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斌沒有馬上回答,先認真看了一遍下游產業名單。
最多的是鋼鐵加工行業,足有二三十家,基本涵蓋了除鍊鋼之外所有下游加工項目,小五金一大堆,鋼管、鈑金、機器、鑄件、鋼帶、鋼筋等等花樣繁多,無不齊備,規模也比之高了許多,總加工能力從原來的幾萬噸猛增到將近二十萬噸規模,看樣子還有進一步擴大的可能一些大戶的工廠還沒建起來
不說別人,中興公司包辦的新和興鋼鐵廠,,這還是試水,新民機器廠投資一座10萬噸鍊鋼廠,富商任友三和洋行買辦鮑和卿等集資合股的中華制鐵廠,赫赫有名的榮錫九斥資數百萬將原來的大通鋼管廠擴充,新購進數座20噸級的鍊鋼爐,留美回國的工程技術人員餘銘鈺與方文年合股創辦了生產鑄鋼件的民營企業——大鑫鋼鐵工廠,原計劃設置化鐵爐3座,1噸轉爐1座,1噸電爐2座等鍊鋼裝備。後得到風險投資加大規模,總冶煉生產能力初期爲5萬噸,後期將達到10萬噸以上,爲機械、造船等工業以及公共汽車公司、鐵道部門提供鑄鋼件、鑄鐵件。
而國內機械行業赫赫有名的大陸機器,不但涉足軋鋼鍊鐵,更將原來仿造柴油機的業務放大,直接在上海設廠投資建立柴油機廠,鑑於需要前期投資實在太大,還沒有批下來。
除此之外,原來著名的啓新洋灰、白象水泥等等建材企業,以及化工、火柴、發電等一堆的公司也都蜂擁而上,紛紛興建新廠,不少人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既然有人肯出錢讓他們白用,不用的就是傻子啊
這種心理普遍存在,即便是已經家資千萬的大老闆們也趨之若鶩,不能說他們錯,實在沒見過朱斌這種貌似冤大頭的投資商。當然另一方面,他們也是對前途有信心。
王屏南最頭疼的就是這批人,因爲這些人都不是混子騙子,論財富和實力、影響力都全國數得着,不少都加入了下游產業鏈,甚至合股成了“全球通”公司的小股東,不讓他們參與是不可能的,可問題是,一則他們要求貸款的規模都太大,二則,他們開的廠子也巨大,一旦生產出來,東西往那裡賣啊
翻看完了,朱斌不但沒有發愁的表情,反而一臉的失望,晃悠着本子問王屏南:“王大哥,你就爲這點東西發愁?不至於吧,要我看,反而有點瞧不起這幫子實業界的前輩,怎麼一個個膽子都這麼小啊”
“你你……胡說”王屏南嗔怪的拍着腿,有點吹鬍子瞪眼的意思,“你還嫌不夠嚇人麼?你看看這些大廠,加起來需要的投資都要三四億元了,還嫌少?我看你是在海上晃悠時間長了,腦袋發暈吧?”
朱斌將本子輕輕丟在桌上,呵呵笑道:“王大哥別忙着生氣,先聽我跟你說啊。你覺得三四個億元投資對咱們整個國家來說,能起多大作用?”
王屏南搖搖頭:“有多大作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年實業部公佈出來的數字中,截止去年全國工業總資本,只有13億元上下,不足英國投資的三分之一。4億,加上其他小廠差不多5億,已經與之前數十年積累的總數之半了。你還想怎地?”
朱斌給這數據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什麼?全國工業總資本才這麼點?還不到4億美元啊這也實在太少了點吧?就是13億美元都不多啊,光一家百萬噸級鋼鐵廠搞齊整了,沒個幾千萬美元都辦不成……這也太窮了點啊”
王屏南嘿嘿冷笑道:“站着說話不腰疼是吧?你以爲都跟你似的天上掉黃金?如不是這數額巨大,‘全球航運’如何會吸引那麼多的人來?”
“不對不對。”朱斌連連搖頭,“這數字少的太驚人。我不說別的,你看這火柴吧,劉鴻生老闆的‘鴻生火柴公司’想要兼併長江沿岸7廠,成立‘大中華火柴公司’將生產規模擴大到15萬箱。看起來挺大,可王大哥你算算,分攤到全國,纔多少?”
