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葉楚還和葉嘉柔虛與委蛇, 現在她裝模作樣裝膩了, 葉嘉柔想要和她撕破臉面,那她也明着來好了。
葉嘉柔捂着被打的臉, 下意識地想哭。
葉楚斂了笑,一拍桌子,不耐煩地皺着眉:“誰準你哭了?再哭一聲,我就讓你再也哭不出來。”
葉楚的聲音冰冷至極, 葉嘉柔瞬間沒了哭意, 她的眼淚要掉不掉, 垂在眼睫毛上。
她看向葉楚,葉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葉嘉柔身子一僵, 立即將臉上的眼淚擦去了。
葉楚掃了一眼房間,走到凳子邊,坐了下來,她手肘靠在桌上, 望向葉嘉柔:“說話,是不是想讓我再打你一巴掌?”
今晚的葉楚徹底顛覆了葉嘉柔的想法, 這絕不是她之前認識的葉楚,跟換了個人似的,嚇得她心肝直顫。
“這次的事情……”葉嘉柔挪動了下嘴巴, 聲音很輕。
“葉家是沒給你吃飽飯嗎?聲音這麼輕。”葉楚定定着看着葉嘉柔,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葉嘉柔習慣用這種柔軟的外表來僞裝自己,如今被葉楚當面指出, 她只能立馬閉了嘴,將頭撇開,不敢看葉楚的眼睛。
爲了不讓葉楚更生氣,葉嘉柔只得將聲音提高。
“我和蔣伯俊是見過面,但是我根本就沒有和他討論過綁架一事,我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葉嘉柔趕緊撇清自己的關係:“我和蔣伯俊也不熟,我也想不到他會綁架姐姐,但是他現在已經被抓進巡捕房了,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哦,接着說。”葉楚拉出了語調,漫不經心地敲着桌子,一看就不相信葉嘉柔所說的話。
“姐姐,我說的話句句屬實,肯定是蔣伯俊對你追求不成,才硬是生了歹心,都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現在他就是一條瘋狗,說什麼都不可信。”
葉嘉柔生怕蔣伯俊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提前給葉楚做個鋪墊,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你的口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葉楚嘲諷了一句。
“可惜啊,你說得越天花亂墜,我越是不信,你以爲我不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葉楚嘴上這麼說着,臉上反倒笑了一下:“葉嘉柔,你真以爲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你不和綁匪接觸,就不會留下把柄?”
“蔣伯俊在巡捕房全都說了。”
被葉楚的話一激,葉嘉柔趕緊拼命想着,自己到底有什麼東西落在蔣伯俊的家中。
“你還真的在想?我只是隨便套了一句。”葉楚不溫不熱地來了一句。
葉楚的話瞬間打斷葉嘉柔的思緒,她難以置信地看了葉楚一眼,眼底浮現出無法控制的恨意。
“這樣你就生氣了,若是我告訴你,這件事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每一步都被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更不好受了?”
葉楚笑了一聲,落在清清冷冷的房間裡。
葉楚分明是笑着的,但葉嘉柔只覺笑意瘮人。
“都是你給我下套,我根本就沒做什麼,你還裝在這裡裝無辜,不怕我和父親說嗎?”葉嘉柔忍不住尖叫了出來。
蘇蘭他們已經趕到了門口,他們將門一拉,發現上了鎖,於是拼命敲着門。
大家都聽到了葉嘉柔的尖叫聲,他們認爲葉嘉柔情緒不穩,生怕她會狗急跳牆,傷了葉楚。
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房內葉楚壓低了聲音。
“你倒是說啊,我就怕你不說,其他人會相信你這個主謀?還是會相信我這個受害者?”葉楚一點也不怕。
她接着刺激葉嘉柔:“而且我現在做的這些事,不都是你最喜歡做的嗎?別在這裡跟我裝姐妹情深,看得我噁心。”
葉嘉柔再也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指着葉楚:“你別以爲大家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說我裝,你纔是最會裝模作樣的人。”
敲門聲持續響着,葉嘉柔瞪了葉楚一眼,跑向門口,將門鎖打開。
葉楚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動,看着葉嘉柔打開了門。
葉嘉柔將門一拉,氣急敗壞地對着門外的人說道:“都是葉楚自己設計害我,我什麼都沒做,是她自導自演的!”
葉嘉柔用手指着葉楚,聲音異常尖銳。
“我自認平時對你不薄,嘉柔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嫁給蔣伯俊對你有什麼好處,做人不能沒有良心。”葉楚的聲音蓋住了葉嘉柔的。
聽到葉楚的指責,葉嘉柔愣愣地回頭,她立即反應過來:“父親,你聽我說,這一切全都是葉楚演的,她就是故意要整我。”
葉鈞釗一聽葉嘉柔的話,憤怒達到了頂點,臉色完全黑透,他伸手打向葉嘉柔的臉。
“你鬧夠了沒!”
