軍輸了,南苑拱手而讓,可要是貴軍輸了,請立即退走。”
此話一出,雙方人都愣住了,以比試決定南苑軍營的歸屬,未免太兒戲了吧。
“好!”
張景惠一口答應,韓百航的這個辦法正合他的心意,在東三省兩夥土匪因某事起爭執的時候,都是以比武輪輸贏的,不敢比試的人就是慫蛋,他自忖手底下能人不少,一點不虛韓百航,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