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心中一動,心想再厲害的妖精化了灰,的確也就不能再興風作浪了,問題是皓月還在他的懷裡,呂清奇若是化了灰,皓月至少也得落個七八成熟。他倒是不介意吃一頓狗肉做夜宵,問題是他實在不缺皓月那一口肉,讓他吃皓月,他真是下不去嘴。
“好……”他思索着作了回答:“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會負責你的安全,你也不要阻攔我去救狗崽子——實不相瞞,要不是爲了救狗崽子,我早把你揍成爛羊頭了。憑本佛爺的通天徹地之能,如果非揍你不可的話,你認爲你逃得過嗎?”
吳秀齋雖然在感情上不想承認,但在理智上,他的確是有點動搖,懷疑那隻小白狗可能的確是和皓月有點關係。
這讓他感覺有些惶恐,因爲他對皓月一直是又愛戴又崇拜,偶像忽然變成狗,他的腦筋可是實在轉不過這個彎來。
九嶷目前還沒想出他的用處來,故而讓白大帥給他找了間屋子安身。及至把吳秀齋打發走了之後,他隨着白大帥同行,白大帥又讓人收拾出了一間好院落供呂清奇居住。
好院落四四方方,除了“好”之外,再無其它特點。呂清奇進了屋子,見房內窗明几淨,一派人間富貴氣象,和地洞之中大不相同,便得意的一路走進臥室,彎腰把氣息奄奄的小白狗放到了牀上。
“小師弟。”他直起腰,極力的壓低了聲音說話:“你還沒有改變主意嗎?”
皓月勉強睜了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冷漠的又垂下了眼皮。
呂清奇轉身一屁股坐在了牀邊,舒適的翹了個二郎腿:“師兄欺騙你幫助我逃出地洞,的確是師兄不對;等到出了地洞,師兄又強行奪走了你的內丹,讓你法力失去大半,也依然是師兄不對。但師兄若不如此,你便不肯聽話,師兄又有什麼辦法?放心,你的內丹保存在我的體內,只要你回心轉意了,我便把它還給你,絕不讓你損失一絲一毫的法力。”
說完這話,他側身對着皓月張開雙臂:“小師弟,我知道你並沒有虛弱到動彈不得的程度,來,師兄抱抱!”
皓月徹底把眼睛閉上了,又慢吞吞的把黑鼻頭也拱進了兩隻前爪下。
他的確是沒有像表面上看起來這樣半死不活,他只是惱恨之極,自己生了自己的氣。逃不掉的他和不會爬的呂清奇在石洞裡合了作,說好了他設法把呂清奇帶出石洞,呂清奇放他一馬、給他自由。哪知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剛見了天日,那呂清奇就翻臉不認人了。他知道江湖險惡,可萬沒想到會險惡到這般地步。事後再一回首,他也無話可說,只怪自己太過愚蠢,竟是這樣輕易的就受了敵人的騙。
正當此時,門外響起了一串笑語,卻是白大帥帶着九嶷來了。
白大帥和呂清奇相對而坐,談笑風生,說得一嘴好閒話。而九嶷把雙臂環抱到胸前,獨自站在了角落裡,對着牀上的皓月擠眉弄眼——皓月只要肯仔細的看他一分鐘,就能看出他眉毛眼睛裡都有話講,可皓月此時灰心喪氣,對他是一眼不瞧。
九嶷齜牙咧嘴的忙活了一場,結果等於白忙。四腳蛇從他的僧袍領口裡伸出腦袋看了看他,隨即氣得又縮了回去——那狗崽子本來不是他們的敵人嗎?怎麼自己一個不留神,就又把九嶷勾引走了?況且狗崽子五短身材毛烘烘的,多麼討人厭啊,和自己這種修長光滑的動物怎麼能比?九嶷真是有眼無珠、不知美醜了!
四腳蛇含怨,九嶷也是着急上火,想要大踏步走過去一把拎起皓月,又顧忌着皓月身邊的呂清奇——此君正對着白大帥自吹自擂,因爲白大帥含情脈脈的對他十分捧場,所以這頭驢吹得快活,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九嶷見識過皓月的本領,知道呂清奇和皓月相比,法力定然是隻高不低,自己雖然和妖精們打慣交道,但也未必能穩勝驢精。而若是沒有穩勝的把握,那就絕不能貿然出手,否則那驢一蹄子踢出來,真能踢出他的腸子和腦漿。
白大帥和呂清奇暢談了小半天,然後又共進了一餐盛宴。吳秀齋人微言輕,沒有上席的機會,所以作陪之人乃是九嶷。九嶷冷眼旁觀,越看越感覺白大帥和呂清奇乃是一對奇葩——白大帥分明對呂清奇懷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並且似乎是發自內心的真認爲呂清奇瀟灑多姿,但是這並不耽誤他預謀着夜裡炸死對方;而呂清奇對着白大帥望聞問切,百般的關懷,如同一位過分和藹可親的老大哥,可是背地裡,他也正預備着讓白大帥下臺滾蛋,自己好去取而代之。而對於白大帥和呂清奇之間的陰謀詭計恩怨情仇,九嶷其實興趣不大,他只想把皓月救出來。救出來之後怎麼辦,他沒仔細想過,反正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下去的,皓月如果冥頑不靈,繼續攔他發財,他不客氣,會直接把他打成狗;可皓月若是領了他的情,從今往後和他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那麼……
九嶷想了想,感覺“各走半邊”其實也不壞,因爲要訛詐生財的話,一條四腳蛇差不多也就夠用了,犯不上再帶一條彆彆扭扭的狗崽子礙事。
這個時候,他偶然一轉眼珠,忽然發現皓月彷彿是掃了自己一眼。
他立刻來了精神,對着皓月又皺鼻子又瞪眼睛。而皓月方纔不過是漫不經心的一擡眼皮,如今留意到了九嶷那一張變化多端的面孔,他不由得一驚,心想這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盯着九嶷足足看了五六分鐘,皓月實在是沒看懂他的用意,又想起他在石洞裡拋下自己,無情無義的獨自逃命,皓月便閉了眼睛,心想這也是個冷血的邪祟孽障,我理他做什麼?
轉眼之間,天便黑透了。白大帥披上了一件黑大氅,笑呵呵的告辭離去。呂清奇站在門口目送了他,就見九嶷高高大大的跟在白大帥身邊,穿着一件單薄僧袍,趿拉着一雙露腳趾頭的軟底拖鞋,也不嫌冷。
“唉……”他撫摸着懷裡的皓月,輕聲喟嘆:“擇日不如撞日,你看他把那禿驢留在身邊,分明是對我有了戒心。那麼,夜長夢多,索性我就在今夜動手吧!**之術我是許久沒有使過了,不知是否還像當初那樣得心應手,小師弟,一會兒我帶着你出發,也讓你看看熱鬧,好不好?”
皓月想要咬他一口,不過又想咬人乃是犬類所爲,而自己已經修煉出了人形,當然就該有個人樣子,所以懨懨的閉了嘴,他裝聾作啞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