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們!”一聲低喝,人羣中四個陰沉着臉不說話的壯漢忽然竄身衝出去,伸手就要抓住豐田喜一郎兩人拖走。
僅僅慢了也就一秒鐘,另一聲陰柔的喝令也響起:“護駕!”
霎時間,賣香菸的,擺攤賣凍柿子的,拎着保溫瓶添熱水的,抱着胳膊看熱鬧閒扯淡的,拉黃包車的,各種不起眼的人足有七八號忽然靈動起來,伸手拉扯,伸腿下絆子,踉蹌歪倒掄圓了暖瓶砸腦袋,秤桿子當軍刺抽冷子扎後腰……各種手段層出不窮,隱蔽,果斷,迅速,歹毒!
四條壯漢僅僅竄出去不到兩步遠,就給纏住在當場,一個被絆了個狗吃屎,一個給熱水燙的滿臉開花哇哇怪叫,一個面色倏地蠟黃捂着腰軟倒,很幸運的一個被人抱着胳膊,一驚一乍的叫喊:“哎哎哎!你這人怎麼回事?一包煙錢都想賴賬?丟不丟人!?要不要臉啊!”
那漢子不耐煩的呵斥:“你他孃的胡說八道什麼,爺們何時買過你的煙……。”話沒說完,眼睛餘光赫然發現自己口袋裡不知什麼時候給人塞了一包進去,露出來半截特別的顯眼,周圍的人頓時一片鄙視的目光射來。
他趕緊搖手解釋:“不對不對!這裡面有誤會!”
趕緊的往外掏,隨即醒悟過來,急忙轉身再看,發現就這麼一耽誤的功夫,不但自己的幫手全都沒影了,兩名目標人物也已經進了法院門口,四名荷槍實彈的衛兵板着臉橫身攔住去路,對擁擠着想要跟進去的人喝道:“都別擠,有證明文件的排隊進入,沒有的,外頭站着!”
不少人當場傻眼,亂糟糟的問:“什麼證明文件?聽審不都是公開的麼?”
衛兵答:“此次訴訟事涉兩國,事情重大,聽審仍然公開,但爲安全計,每一位進入者都須有證明身份的文件。”
“這算什麼道理!沒聽過嘛!”當場就有一半的人吵吵開了。
但另一半卻早有準備,紛紛掏出各色蓋了章簽了字的帖子和文書遞過去,一個個的檢驗放行。
這還沒有完,將要進入審判大廳之前,在內門臨時設立一個安檢處,一座四方門框隔開內外,每一個人都要從下面走過去,旁邊兩名荷槍衛兵不斷的提醒:“把身上的金屬物品掏出來,放在籃筐裡……。”
不知就裡的人起初沒當回事,結果身子一過,旁邊立刻“吱吱吱”的蜂鳴尖叫,衛兵馬上過來請他往外掏東西,鑰匙扣,剪紙刀,鋼筆,甚至釘了馬掌的皮鞋都能檢查出來!
“這……這是什麼機器?如何能檢查出這東西來?”向來不缺乏新聞敏銳度的記者們馬上覺得有新鮮料子可報道,趕緊刨根問底。
衛兵答得卻也痛快:“這是金屬安檢門,防止進入的人攜帶危險物品進入審判大廳,影響正常工作秩序。”
“嘖嘖!哎呀,果然是好物件,今次算是開眼了!”
竟然能幹這樣的事,那豈不是說,某些人想帶着刀槍火器進去圖謀不軌的,這下子就現了原形?利害利害!
各自圍着看了半天才離開,照相機什麼的自然也要檢查,不過許多記者發現,衛兵非常專業,竟會打開鏡頭蓋看看裡面有無機關,問過才知道,竟有人把手槍僞裝在裡面搞刺殺的,一個個心中暴汗,這這這!什麼時候看大門的也有了這等素質?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些衛兵都是臨時調來的,實則是全球防務公司下屬的內衛部隊,訓練出來的就是針對各種暗藏機關和危險手段的刺客、殺手,設備又先進,不知道的想過關,門都沒有。
他們這些正經聽審採訪的人還好,某些人直接就傻眼!先是沒有證明文件過不了第一關,好不容易弄來了的,結果第二關一看居然一根針都能檢查出來,身上藏着的見不得人兇器更不用說,而那衛兵也異常精悍,什麼手段都難吸引他們的目光,一個個眼神犀利的跟刀子相仿,看得人心肝肺都通透。
且不說他們在下邊鬧騰,樓上的郭院長和沈鴻儒大律師看到兩名被告到來,眼睛都直了,各自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王屏南,想從他那裡得出個究竟來。
王屏南但笑無語,看到結果就夠了,不解釋。
這也不是問話的好時機,郭院長急忙安排人接待準備,親自下去看了兩名日本人後,頓時一臉的古怪回來,差點伸手去揪王屏南的脖領子,瞪圓了眼睛問:“屏南,那兩人是怎麼一回事?看上去,精神有點不大對頭!”