每箱火柴一千盒,15萬箱,,,可問題是,目前的鴻生火柴已經佔據了全國22的銷量,其他還有上百家小火柴廠,剩下的都是進口,可想而之光火柴產業,缺口多大
王屏南扒着指頭一算就明白了,的確不算多啊哪怕一個人一個月用一盒火柴,當前的市場規模起碼要擴大30倍才能滿足
其他各項更不用說,去年全國進口鋼鐵總數是近幾年來最低的,也有47萬噸,自己生產的佔不到零頭,今年經濟緩和後,再加上朱斌引來的億計投資,可以預料明年鋼鐵需求量肯定超過50萬噸,這都不及歐洲發達國家的十分之一,甚至沒有美國的百分之一啊可中國,,一平均……沒了。
朱斌彈着厚厚的報告道:“所以我說,對他們很失望。他們膽子實在太小了些。現在的規模再擴大十倍,還差不多。”
王屏南差點給自己口水嗆死,使勁咳嗽幾聲,喘着粗氣問:“你就胡扯吧擴大十倍,五十億元投資,全都你來掏啊去年全國總生產值才兩百多億元,佔最大頭的紡織、麪粉、火柴、洋灰開工的尚不足三成,今年更加悲觀,能保住200億就很好了……你要真有50億拿來,去爭一爭委員長或者政務院長都可以”
朱斌很謙虛的擺擺手:“過了,過了啊我這點本事,當委員長有點力不從心,一個省長還湊合……。”
“我呸”王屏南手腳都哆嗦了,氣咻咻的道,“少說沒用的你先告訴我,這5億從哪裡來?你的投資公司只有5千萬元,全球通方面只能提供1千萬美元限額,絕大多數沒着落。”
朱斌趕緊按着他的肩膀安慰:“大哥稍安勿躁,聽我說完嘛。”
王屏南哼一聲扒拉開他的手臂,整整衣襟道:“你最好有辦法。這些天來,衆位老闆可都沉不住氣了,倘若你不拿出辦法來,不但前功盡棄,全國實業界的人都不會跟你算完。”
朱斌笑嘻嘻的爲他倒上水,王屏南說得嘴巴幹了,吵起來一口喝掉,朱斌又給他倒上,落座後道:“我這麼給你交底吧。現金的話,目前我手裡加起來也不足一億元,還得留着支付今年美國方面來的工人工資和安家費,所以暫時不會繼續放開投資供應。”
“那你……。”王屏南又要急起來,他本就是練拳的人,直爽大氣,最受不得這種虛頭花腦。
朱斌一把按住他:“淡定我還沒說完呢。等12月,最遲下年一月,資金會大量到位,不耽誤各大主要投資人開工,此其一。其二,你知道我這次去德國,談成了一系列的經濟和商業合作吧?”
王屏南力氣沒他大,扛不動,只好坐着,勉強點頭:“知道,德國代表團已經到了上海十多天了,禮和洋行的劉禮士總經理放出風來,說合作規模空前龐大。具體怎麼個大法,他也不清楚。只是看他的模樣,大概做完這一把,下輩子都夠吃的。”
朱斌哈哈大笑起來,拍着王屏南肩膀道:“大哥,你也挺有幽默感的嘛。不錯,這次真的很大,大到你無法想象。具體的我現在還不能說,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你所看到這所有要求投資擴廠的,他們需要的生產設備和機器,我們包了。除去這些,你看還需要花很多錢嗎?”。
王屏南瞪圓了眼:“當真?”
