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赫煊遭遇槍擊的前兩天,馮玉祥在五原整軍誓師,宣佈就任國民軍聯軍總司令,正式加入國民革命軍的行列。
事實上,國民軍力扛直奉聯軍兩三個月時,馮玉祥根本不在前線指揮。他早宣佈下野了,跑去蘇聯學習考察,這次回國正好收拾殘軍,躊躇滿志地捲土重來。
對比氣勢如虹的國民革命軍,北洋軍閥看似強大,其實內訌嚴重,就似一個生了病的巨人。
先來說幾個月前吧,張作霖的手下李景林,吳佩孚的手下靳雲鶚和田維勤,曾跟馮玉祥、李景林密謀結盟。他們商量,由孫傳芳進兵山東驅逐張宗昌,李景林佔據天津阻止奉軍南下,靳雲鶚進軍山西與馮玉祥夾擊閻錫山,田維勤出兵南苑、通州與馮玉祥聯手把張作霖趕回東北。
經過一系列動作,張作霖順手解決掉李景林,吳佩孚也罷免了靳雲鶚,各自清理內部叛徒才終於站穩腳跟。
然而面對接連大捷的北伐軍,北洋軍閥內鬥還在繼續——
當北伐軍進攻湖北時,孫傳芳沒有去幫忙。他打的如意算盤是:讓北伐軍和吳佩孚狗咬狗,等兩敗俱傷後再去收拾殘局。以“援吳”的名義,順勢佔領吳佩孚的湖南、湖北地盤,那他的五省聯軍就可以擴大爲七省了。
而張作霖呢,說是派兵南下支援吳佩孚,其實是想從吳佩孚手裡奪取直豫兩省地盤,進而窺伺湖南、湖北,把奉軍勢力擴展到長江以南。
張作霖的策略是:利用吳佩孚、孫傳芳被北伐軍重創的機會,以“援吳”的名義滅吳,以“援孫”的名義滅孫,最後再蕩平北伐軍,從而奪取整個天下。
嗯,想法都是很好的。
在吳佩孚的主力被北伐軍擊潰後,張作霖感覺時機已到,立即委派張宗昌爲援吳總司令,積極南下支援吳佩孚。
吳佩孚也不是傻子,連連謝絕張作霖的好意,說自己在京漢線尚有雄師十餘萬,分分鐘把南邊的逆黨幹掉,就不用勞煩東北大兄弟了。
張作霖爲人熱心,硬是要幫忙。
因爲北平由直奉兩系共管,張作霖首先逼走吳佩孚的部將、北平衛戍司令王懷慶,改由奉系將領於珍接任。接着又以“嗦響”爲要挾,搞垮杜錫珪內閣。杜錫珪這個代理總理,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把位子讓給了顧維鈞。
張作霖從而獨自掌控北平,成爲北洋政府的真正主人。
與此同時,張作霖又命令張宗昌和褚玉璞,沿京漢鐵路南下,佔領吳佩孚控制的保定、大名一帶。
周赫煊遭遇刺殺的時候,褚玉璞正在“支援”保定,可惜吳佩孚的守軍不接受“支援”。
就跟吃飯買單一樣,一個說:“這頓飯我請!”另一個說:“我來請,誰付錢我跟誰急。”
然後雙方就打起來……
張宗昌、褚玉璞用熱情的炮火,支援了吳佩孚的保定守軍,給盟友帶來春天般的溫暖,幾天時間便把保定給支援下來。
然後張宗昌和褚玉璞又吵起來。
原因是分贓不均。
軍閥混戰有個特點,就是戰場上的傷亡率很低,一場大仗打下來,漫山遍野全是潰兵。對於戰勝方而言,這是一個擴軍的好機會,張宗昌和褚玉璞都是靠收攏潰兵起家的。
聯軍指揮室裡。
張宗昌拍桌子道:“俺是援吳總司令,保定是俺援助下來的,按理說該分大頭!”
褚玉璞也不含糊:“俺是援吳總指揮,援助保定的這場仗,是俺指揮的,怎麼說也該拿六成!”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時,褚南湘突然進來稟報說:“大帥,天津急電,是常之英發來的。”
褚玉璞抓過電報紙一看,頓時勃然大怒,踢開椅子說:“胡鬧!”
“出什麼大事了?”張宗昌好奇地搶過電報,看完之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褚矮子,你那兄弟真他娘是個人才!俺服了。”
褚玉璞氣得發笑,說道:“這哪是俺兄弟,分明是一頭蠢豬!”
褚玉璞沒理由不生氣,因爲他那個親兄弟實在太草包了。
如果換成褚玉璞,根本就不會顧及洋人,直接派兵穿便衣帶短槍,衝進周赫煊家裡就抓人了,然後以赤色分子的罪名秘密槍斃。哪用得着搞什麼暗殺?簡直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就算是事情敗露,傷了英國人,褚玉璞也不會嚇得離開天津。把杜笑山推出去當替罪羊就是,咬死了自己跟刺殺事件無關,難道英國佬真的敢派兵抓人?最後肯定是不了了之。
最讓褚玉璞生氣的是,褚玉鳳居然私自調動天津守軍,說是要帶部隊到前線打仗。這尼瑪在搞笑呢,私自調動軍隊那纔是大罪,暗殺個把人跟違抗軍令比起來,連個屁都不算。
幸好現在是用人之際,如果換做平時,褚玉鳳前腳帶守軍一走,估計張學良後腳就把天津給佔了。天津可是褚玉璞的根基,他把看守老窩的重任交給親兄弟,沒想到褚玉鳳居然傻得跟頭豬一樣。
從事件開始到最後,褚玉鳳就沒一件事辦對的,簡直爛泥扶不上牆。
褚玉璞無奈扶額道:“南湘,你馬上回天津一趟,幫俺兄弟疏通少帥和英國人那邊。順便跟周赫煊說,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俺不想再追究,讓他也別再搞事。不然的話,就算他飛上天,老子也把他翅膀給折了!”
“是,大帥!卑職這就去辦。”褚南湘擡手敬了個軍禮,躬身退下。
褚玉璞又喊來賈賀:“你馬上給俺兄弟發電報,讓那個混蛋馬上返回天津!叫他給俺老實點,再敢惹事,老子回去扒了他的皮!”
賈賀離開後,張宗昌還在笑:“哈哈哈,老是有人說俺張宗昌笨得像豬,跟你兄弟比起來,俺是真比不過。”
“你笑夠了沒有,”褚玉璞沒好氣道,“笑夠了俺們繼續商量,這潰兵該怎麼分。”
“再讓俺緩一緩,哈哈哈哈,快笑岔氣了。”張宗昌一邊笑一邊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