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巡街的整天在大街上晃悠,拍花子拐人的事兒見得多了。就算馮大姐不開口求救,他們也在就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之所以不揭穿,是因爲有錢撈。
按道上的規矩,三個人販子在大街上“做買賣”,既然被他們瞅着了,回頭“貨物”換了錢後,自然少不了要孝敬他們一份兒。
如果那三個傢伙不懂規矩,以後就別想在遵化地界上混了。
再一個,對倆巡街的來說,丟了人的主家回頭要是報官,他們還可以再收一份好處。
這年頭,不出點好處誰給你辦事兒啊。當然了,就算出了錢,事兒辦不辦,還是另一個說法了。
要是主家好處給的夠了,人販子上孝敬的時候,就問一嘴人賣哪兒了,近便的話跑一趟給找回來。
瞅那個村婦長得那麼醜,買她的人家也不可能有勢力了。被拐兩天,最多被孤老頭子或是老光棍子過一水。
那些個傢伙,一個個的可都是快被憋瘋了的貨。村婦被他們過一水,誰吃虧誰佔便宜還不好說呢。
“放開我,救命啊!我不認識他們!”馮大姐見巡捕不管,忙扯着嗓子向圍觀的路人求助。
看熱鬧的路人們不傻,馮大姐一嗓子喊出來,大多數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兒了。
只是一個個的把脖子一縮,權當什麼都沒看見也沒聽見,轉眼間就散了個乾淨。
亂世之中,人人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管這檔子與自身無關的閒事?
路人的麻木,大大助長了兩個男人的膽子。一面扯着馮大姐的一條胳膊,就把人往不遠處的衚衕裡拖。
“哎呀大妹子,快別鬧啦!趕緊跟你男人回家去吧。”
眼瞅着今天的這單買賣算是成了,大嬸站在馬路邊兒上,臉上帶着笑,盡職盡責的扯着嗓子又“規勸”了一句。
兩個男人把馮大姐強拖進了衚衕裡,一轉彎進了間小院兒。
就在年輕男人回身關大門的瞬間,馮大姐一把推開了年長些的男人。
右手快速伸進左袖筒中,再次拿出來時,手裡赫然多了一支小手槍!
“舉手抱頭,不許動!”
馮大姐用槍逼兩個男人站到一起,正思考着接下來怎麼處置他們的時候,年長些的男人笑了笑,開口了。
“我們沒有惡意,你先看一眼我兜裡的東西!”
男人說話時,高舉着雙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右側的衣兜。
其實馮大姐被推進院子後,就感覺到兩個男人身上的氣質,發生了變化。
只是之前太緊張,直接就掏了槍。
現在眼看着兩人非常配合的舉起手,而且表現得沒有絲毫惡意,也不由得疑竇叢生。
慢慢退後了兩步,拉開了一些與對方之間的距離,警惕地問:“你要讓我看什麼?”
“別緊張,只是一張紙。”
年長些的男人說話時,挺直了些身體,讓右側衣兜的位置能夠繃緊些。
對方的動作,讓馮大姐可以大概判斷出,男人示意的兜裡,應該沒有刀子或者手槍之類的武器。
略微穩了一下心神,命令道:“掏出來,動作要慢!”
男人得到准許後,才緩緩的垂下右手,一點一點的伸進衣兜裡。
“慢慢的拿出來,敢耍花招就打死你!”馮大姐緊盯着男人的動作,厲聲警告對方。
男人依言緩緩的抽出右手,手中果然是一張對摺了一下的書頁紙。
“打開它,動作要慢!”馮大姐說話時,移動着腳步,慢慢向院子裡上風頭的位置移動。
能幹上人販子這行兒的人物,一個個都是滑頭角色。有見到槍還不顯得慌張的本事,並不奇怪。
而且,這幫人身上通常都帶着迷藥,馮大姐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着了對方的道。
等馮大姐移動到上風頭位置的時候,年長些的男人已經用兩隻手,慢慢的展開了書頁紙。
看清楚書頁紙上畫着的,並不算繁複的圖案後,馮大姐的雙眼瞬間瞪圓!
再次看向面前的兩個男人時,面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下意識的想開口詢問,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聽你的口音,是吉林桃山人吧?”年長些的男人確認馮大姐看清了紙上的圖案後,緩緩開口詢問。
“不,我家是平安堡的,離桃山不遠。”馮大姐回話時,一直對着兩個男人的槍口,稍微放低了一些。
“平安堡啊,我四舅家住在那兒,姓魯,開了個香油作坊,你認識嗎?”男人又接了一句。
“開香油作坊的有,不過姓趙不姓魯!”馮大姐再次回話時,槍口已經徹底放下了。
年長些的男人在馮大姐放下槍後,並沒有就此打住。
仍然一字一字的,說出了緊急聯絡暗語的最後一句:“我四舅姓魯,四舅媽姓趙。他家有個有個兒子叫魯老黑,你認識不?”
最終的結束語,剛好對上了書頁紙上的暗記碼。
馮大姐微皺着眉頭,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老黑?”
“不,我是配合老黑行動的人。”男人搖了下頭,然後問:“你之前應該是南滿支部的人,現在是調到冀東工作了嗎?”
雖然對方說出了完整的緊急聯絡暗語,還知道自己在南滿工作,但馮大姐還是不敢完全相信對方。
只是含糊地說:“我不在冀東工作,現在是因爲任務途徑這裡。”
“那你能夠聯繫上遵化本地的同志嗎?”年長些的男人有些焦急的問。
馮大姐搖頭,說:“我所執行的任務,原計劃並不在遵化停留。所以上級並沒有給我聯繫本地同志的權限,我也沒有他們的聯絡方式。”
男人聽完馮大姐的話,還以爲她是因爲還不完全相信自己,所以說的託詞。
只能加重了語氣,一臉真誠:“同志,你一定要相信我。現在有非常緊急的情況,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聯絡上咱們本地的同志尋求幫助。”
對方表現的越焦急,馮大姐心中的疑慮便越厲害。之前已經有些緩和的表情,再次嚴肅起來。
緊盯着對方的眼睛問:“據我所知,老黑對外聯絡,只有死投一種方式,上級並沒有給他配備額外的人手。你們到底是什麼身份?”
死投是暗投的意思,指往特定地點投暗報,情報送出人和接收人之間不可見面,這也是一種保護方法。
“老黑”是共黨打入日滿鐵情報機關中的,一名極隱秘的高級諜報人員!
當然,這只是一個代號。
組織對她採取了最高級別的安全保護,所有傳出的情報,寧可延期甚至錯失,也一律採取暗投。
男人微微嘆了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焦急,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同伴在院子裡望風。
然後對馮大姐說:“院子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屋裡說。”
一句話說完,便推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