朱斌肯定的點點頭。王屏南搓着下巴想了半天,一拍膝蓋嘆道:“那就好辦多了。開廠嘛,最貴的就是機器設備,人員學徒工都不需要太多錢,工廠都是簡單大棚,初期投資他們都拿得出。哈哈哈,這下全妥了。你要是早跟我說一句,我也不用着急這好多天”
朱斌無奈的翻白眼:“你給我機會說了嗎?火急火燎的上來就噴,不是我說你,大哥,你這個脾氣得改改。”
王屏南橫了他一眼,哼道:“少貧嘴老子四十來年就這樣了,算了,不跟你胡扯,我得趕緊去把人都安撫住,眼瞅着公司那邊要炸鍋了”
風風火火的站起來夾着包一溜煙走了。朱斌失笑,搖搖頭把那杯水自己喝了,又抓起報表來翻着看了片刻,擡頭吆喝瑟琳娜下來,商量起來。
下午,餘報國和王慟山等人聯袂來到朱斌住處,看看都更黑了,也更健壯的幾位弟兄,朱斌分別與他們大力擁抱,一人胸口來了一拳,大聲道:“哥幾個都受累了”
餘報國矜持的一笑,淡然道:“總算不辱使命,把你交待的事情都做的完滿。”
王慟山儘管已經在玩命的吃玩命的鍛鍊,軍事素質上去了,理論甚至還挺高,可身體始終不給力,給朱斌一拳捶的差點喘不過氣來,艱難的呼吸幾下,沒好氣的道:“你倒是一個人優哉遊哉的滿世界逛遊,髒活累活都丟給咱們了,這不行啊,得補償”
魯智達粗着嗓門叫道:“可不是嘛俺一個旱鴨子硬是叫你逼着當了三個月的水軍,暈船差點沒弄死俺,你得給個說法吧?”
朱斌擡手安撫:“好說好說,肯定有。先給你們報個喜,咱們的海軍特遣艦隊的編制批下來了。以後大家身上都有了虎皮,可以放手作咱們自己的事情了”
“當真?”餘報國首先繃不住勁了,眼神唰啦一閃亮的跟燈泡似的,緊盯着朱斌,
朱斌重重的點頭:“這是陳少寬部長親口告訴我的。只不過,暫時老弟兄還不能歸入海軍,國府那幫子老爺們生怕咱們鬧騰,暫時只給空殼子。”
餘報國稍微有點失望,王慟山卻冷靜的道:“不妨。只要開了口子,想要再收住是不可能了。不敢讓我們進入編制,無非是忌憚我們的出身和背景罷了。呵呵,按照你說的,當我們折騰到他們不得不害怕,再不敢放在外面的時候,會求着我們歸入編制的。”
餘報國微微蹙眉略加思忖,馬上明白過來,扼腕嘆道:“有如此的國府,想要做成點正事就這麼難。也好,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綢繆,完成全部所有的訓練科目,到時候,一鳴驚人。”
朱斌拍着沙發道:“是啊,我們的裝備原來都缺不少,這一趟去德國基本弄齊了,再有幾個月,全部新產的專門裝備,包括運輸機和戰鬥機,登陸艦和裝甲車,還有槍炮彈藥全都能齊備,屆時做一場好戲,給那些官老爺們好生看看,我就不信,他們不怕”
衆人一陣喜悅,王慟山卻是心細如髮,立刻又想到別的,忙問:“我們這邊一旦開始忙碌訓練,公司那邊的押運工作呢?豈不是要停下?”
“是啊”餘報國也想到這裡,他們都清楚這行動的意義。畢竟目前爲止,“全球通”那邊船還沒聚齊,且對於自家的旗號,老外們還是很有信心,認爲敢打他們主意的人還是少。武裝押運成本比較高,真出了事……再說。
但是,練兵的事情不能耽擱,所以到目前爲止,都是朱斌自己的船在忙活,一旦餘報國他們這些人投入訓練,沒有靠得住人的,這一路上能行麼?
“放心吧,這個好安排。”朱斌安撫道,“這次與德國人談了新的合作,大傢伙可以分成很多支小隊輪流執勤,不必一次出動太多,主要經歷投入到訓練和練兵上,一切都會進入正軌的。”
“好吧。”衆人一起點頭。對於朱斌他們是一百個放心,都知道他算無遺策,後招極多,他說沒問題,就肯定有保障。
商量一下午後續的工作,朱斌送走衆人,使勁伸了個懶腰,嘟囔道:“坐辦公室比出去打仗都累,哎,天生受罪的命啊”
剛說完,新裝的電話鈴聲響起,抓起古香古色的聽筒懶洋洋的問:“喂?哪位啊”
就聽電話那邊有人一板一眼的道:“是朱漢臣少校麼?我是委員長侍從室鄧文儀,今天晚上八點鐘,委員長召見,請你提早準備一下。”
朱斌手一哆嗦差點把話筒扔出去,什麼?老蔣找我?他大爺個腿的,只怕沒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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