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蘭對洛富貴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了自己這件事情,有點兒發懵。
她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我就這麼走了?”
洛富貴伸手,護住了正在冒着香氣的砂鍋,有些戒備地說道:“怎麼,你還想吃了飯再走?這可不行,肉就這麼一點兒,你吃了,我拿什麼來跟十三不醉不歸?行了,你走吧,不送你了……”
寶蘭看着他一臉着緊鍋中鴨肉的表情,感覺很是滑稽。
老孃,還不如這一鍋黃酒燜鴨來得重要?
她忍不住地翻起了白眼來,不過還是鄭重其事地向洛富貴道歉:“對不起,我爲我以前的所作所爲給您道歉,以後我不會這麼莽撞與唐突了……”
洛富貴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走吧,下次別再鬧就成。”
寶蘭看着對方彷彿趕蒼蠅一樣地趕着自己,而旁邊的小木匠甚至都沒有瞧她一眼,而是倒了酒之後,全神貫注地看着鍋裡翻滾的鴨肉,莫名感覺到十分委屈。
但她又着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朝着他們鞠了一個躬,隨後退出了吊腳樓。
她這邊往外走,也沒有人攔着,洛富貴那幾個拿着掃帚在掃地上蟲屍的徒弟甚至都沒有瞧她一眼。
寶蘭一直走了好遠,路邊跳出兩個人來,一個獨眼龍,一個刀疤臉,滿臉關心地看着她,喊道:“大小姐,你沒事吧?”
寶蘭氣呼呼地瞪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覺得呢?”
獨眼龍走上前來,慌張地打量着,說道:“哪兒,哪兒呢?”
寶蘭撥開他的手,氣鼓鼓地說:“我沒事。”
獨眼龍有些不太敢相信地說道:“他們就這樣放你出來了?沒給你身上弄點蠱毒什麼的?”
寶蘭罵道:“你希望他們對我動手,對吧?”
獨眼龍連忙說不敢,而寶蘭則問道:“龍虎山那幾個妖人呢?”
旁邊的刀疤臉說道:“早走了,那個洛富貴跟白河苗蠱的蚩麗妹交手時還在,結果一轉眼,人就不見了,招呼都不打一聲。”
寶蘭問:“五毒教的人呢?”
刀疤臉說道:“也走了,不過他們是打了招呼的,說那個洛富貴當真是苗疆蠱王,這樣的人,能不招惹,最好還是不要招惹——哼,這幫膽小怕事的傢伙,真的是不能成事。大小姐,他們走了正好,咱們也不用跟人分贓了,正好您回來了,幫着拿個主意,接下來該怎麼幹?咱們調了十幾杆槍過來,一水兒的漢陽造,陰人的話,絕對沒問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寶蘭直接大罵着打斷:“你腦子進水了啊?都知道人家有多厲害了,還去招惹?是,你有槍,但要是陰不死人怎麼辦?讓我們龍武村所有竿軍,都跟着陪葬?”
她劈頭蓋臉地罵着,刀疤臉這才明白了大小姐的心意,委屈地說道:“那您的意思,是就這樣算了?”
寶蘭瞪了他一眼,說不然呢?你想死,別拉着我們……
她帶着兩人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了腳步,問:“你們兩個,帶錢了麼?”
兩人連忙點頭,說帶了,帶了。
寶蘭對他們說道:“你們兩個,去把全村的鴨子都給收了,然後給我送到那邊去,跟人好好的賠禮道歉,態度一定要誠懇,要是別人罵你們,就給我受着,聽懂了沒?”
獨眼龍有點兒不太明白,問:“爲什麼送鴨子?”
寶蘭沒有回答,而是惡狠狠地說道:“讓你們去買鴨子,那便去買,問那麼多幹嘛?”
她不肯回答,但心裡卻惡狠狠地說道:“你們不是饞鴨子麼?老孃吃死你們……”
送鴨子,這大概是她唯一想到的報復了……
而另外一邊,小木匠與洛富貴已然喝上了,那村中沽來的苞谷酒清冽甘甜,調味雖然算是一般,還有一些糊味,但勁頭夠足,再加上老友久別重逢,酒逢知己千杯少,所以這麼一喝,倒也覺得暢快。
先前小木匠還說要招呼洛富貴的幾個徒弟過來一起,結果洛富貴卻讓他不用擔心,他們自己會解決。
小木匠感覺他的那幾個徒弟都挺怵洛富貴的,叫過來估計也不自在,於是便也不說了。
寶蘭果然沒有吹牛,她的廚藝是真的不錯,那鴨子燜得爛熟,大概是加了酒的緣故,噴香撲鼻,再配上餈粑辣,吃起來當真回味無窮。
兩人吃着鴨子,喝着酒,喝了一半,外面滿是“呱、呱、呱”的鴨叫聲。
緊接着那個叫做許映愚的年輕人進來通傳,說竿軍的人趕了一羣鴨子過來道歉。
洛富貴與小木匠正聊得開心呢,本來不想見來人的,不過剛剛要拒絕,想了想,還是決定一見。
獨眼龍和刀疤臉兩人被叫進了屋子裡來,身上還粘得有鴨絨,瞧見洛富貴和小木匠,點頭哈腰地問好,獨眼龍還連着道歉,表現得十分誠懇。
而洛富貴倒也沒有得理不饒人,說了兩句之後,便揮了揮手,趕人離開。
他也懶得招呼這幫傢伙,說什麼場面話。
當天小木匠與洛富貴一直喝到了深夜,他徒弟跑去買了兩回酒,小木匠最後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次日一直到下午他才醒來,結果又給洛富貴抓着,說是小酌幾杯,結果對方熱情得很,不知不覺又喝大了。
等第三天的時候,小木匠實在是受不了了,舉手告饒,這纔有了稀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