沈鴻儒也發現了異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王屏南搖搖頭:“這個我的確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一定會來而已。”
“哎呀,你可要急死人!”郭雲觀扼腕嘆息,卻不好當真動粗,畢竟人家也有自己的機密,哪能強來?
王屏南卻是心中苦笑連連,對朱斌的膽大妄爲是徹底無疑了,倘若一開始就知道這廝會採取什麼手段,他打死都不能同意的,太不像話了!
去日本把人綁架了回來也就罷了,中日乃不死不休的敵國,又是這種涉及巨大利益的紛爭,自然要無所不用其極,但對那兩個日本人的手段,不免有點有失人道!
到了古鎮口後,朱斌就先用飛船上的腦波治療儀給兩人先來了一道,那設備既然能影響人的腦波,調理情緒,把精神病往好裡治,改改頻率,照樣也能往壞裡整。很顯然,他沒打算幫兩個日本鬼子弄的更精神。
等到了上海,其他人見到兩位“客人”時,發現他們已經眼神渙散精神不振,好像睡迷瞪了似的,猜不出朱斌用了什麼手段,但接下來依然不手軟。
先給倆人喂進去一劑藥物,卻是丹道大師陳攖寧與衆同志實踐外丹術時,煉製出來的奇怪玩意,跟傳說中的“五石散”頗爲相近,雖然也是一種帶迷幻效果的藥物,成分未知,但副作用卻大得多,對人的腦神經有永久性的損傷。平時的話,他絕不肯用的,但對日本人,那就不必手軟。
然後是王子平大師用自己拳術大師對人體極端瞭解的優勢,加上手法奇特的按摩推拿,讓兩人徹底的放鬆舒緩,沒了抵抗力後,精通催眠術的首席軍醫姜鵬上了最後一道保險,用催眠術讓兩人徹底忘了昨晚的一切經歷,還灌輸進去一大堆需要他們講出來的問題。
如此一番炮製下來,等兩人出現在法院門口時,早已經是另外一種精神狀態,能顯出正常來纔有鬼了!
他們這邊吃驚不小,上海的日本人同樣震驚萬分,早都得到消息的日本大使和外相廣田弘毅急匆匆的趕到法院,抗議並企圖要求停止審理,被郭雲觀嚴詞拒絕,隨即要求親自參加旁聽,得到許可。
廣田弘毅本就是東京帝國大學法學系出身的高材生,水平那是剛剛的,見無法用強令阻止進程,便要用自己的專業技能橫插一槓子,若不是顧及到身份,他都想親自下場辯護,更要搞清楚,昨晚上還在日本的兩個當事人,到底是怎麼被弄到這裡來的,到底是誰幹的!
在上海的各國代表和一直在暗中關注着事情進展的各方要人也紛至沓來,一直折騰到四點才安排的差不多了,看看錶,不能繼續折騰,郭雲觀果斷的下令,開庭!
嚴格按照國際標準程序展開,原告方面,王屏南作爲第二律師聲音朗朗的唸完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起訴內容和要求賠償的條件,輪到被告方面發言時,一個打扮的跟猴版英國外交家似的日本律師抑揚頓挫的用日語烏哩哇啦說了一大通,最後鼻孔朝天倨傲的等着回信。
親自擔任審判長的郭雲觀院長滿臉迷惘的愣了半晌,不悅的拿錘子敲敲桌子:“請被告律師注意,本庭只接受漢語或英語陳詞,不合規矩的語言就不要說了,沒有任何效力。”
審判庭內一片鬨堂大笑。看熱鬧的中國人只佔一小半,來自國外的卻亂糟糟五花八門,而英國人自然絕不肯丟了表現的機會,來了好幾撥,聞言滿意的挺直了腰桿,笑得跟菊花似的。
日本律師活似吞了死耗子一般,憋得滿臉通紅,雙手捏的拳頭“嘎巴吧”亂響,惡狠狠瞪着他看了幾秒鐘,不得不忍氣吞聲的重新敘述。
不得不承認,日本人的英語當真蹩腳的令人無法忍受,辯護律師自以爲流暢和標準的敘述聽得滿堂人無不皺眉,最後一名英國紳士忍不住拍案而起,大聲叫道:“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日本人,請你停止糟蹋美妙的英語吧,這簡直是在褻瀆她的尊嚴!”
郭雲觀“梆梆梆”使勁敲錘子,喝道:“肅靜!法庭之內,請勿大聲喧譁!”臉上卻一點反對的意思都看不出來。
那名英國紳士彬彬有禮的躬身致歉,坐回原位。
日本律師氣的胸口急劇起伏,呼哧呼哧好似屁眼被插了麥稈吹足了氣的蛤蟆,一雙金魚眼差點瞪出眼眶子,抓着桌子邊就要發飆。
廣田弘毅咳嗽一聲,凌厲的眼神橫掃過去,登時把律師看的渾身一震,咬着牙關沉思片刻,竟然用流利的漢語說道:“鑑於我方當事人身體狀況欠佳,我要求暫時休庭,擇日再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