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百航暗道一聲書生之見,耐心解釋道:“縣長明鑑,商會說白了只是各行業商賈成立的民間組織,商團也只有防匪護商的權力。而民團則不同,民團受官府直接指揮,專爲保境安民,且各鄉鎮都有駐紮,只有掌握了民團,纔算掌握了永城。如果縣長執意要舍大要小,我也無話可說,保留我的意見。”
梅昌元心裡不以爲然,他何嘗不知道民團權勢重過商會,但民團已經商定給了韓百航,自己總不能白忙活一場給他人做嫁衣吧,便乾笑一聲道:“既然百航兄支持我,那就按我說的做吧。”
韓百航緩緩點頭,冷着臉起身告辭,出門前看着梅昌元淡淡道:“縣長留步吧,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
“我會的。”梅昌元敷衍道。
韓百航匆匆而走,兩人的談話也就不歡而散。在韓百航走後,一直偷聽兩人談話的何瑞良從幕後走出來,問道:“縣長真打算用民團換取商會?”
梅昌元坐回了太師椅上,端着茶杯小口的抿了口茶水,淡淡道:“不錯!”
何瑞良察言觀色,小聲道:“其實韓百航說的不無道理,我們把民團拿到手更有利!”
梅昌元重重地把茶杯放下,冷冷道:“不是拿到我的手,是到了韓百航手裡,我爲什麼要替他做嫁衣。”
何瑞良皺眉道:“縣長,可若沒有韓連長支持,商會不一定能拿到您手裡啊。”
梅昌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見得。”
何瑞良看着梅昌元,忽然有些看不懂了。
……
奔波半夜,回到駐地後天色已經快亮了,韓百航乾脆不去睡了,自己獨坐在書房裡思忖起來,他發覺今晚梅昌元的表現有些反常,與平日裡無主見不同,今天的他一口咬定了商會,根本無視自己的態度,要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支持他,他現在哪有機會站到檯面來,不過是臺下的一個傀儡。
如此反常的態度不得不讓韓百航心生懷疑,但他也無法猜透梅昌元的真實想法,又或是潛藏的事情,只是暗暗警覺起來,這年月父子相殘、兄弟反目的事情比比皆是,他和梅昌元不過是利益合作,都不靠譜,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起來爭取利益。不過他也沒有過於擔心,憑他手裡的槍桿子,別人多少要給他留着餘地。
不知不覺熬到了雞鳴天亮,韓百航正要洗漱,外面司號長跑進來,敬禮問道:“連長,今天是否照常出操!”
“照常出操!”
韓百航脫口而出,司號長聞言就要轉身出去,他心裡琢磨了一下,又把司號長叫住,擺手道:“算了,弟兄們辛苦幾日,就休息兩天吧,什麼時候出操,等我命令吧。”
這幾日省軍到了永城,兩軍在一個眼皮子底下極容易出事,他不想出現事端。
“是!”司號長點頭離去。
一整個上午韓百航都在等人通知他去開會,但直等到中午都不見人影,他便下了部隊,與官兵一同用飯。
部隊開飯一直遵照他定下的規定,士兵用餐先於班長,班長用餐先於排,到最後纔是他這個連長,他正端坐等待最後用餐,忽然跑來一個兵,敬禮道:“報告連長,鎮守使在徐府設宴,請你赴宴。”雙手並送上一個紅封請柬。
韓百航回頭瞧了眼吃着正香的軍官們,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了,有人請客,打牙祭去了,你們把我那份也消滅了吧。”
……
韓百航帶着兩個衛士來到徐府,徐府外已經張燈結綵起來,隱約可以聽到裡面傳來的鑼鼓唱戲聲,衆人下馬亮出請柬入內,徐府的下人引路,來到了唱戲的花園裡,正有一個武生在戲臺上翻着跟頭,底下的人鼓掌叫着好。他見到坐在前排的寶德全正微眯着眼,一手輕輕地拍打着掌心,看樣子聽得很是入迷。在寶德全左邊坐着的是梅昌元,專心致志的看着戲。在寶德全右邊坐着徐望堂,正在旁小聲的說着什麼,目光還向自己這邊瞄了一眼,而在徐望堂右手邊坐的是一個絡腮鬍子的魁梧漢子,以前從未謀過面。
“韓連長,這邊請。”
這時徐府的管家笑盈盈的迎上前來,打了鞠躬,擡手給韓百航指明瞭座位。
韓百航側頭一眼,心中怒氣騰昇,他竟然被安排在了第二排,這個位置無疑是冷落人,因爲他看到了幾個商人也坐到了頭排座椅上,冷哼了一聲沒有入座,而是走到了最後排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他不喜歡聽戲,乾脆把帽子往下一遮,打起盹來。
睡了不知道多久,就覺的有人推了他肩膀一下,他立刻睜開眼,只見推他的是衛兵,低聲道:“連長,戲散了。”
韓百航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見戲場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便隨着衆人往宴廳方向去,賓主寒暄落了座,韓百航認爲看戲給自己的都是次座,酒席自然也無自己的位置了,便找了牆角的一處酒桌坐下,與在座的賓客攀談寒暄着。
正說着話呢,耳邊傳來了一個驚訝的聲音:“韓連長,你怎麼在這坐,快到這邊來。”
韓百航擡頭一瞧,卻見是徐望堂過來了,屁股沒有絲毫挪動的意思,笑了笑道:“這裡挺好的,就不過去了。”
“那怎麼行,鎮守使大人可候着呢。”徐望堂強拉韓百航起來,硬推到了主桌前。
此時主座已經圍坐滿了人,除了幾個第二師的軍官外,其他都是永城縣的頭面人物,韓百航正好被安置在今天那個絡腮鬍漢子的旁邊,此時見面,韓百航便疑問道:“這位兄臺是?”
絡腮鬍漢子衝韓百航咧嘴一笑,抱拳道:“兄弟羅鬍子,早就聽說過韓連長的威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韓百航眼睛瞳孔微縮,羅鬍子不還在通緝中嗎,竟敢堂而皇之的出入這等場面,他不由得側頭看了一眼梅昌元,卻見梅昌元仿若沒事人一般,還衝他頜首一笑,這下他心裡有所頓悟了,回過神來衝羅鬍子抱拳道:“原來是羅團長,我也早聽過你的大名,等下一定要多喝幾杯。”
“一定,一定!”羅鬍子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