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遠跑來報名,折騰半天餓的飢腸轆轆,見着不要錢的米飯饅頭香湯水,誰不使勁的吃個痛快!現如今絕大多數都塞的幾乎伸不直腰,朱斌卻要圍着操場跑圈---這不是要人老命麼!
“這不是瞎折騰人麼!才吃了一肚子的飯食,哪裡跑得動?”
人羣中一陣騷動,當下就有幾個不服氣的大聲嚷嚷起來。朱斌也不廢話,衝餘報國示意一下,當下就有幾個義勇軍戰士小跑過去,板着臉一指那幾人:“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可以離開了。”
那幾個自以爲佔着理的青年頓時懵了,瞪着眼珠子叫道:“憑什麼?!就許你們折騰人,還不興咱們說兩句了?沒這個道理!”
戰士冷笑一聲道:“你們要搞清楚,這裡招聘的是令行禁止的精銳戰士,不是你們家大雜院,長官的每一個命令都必須無條件服從!不喜歡,走人!”
“走就走!”幾個人梗着脖子不服氣,哼哼着走出人羣,有點機靈的還回身衝着其他人嚷嚷,“你們也別啥愣着了!他們分明是不把咱們當人對待,留在這裡也沒啥好下場,走啦走啦!”
這話還是有些煽動力的,當下就有二三十個心智不堅定的猶猶豫豫從人堆裡出來,慢騰騰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留神去瞅朱斌等人,結果一直出了操場都沒聽到一聲挽留。
說起來,這些進入操場的報名者基本素質都不差,年齡不超過二十五,都至少讀過小學,身體健康沒有任何殘疾,到任何工廠都可以賺到養活一家的錢。
這年頭講究“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他們一則衝着防務公司的高薪水,還不大用衝鋒陷陣的冒險,也沒有長官剋扣,二則衝着朱斌的名聲,覺得來了就挺給面子的,不料人家根本沒拿他們當盤菜,這就有點惱怒兼下不來臺。
本以爲這一吆喝走了許多人,對方會着慌,畢竟他們這種素質的兵源很稀缺的,沒想到結果大大超出預料!
朱斌他們不但不阻攔,看看這些人都出了圈,冷着臉對餘報國道:“把這些人的名字資料都記號,以後通知所有相關部門和工廠企業,這些人,永不錄用!”
並非他氣量狹窄,朱斌想得更深一些。類似這些自以爲是、擺不正身份位置,只想賺便宜,遇到問題先想自己利益,臨走還坑東主一把的,都不是什麼好鳥,到了任何一家工廠企業裡,遲早會捅出大簍子,不如早做預防,不給他們機會。
人羣騷動一陣就停息,大多數人還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吃人家的飯,拿人家的薪水,照人家的吩咐做事,本就是天經地義。此種樸素的觀念還是佔大多數的,在義勇軍戰士的吆喝下,亂糟糟的衝上跑道開始跑圈。
大操場一圈下來四百米,二十圈就是八公里,不要說一羣沒受過訓練的人,就是運動員快點跑下來都夠嗆,更何況他們已經疲累交加又灌了一肚子的飯食。
幾個戰士有意的加快速度領跑,後面一陣厲聲吆喝驅趕,有點慌亂的人羣不自覺的一窩蜂狂奔起來,沒兩圈不少人就扛不住了,捂着肚子“哇哇”大吐!
戰士們卻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冷冷的看着他們吐完了,趕羊似的繼續逼着往下跑,中途有些撒賴不動彈的,直接刷下去,後果可想而之。
雙胞胎兄弟模樣不咋地,反應卻非常的快,看到有人鬧事不出頭不吆喝,開始跑後就跟着前面十幾個,人家加速他們加速,人家放慢他們也放慢,絕不出頭冒尖,也絕不落後。
一邊跑,剃頭的老大得意洋洋的詭笑道:“咋樣老二?還是哥哥我看的準唄?就知道那幫小子憋着壞涅!你要是吃撐嘍,這會兒還跑得動不?”
修腳的老二不屑的撇嘴:“瞎貓碰死耗子!我還能沒你聰明?也就是說說,看把你得瑟地!我覺摸着,今回這事不一般,咱得好好表現!備不住就能混個小官噹噹!”
“瞅你那傻樣,做夢去吧!那幫壞小子不定還有啥歪招等着呢,老老實實跟着不掉隊,槍打出頭鳥,懂不?”老大擺出一副“我最明白”的架勢批評着,腿腳利落的繼續跑着。
他們自以爲做得挺隱蔽,場邊的朱斌等人卻都看的清清楚楚。
餘報國受德國人影響太重,對於此等偷奸耍滑之輩非常看不起,皺着眉頭道:“這兩人有些問題,心思太過油滑,以後恐怕難以管理。”
朱斌接過登記表翻開來一看,頓時生起興趣,嘿嘿笑起來:“有意思啊!”