“啪”的一聲脆響,打在葉嘉柔的臉上,她臉上傳來尖銳的疼痛。
葉鈞釗最好臉面,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葉嘉柔做的,若是葉嘉柔真的被抓進了巡捕房,那他的臉真的被丟盡了。
他寧願私下懲戒葉嘉柔,也不願將此事宣揚到外面去。而且方纔三少發了話,明顯是要給葉楚撐腰,他必須要做出點什麼。
“來人,把葉嘉柔關到小黑屋去,什麼時候反省了,什麼時候出來。所有人一律不準和她說話!”
葉鈞釗下了命令,儘管葉嘉柔哭着喊着,但還是被拖了下去。
蘇蘭冷眼看着葉嘉柔,抱緊了葉楚,葉嘉柔自作自受,她現在巴不得葉嘉柔多受點苦。
“蔣姨娘沒管教好女兒,禁足在自個房內,同樣不準出來。”葉鈞釗對蔣姨娘也是恨極,葉嘉柔可是她教出來的好女兒。
萬儀慧覺得懲罰有些輕了,但是她終歸是個外人,沒法多說。
葉家的小黑屋說是用來懲罰人的,但是從來沒有人進去過,現在是頭一回用上。
所有人都不準跟關進小黑屋裡的人說話,也不準送吃的進去,裡面常年沒有人打掃,自是有不少髒東西。
就算葉嘉柔只是在裡面待上一晚,也會怕得受不了。
葉楚知道葉鈞釗的心思,他肯定會將這事瞞下來。她自然沒有打算,將葉嘉柔送進巡捕房。
因爲葉楚早有了第二手打算,能讓葉嘉柔徹底離開葉家。
……
這件事結束之後,葉楚回了房間。
凌晨時分,空氣愈發得冷。天還沒有亮,葉楚已經累到不行。她躺在牀上,隨即合上了眼睛。
困極了,葉楚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沒過多久,就做了一個夢。
恍惚之間,她又夢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葉楚在督軍府中住了一段日子,對裡頭的構造清楚得很。陸淮很忙,不常有時間教她,兩人結婚不久,也沒有很熟悉。
那時,她已經學會了一些東西,在陸淮外出的時間裡,她都在反反覆覆地練習。
有一日,陸淮沒有出門。或許是因爲他這天不忙,留在了家裡。
葉楚下樓的時候,發現陸淮還沒有離開。
假夫妻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在旁人面前,陸淮和葉楚會扮演得十分合格。從言語到行爲,挑不出錯處。
旁邊有女管家在,他們講話也變親密了。
陸淮看着葉楚,開口:“阿楚,過來。”
葉楚小跑過去:“今日不忙嗎?”
女管家笑着在旁插嘴:“少帥給夫人準備了一份禮物。”
陸淮淡淡瞥了女管家一眼。
女管家隨即收回了視線,她是覺得少帥嘴硬,什麼事情都不講出來,纔要幫他說一回。不過,夫妻兩人的事情,要他們自己處理。
葉楚看了一眼,瞧見他手中有一個盒子。她有些好奇地看向陸淮,他的面色不顯,看不出他想做什麼。
陸淮:“跟我來。”
葉楚嗯了一聲,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着。他們離開了主屋,院子裡陽光正好,天氣晴朗。
葉楚跟着陸淮到了後面的一幢小樓裡,剛走進裡面,穿堂風吹過來,有些冷了起來。
督軍府中有一幢小樓,裡面有着室□□擊場。
平日裡,陸淮都會過來練槍,但葉楚從來沒進來過。他們在射擊場裡停下來,陸淮把手中拿着的那個盒子遞給葉楚。
陸淮瞥了一眼,示意葉楚看一看。
葉楚接了過來,蓋子被輕輕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時,她怔住了。
是一把槍。
槍身弧度流暢,槍口上是精緻漂亮的滾花。
陸淮介紹道:“勃朗寧M1910。”
葉楚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把槍,心中欣喜。她仔細觀察着,先前陸淮也許擔心她無法控制好,他一直不教她用槍。
葉楚看向陸淮:“我現在可以開始學槍了嗎?”
陸淮點頭:“我先示範給你看一下。”
葉楚安靜地把槍擱下,將陸淮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
陸淮從腰間拔出一把槍,他自己用的是柯爾特M1911。槍上了膛,他指着固定靶,扣動扳機。
子彈飛速朝着靶子飛了過去,穿透中心的位置。
很準。
陸淮轉身看向葉楚,瞧見她有些興奮的表情,他牽起嘴角。那抹笑容極難察覺,尤其是在葉楚專注看槍的時候。
“兩腳自然站立,不用緊張,讓身體維持在一個略微放鬆的狀態。”陸淮一邊說,一邊示範。
葉楚握緊了槍,因爲是頭一回拿槍,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不受控制。
陸淮見她的身體緊繃,似乎怎麼站都站不對。
他忽的笑了:“葉楚,這不過是一次練習。”
被陸淮指出後,葉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自然也曉得她是過分緊張了,但畢竟是第一次學槍。
她抿了抿脣,不放棄:“嗯,再來。”
陸淮突然放下了槍,走得離葉楚近了些。
他緩緩講了幾個字:“我幫你?”
