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還真是血印子!趕緊的,都給我散開,周圍好好找找,犄角旮旯的都……”
遠處,一個男人的聲音隱約入耳。
柳辰知道,隨時會有人搜索過來。趕忙單膝跪在地上,用手指扣住井蓋上的窟窿眼,強忍着傷處劇烈的疼痛,用力往起拖拽。
剛剛拽起來一點,柳辰整個人往後仰去,在手指脫開以前,把腳尖墊到了橫移的井蓋下面。
隨着井蓋移位,一股臭氣從下水道里反了上來。柳辰不敢休息,喘息着把兩隻手在被血水侵透的衣襟上按了按。
沾上血後,手在井蓋的邊緣處握了幾下。然後把手探進下水道里,在井蓋下面也胡亂印了兩下。
回頭瞅了一眼,確認沒人過來。雙臂強撐着身體站了起來,往鐵柵欄的方向挪了一步再次停下,從領口抽出了壓傷口的碎布,甩手扔進了下水道里。
低頭擡頭之間,腦袋忽悠一下眩暈感加重。柳辰站在那趔趄了兩下,好容易纔沒有摔倒。
手在褲子上用力的擦了幾下,模糊的視線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鐵柵欄,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衝了過去。
一口氣衝到柵欄近前,速度絲毫不減,左腳擡起踏在柵欄的橫隔上,身體借力往上竄,兩隻手握住柵欄上端的尖刺,人打着橫就翻了過去。
“嘭~”的一聲輕響,柳辰仰面朝天的摔在柵欄的另一側。
之前的動作,已經消耗掉了他全部的體力。躺在那整個身體都在輕輕的打着顫,再難移動分毫。
柵欄下方是不足二十公分高的水泥基座,柳辰的脖子完全用不上力,無法擡頭去看街上的情況。只能用力咬着舌尖,讓自己不至於昏厥過去,仔細的用耳朵聽動靜。
幾分鐘以後,街上響起了隱約的腳步聲,和手電光閃動的光柱。
“哎我的媽呀~”
忽然響起了一聲驚呼,一起響起的還有井蓋翻動的聲音。
“咋地…我去,咋踩空啦!”
“倒黴催的,趕緊拽我一下……哎,慢點兒,慢點兒,腿卡住啦!你把井蓋往邊兒上扒拉扒拉。”
“你別動別動……哎我去~麻子,你腿卡破啦!”
“啊?哪兒破啦?嚴重不?”
“不對!別吵吵!不是你的血……”
下水道井口的血跡,很快把周圍搜查的警察吸引了過來。帶隊的警長讓人把井蓋翻過來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然後派人去通知了警察廳調動中心。
爲了方便調度指揮,警察廳在奉天電臺開了個單獨的無線電廣播頻段。有事兒的話一聲招呼,所有配着收音機的警車,全都能收到消息。
也就十多分鐘的時間,十多輛警車、轎車,載着幾十號警察、便衣,把發現情況的井口團團圍住。
更多的人手,已經按照無線電的調派,沿着下水道的走向,查探各處井口。
又過了能有五分鐘,街口車燈閃動,憲兵隊的軍車駛來。停穩後一名扛着中佐軍銜的矮個子日本軍官從車上下來。
在場的僞滿警察中警銜最高的警長,趕忙忙立正行禮:“報告小島隊長,我們發現了疑似疑犯的蹤跡。”
小島看都沒看彙報的警察,直接蹲到井口邊,旁邊站着的幾個警察急忙用手電爲他照亮。
用白手套墊着鼻子,抻頭看了井內的情況,又仔細查看了井蓋上的血跡。小島轉頭問身邊的警長:“派人下去查看了沒有?”
警長斜眼看了下污水井內半凍不凍,緩緩流着的污物,略一遲疑後避開了正題:“報告,我們已經派人封鎖了整條下水井上下游的所有維修口。
另有人正在趕往最終出口,在逃的疑犯絕對……”
“我問你派人下去查探了沒有?”小島不等警長把話說完,噴着吐沫性子,厲聲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警長不敢與小島對視,低下頭嘴裡小聲說:“呃…還沒有!”
“帶着你的人,馬上下去!馬上!”小島甩手把手裡的白手套甩到了警長臉上。
“是!”警長只能認倒黴,招呼了一聲身邊的幾個手下,當先走到井口處。
抽抽着鼻子往下面看了一眼,強忍着胸口泛起的噁心,扶着馬葫蘆口,順着井壁上釘着的鐵梯,慢慢的下到井內。
圍攏着的幾個警察一看老大都下去了,再不願意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魚貫着下到排污井裡。
過了能有兩分鐘,排污井裡響起一聲帶着迴應兒的喊聲:“老大,你快來瞅瞅!”