雙胞胎的老大叫張光宗,老二叫張耀祖,祖上來上海後的第二代,分別繼承了上一代的兩門手藝,剃頭、修腳。民間有個說法,叫“一流打狗,二賣油,三流修腳,四剃頭,五擡食合,六裁縫,七優,八娼,九吹手”,就是所謂的下九流。修腳的排在前,剃頭的在後,是因爲修腳的是坐着幹活,剃頭的是站着幹活,所以修腳的比剃頭的高一等。
偏偏兄弟倆的職業跟排名相沖,故而爲此辯論不休,被同鄉戲稱爲“大傻、二傻”,混在公共租界多年,經常受“三傻子”的印度人欺負,被趕得四處流竄,倒是對上海的大街小巷無比熟悉,察言觀色的水平一等一的高。
這次遇到“全球通”招人,咬咬牙撂挑子不幹家傳的買賣了,打算混進洋人開得大公司裡謀個好差事,就算不能光宗耀祖,至少不被人欺負了。
兩個從小混世道的琉璃蛋兒老油條放在一般隊伍的確不好管,但在朱斌眼裡,卻是難得的人才,他可不光只是招募老實聽話的大頭兵啊!
“我看他們挺好的,很符合我們內衛部的條件,培訓培訓未必不出材料。”朱斌在資料上做個印記,繼續觀察。
簡單一頓飯、一長跑卻能起到很大用處,三六九等各色人很快就一目瞭然。
如張家兄弟一類的精明人約有二十來號,他們吃飯都很節制,跑動又不傻乎乎的亂衝,節奏分明懂得調整,堅持的最久,這些人被選爲重點目標。
其次是一些心眼實的青年,吃時使勁塞,跑時使勁跑,結果基本都吐了,但韌性足的繼續硬着頭皮堅持下來,八千米不算短,能跑下來的都算合格,堅持到一半實在動彈不得的,也沒有刷退,真正覺得難受意志不堅定的,自然不及格,但也能轉入到其他工種,防衛部隊裡面,是別想呆的。
一番折騰下來,幾百號青年最終合格的都沒有一百個,看着這結果,餘報國和王屏南都擔憂起來:“如此要求是不是太過嚴苛?只怕要湊齊了總數,不容易。”
朱斌堅決搖頭:“我們要的人,寧缺毋濫!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總能湊齊的。”
另外的原因他沒有說的太透。這些精心選拔的人,一部分經過訓練之後,將作爲中國人的名額加入到公司航運隊伍當中,長年累月的漂泊在海上,沒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和韌勁,肯定做不好,更不可能學會西洋正規海軍的知識技能。朱斌還指望以後從他們裡面培養合格的水兵、海軍呢,哪能遷就?
另一部分則是作爲防務公司的機動作戰部隊,和內衛部隊的苗子,這些都是需要冒險賣命的職位,列強股東們國內的人都惜命如金,僱傭成本也太高,所以很大方的基本給了中國人來幹,卻把最安全、安逸的場站碼頭保安人員的份額都佔了去。
對此朱斌也沒啥大意見,那些人本不頂用,就是用來嚇唬人的,在中國特殊國情下,一幫子老外給看家護院,效果更好。
他的目標,自然是將真正有用的精兵強將都抓在手裡,而建設的目標也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照着海陸空三棲特戰隊的標準來搞!到時候拉出來,必定是當世最強的部隊,少而精悍,豈能馬虎?!
這纔剛開始,後面有的是苦頭給這幫人吃呢!
折騰了小半天,第一波人選拔完畢,緊跟着第二波開始進場,轟轟烈烈的招聘工作,就在緊張忙碌當中忙而不亂的展開來。
如此大動靜的折騰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再次登上委員長寶座,完全確立主宰天下之大權的老蔣志得意滿之餘,對朱斌這個幺蛾子層出不窮的小子再次上心。無他,朱斌太能折騰了,號召力日漸不俗,誰知道會不會成爲一個威脅?
3月成立的三民主義力行社、中華復興社(即所謂藍衣社)的工作效率當真不俗,由戴春風率領的六人工作小組幾個月來潛心上海,將朱斌諸多作爲詳細整理成一份報告上承面前,其中關於與王亞樵的會面,江南造船所內大興土木的製造基地,委託造船廠的一系列訂造裝備,原本乃空殼子的海裝所轉眼推出一系列產品的信息更是重點。
再加上這次的招聘活動,戴春風等人的判斷結果---“朱漢臣其人並不甘寂寞,有染指軍權之野心”,更令老蔣瞪起眼來!
認真思慮一番,覺得沒必要他老人家跟這小子費心機,指示鄧文儀:“海裝所可繼續存在,然新造之兵器裝備當優先爲國家所用,外銷之事須得軍政部批准。海軍特戰隊一事擇日再論,此外,讓歐陽格從速將電雷學校之籌建規劃報上來。”
鄧文儀心領神會的去傳令,所謂擇日,那就是沒有日,無限期的拖下去,想要在海軍部里拉新隊伍?門都沒有。
而歐陽格籌備電雷學校,目標直指閩人把持的海軍部及第一第二艦隊,委員長這是要鐵了心的另起爐竈,打造全新的、可信的、控制得住的海軍了!
陳少寬,還能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