射擊場裡空曠得很,自然安靜萬分,陸淮極低的聲線響起來。葉楚回頭看他,他高大的身影落了下來。
兩人雖離得近,她卻沒有察覺到半點壓迫感。
她沒有開口,手裡仍緊緊握着那把陸淮送給她的槍。
陸淮就當葉楚是默認了。
葉楚察覺到陸淮的身體貼在了她的身側,一股溫熱又熟悉的氣息襲了上來,她耳根一熱。
這些動作極爲自然。
他們都自動忽略了心中升起的異樣感覺。畢竟,兩人只是在進行教學,沒有別的念頭。
陸淮:“開始吧。”
陸淮的聲音在葉楚的耳畔響起,她的耳垂有些癢,還帶着一股淺淺的酥麻感。
葉楚鎮定了下心神:“嗯。”
陸淮的手握了上來,使得她的手掌緊緊貼住槍。
與此同時,他的手掌也緊緊貼住了她的手。
陸淮感覺到他的手心之下是細膩柔軟的觸感,他微微一怔,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陸淮的指腹上有薄薄的繭,恰巧劃過葉楚手指,她的身體下意識繃緊,呼吸也滯了一下。
陸淮回過神來:“不要閉氣。”
葉楚:“嗯。”
其實,她更緊張了。
陸淮笑了笑,沒有繼續要求她。下一秒,他的手指按住她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子彈朝着人型靶飛去,穿透中心的位置。
陸淮:“葉楚,恭喜你打出了第一槍。”
葉楚怔了一怔:“陸淮,沒想到你也會開玩笑。”
之前他們不太熟悉,葉楚一向曉得陸淮的性子冷。他們結婚有一段時間,也沒聽過他開過幾次玩笑。
“哦?”陸淮挑眉,“夫人,你覺得我不像是會開玩笑的人?”
這大概是陸淮在私下頭一回這樣叫葉楚。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許是在外面做戲久了,這兩個字竟然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葉楚認真思考了下:“不像是。”
葉楚似乎沒察覺到哪裡不對,她手裡拿着槍,彷彿自動忽略了夫人那兩個字,接下去回答他的問題。
陸淮隨口問起:“那我是什麼人?”
“你……”
葉楚思索了一會,眉頭微微蹙起,答案在腦子裡轉來轉去。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陸淮正在看她。
她被看得心慌,只能快速給出了一個答案。
葉楚:“是個好人。”
陸淮:“嗯?”
葉楚:“你做事不偏不倚,又公道極了。只是總在擔心旁人,要管好自己的身體才行。”
陸淮忽的一笑:“不用刻意誇我。”
葉楚開口:“沒有。”
她又加重聲音,強調了一遍:“我方纔講的都是實話。”
陸淮一怔,看向葉楚,兩人目光相接。他見她眼神清亮,認真得很。即便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仍是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陸淮:“嗯,我信你。”
葉楚嘴角牽起,笑了。
陸淮指了指葉楚手中的勃朗寧:“繼續練槍嗎?”
葉楚不假思索道:“練。”
“再示範一遍嗎?”
“我自己來。”
“好。”
“……”
後來,葉楚雖學會了用槍,槍法也越來越準。但葉楚常常待在督軍府,她被保護得很好,沒有什麼用槍的機會。
有一天,葉楚和陸淮坐着車回督軍府,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次突發的伏擊。
這條路原本寂靜得很,外面忽然響起了喧鬧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緊接着,司機被一槍打死,汽車搖搖晃晃,一頭撞到了旁邊的牆,路被堵死,車也無法再次啓動。
陸淮沒有任何顧慮,爲了安全起見,將葉楚留在車裡。
他拔出槍,立即開了車門,對着趕來的那些歹徒射擊。
頃刻之內,陸淮已經開了好幾槍。隨着幾聲槍響,他們還沒來得及開槍,就倒在了地上。
陸淮槍法極好,動作也很迅速,很快就解決掉了一批人。
陸淮拿槍指着一個趕過來的歹徒。
只剩下最後一個人,那人對陸淮舉着槍。正當陸淮扣動扳機的時候,卻發現子彈已經用盡了。
黑洞洞的槍口指着陸淮,寒氣逼人,他已經沒時間了。
陸淮沒有亂了心神,反倒更加鎮定起來,他直視着那個槍口。
這時,槍聲響起,他眼前的那個人竟緩緩倒地。
只開了一槍。
一擊必中。
陸淮擡起眼來,看到不遠處站着他的妻子。她舉着槍,表情極爲堅定,身後是敞開的車門。
陸淮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葉楚。
然而,彷彿是從那一天開始,他永遠也無法忘掉那個身影了。
但是待到葉楚回過神來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葉楚發怔地看着手中的槍,慌亂的感覺瞬間從心底浮起,身子有些顫抖。
陸淮朝葉楚跑去,他猛地將她拉進了懷裡,在上海冰冷的街頭,擁緊了她。
那也是一個初冬,天氣冷得厲害。葉楚仍是沒有動,她的身體略顯僵硬,陸淮抱住她,用他溫熱的身體環住她。
陸淮低頭埋進她的發間,熟悉的清香朝他涌了過來。
他不由得輕聲喊了一句。
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
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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