於此同時,有腳步聲傳入了柳辰的耳朵,費力的轉動脖子尋聲看去,一個打着手電佝僂的身影,正在穿過操場向柵欄這邊緩緩的走來。
柳辰視線在周圍搜索了一下,離他不到兩米的距離就是一顆大樹,樹冠散的很開,非常適合藏身。
試着動了一下後,柳辰無奈的發現,他現在的情況別說爬樹,就連馬上站起來都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佝僂的身影離柳辰越來越近,另一面下水道里的警長大步踩着井底的污物,氣喘吁吁的出現在井口下面。
沿着鐵梯幾下爬了上來,上半身剛露出地面,就獻寶似得把手裡滿是血跡和污物的碎布遞給小島,興奮的說:“小島隊長你看!”
小島用兩根手指夾起碎布,藉着手電光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後,把碎布扔給身邊的人。
站起身來,肅聲下達命令:“馬上打電話,把情況通報給警察廳。讓他們調動所有能調動的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徹底封鎖排污井沿線。並仔細檢查每一處維修口,同時派人下到井內追捕!”
隨着小島的命令傳達下去,污水井井口圍着的人和車很快全都離開,只留下兩個腿上沾着污物,隨風散播着臭氣的警察留在原地守着。
此時的溫度已經降到了接近零下二十度,兩個警察被污水溼透的褲腿早就凍的硬幫幫的。
心裡雖然在大罵,但也不敢違抗日本人親口下達的命令。只能把手插進袖筒裡,縮着脖子,在寒風裡跺着腳苦熬。
“哎~是老湯家二驢子嗎?”兩個警察正凍的受不住時,耳朵裡聽到了一個略顯蒼老的喊聲。
尋聲向不遠處的鐵柵欄看去,其中一個警察認出了出聲兒的老頭,點頭打了下招呼:“老葛叔啊,是我。”
“大半夜的,你擱那幹啥呢?”老頭兒隔着柵欄問道。
“抓逃犯呢,沿下水道跑啦。這不守着呢嘛。”湯二驢回了一句。
“淨特麼扯犢子,人都跑了,還守着馬葫蘆口兒有蛋用!”老頭兒嘴裡發着牢騷,用手電光照着湯二驢的褲腿,眯着眼看了一陣又問:“二驢子,你褲子那是咋地啦?”
“別提啦,剛下到下面,這會兒都凍硬了!”湯二驢跺着腳回答。
“我的天,這大冷天兒的,還不得坐病啊!趕緊進來,到我屋脫了放爐子邊兒烤烤。”老頭兒擡手招呼了一下,佝僂着背從腰上解下鑰匙,慢慢的挪步往學校的鐵門方向走。
“那誰啊?”一直沒出聲的警察小聲問湯二驢。
“老鄰居,孤老頭子,現在在小學裡打更。”湯二驢回話的功夫,邁步往學校大門方向走去。
“那這兒咋整啊?”另一個警察小聲問。
“人早就不知道鑽哪兒去了,在這兒看着有蛋用!”湯二驢感覺自己兩條腿的骨頭都快凍裂了,一刻也不願意在寒風裡傻等了。
“那……上面有人來查崗咋辦?”另一個警察還是有點兒遲疑。
“就說咱到學校裡搜查了。”湯二驢頭都沒回,隨口編了個理由。
另一個警察眼瞅着湯二驢走遠,探頭往下水道里瞅了一眼,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老頭佝僂着揹走的很慢,倆警察都跑到學校大鐵門外面了,他才挪出了幾步。
顫顫巍巍的,踩着柳辰的腦袋邊兒走了過去。
就在柳辰以爲老頭兒眼花,根本看不清暗處的時候,聽到他低聲叨咕着:“小兄弟啊,不管你犯了啥事兒,今兒個我不點兒(舉報)你,你也別給我惹麻煩。趁着外面沒人,趕緊走吧。”
這一刻,柳辰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躺在地上,看着老頭兒從眼前走過。
又過了一會兒,耳朵裡隱約的響起了鑰匙開鎖後,抽動鐵鏈子的聲音。
接着視野的邊緣,看到兩個警察小跑着穿過操場,進到樓裡。接着老頭佝僂着背,也一步一步的跟了進去。
嘴裡還吆喝着:“爐子上有熱水,你倆趕緊把褲子脫了,到水房去洗洗,這個味兒啊!”
樓門關上後,柳辰強撐着幾乎已經凍僵的身體,掙扎了半天才爬起來。看着不遠處留了條縫隙的大鐵門,一步三晃的艱難的走了過去。
大量失血、寒冷和疲憊,柳辰全憑着堅韌的求生欲支撐着出了學校。
避開了有路燈的街道,鑽進了一條向北的衚衕,兩隻手緊緊的裹着身上的棉襖,防止有血滴落下。
幾次險些摔倒,只敢胳膊肘支撐着牆面。一路摸着黑,艱難的向前走着。
一條不算太長的黑衚衕,用了十多分鐘終於走到了盡頭。
前面是一條挺寬的街道,運氣不錯,街道上沒有路燈,一片漆黑。
柳辰的眼花的厲害,雙手撐着膝蓋,在衚衕口喘息了一陣,沒聽到街上有什麼動靜,便邁步打算穿過大街。
剛走出兩步,就覺得好像聽到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遲鈍轉過頭,正被車燈打在眼睛上。
強光一刺,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人緊接着就撲倒在了馬路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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