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的視線從那張紙條上收回來, 他看向周副官:“那個小孩現在還在門口嗎?”
周副官點頭稱是:“我馬上就把他叫過來。”
那個孩子被帶進來之前, 已經有人徹徹底底檢查了一遍。他身上並沒有任何武器,除了兜裡還留着幾顆糖, 便沒有別的東西了。
確保這個孩子沒有危害後,周副官將他帶了進來。
小孩子進陸淮的書房時,沒有十分驚奇地四處張望,反而表現得很沉穩。他略低着頭, 並不直視陸淮的眼睛。
這些都是剛纔那個人教他的。小孩表現得越有誠意, 這場對話就越順利。
從他一進來, 陸淮就在觀察他。小孩看上去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纔不慌不忙的樣子。
若是普通孩子, 不會有這樣的心性。那個好心人的眼光倒是不錯, 能找個這樣的孩子來送信。
小孩站在了書房的中央,朝着陸淮鞠了一躬:“您好。”
陸淮的語氣淡淡:“誰派你過來的?”
小孩:“一個陌生人。”
陸淮又問:“那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小孩點頭:“有的。”
“她說了,您不用在意她的性別和身份。那不過是一個好心人罷了。”
聽到回答後,陸淮忽的一笑, 那人彷彿早已曉得他要問些什麼。看來那人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陸淮看向那個孩子:“還有什麼話需要你講嗎?”
小孩子講話的語氣一本正經:“信與不信,是您的事情。希望您以大局爲重。”
陸淮微微一怔,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張紙條。上面講的事情若是真的,的確刻不容緩。
陸淮的每一個問題都被葉楚猜準了,小孩的回答全都經過準備, 再問他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待到小孩離開了,周副官問:“需要叫人去跟嗎?”
陸淮擺了擺手:“不必了。”
那個好心人那樣聰明,不會讓他追蹤到一點蛛絲馬跡的。
後來, 小孩回了原來的地方,再也找不到葉楚的蹤跡。但是那個賣糖人的小販還在那裡,他送了小孩一隻糖人,說是那位好心人給的。
督軍府書房裡,陸淮和周副官正在討論起那張紙條的內容。
五日後,會有一輛私運軍火的車離開上海。
“你覺得這件事是真是假?”陸淮敲了敲那張紙條。
周副官:“若是別人的試探……”
“嗯。”陸淮淡淡回了一句,“也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
陸淮疑心極重,要是那個“好心人”故意將消息傳給他,其實是爲了掩蓋另一場事故。
這件事不能聲張,但陸淮必須早做準備。
“你去將警察署長請過來。”
“是,三少。”
周副官開着車,離開了督軍府。
***
葉楚這幾日雖沒怎麼出門,卻一直默默在關注陸淮的事情。
去學堂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了,街道的警察比先前多了些,似乎有人在做些什麼。
葉楚心中很高興,她知道陸淮已經開始行動了。
因爲她清楚極了,陸淮會以百姓安危爲重,即便他不相信她的紙條,也會留一手準備。
上輩子,軍火走私這件事在上海鬧得很大。
那時,沒有人曉得這場事故會那樣突如其來地發生。警方發現的時候,歹徒已做了周全的準備。
葉楚想到了當時的新聞,許多警察因此受傷,甚至有些人喪了命。
她同陸淮相處得久,所以她知道,陸淮行事嚴謹,他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除了……
葉楚搖了搖頭,將忽然浮起來的回憶壓了下去。
反正現在,那些無辜的人就不會被牽扯進去了。
……
葉嘉柔和蔣姨娘因爲自己的貪婪而自食惡果。
葉嘉柔這個人好面子,她請了幾天假,說是生病在家,無法去學堂。當然,她的病因,每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蔣姨娘也死死守着她的屋子,怎麼都不出來。她的臉面都被葉嘉柔丟盡了,又讓葉老太羞辱了一番,自是不想見人。
沒了這兩個礙眼的人,這幾日的葉公館便一直很安靜。
週日的時候,母親蘇蘭去和隔壁公館的太太閒聊,葉楚高高興興地坐在客廳裡。
因爲耳根清淨,葉楚一個人也不覺得無聊了。
客廳裡寂靜極了,忽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就顯得有些刺耳。這邊沒有人,葉楚便接了起來。
“你好,我找葉二小姐。”那頭傳來的是丁月璇的聲音,因爲是第一次打葉公館的電話,她的聲音有些畏縮。
葉楚笑了:“是我。”
丁月璇一下子就放鬆了:“阿楚,最近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上次你已經請我吃過一回了,還是我請你吃好了。”葉楚說,“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有時間嗎?”
丁月璇忙點頭:“有的呀,去逛逛街可好?”
“好。”
“……”
葉楚同丁月璇約好了見面時間後,就把電話掛了,準備回房間換件衣服出門。她剛走到門口,結果,電話卻又響了起來。
大概是丁月璇有什麼話沒講完,要繼續說。葉楚以爲又是丁月璇打來的,便隨意接起,還沒開口,那頭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找葉三小姐。”似乎以爲是葉家丫鬟接的,他的語氣帶着些許傲慢,想來是個自信張揚的人。
呵,這個聲音耳熟得緊。
葉楚挑了挑眉,是陳息遠。都出了這檔子事,他心裡還想着葉嘉柔呢。
葉楚諷刺地笑了,不知道他來找葉嘉柔做什麼,說不定還存着念想。陳息遠真是“癡心一片”。
“你找嘉柔做什麼?”葉楚開了口,“她現在沒有時間見你。”
陳息遠認出了這道聲線,不禁背脊一涼,他至今還記得當初在新城飯店被葉楚羞辱的場景。
完了,這葉楚知道了自己的事,說不定又要找個法子折磨他。
陳息遠嚇得立即掛了電話。
葉楚:“……”
她見過慫的人,沒見過這麼慫的。
葉楚回去換了一件稍厚的衣裳,就攔了一輛黃包車,去和丁月璇約見的布朗路。
***
布朗路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清俊無雙的男子,身邊跟着一羣人。他不急不緩,慢斯條理,彷彿不在意任何事。
他的舉動好似優雅的貴公子,沒有人能看出那是無惡不作、狠辣至極的洪門頭目。
喬六爺。
上海灘的人都曉得喬雲笙是一個沒有心的人。顧平是喬雲笙最得力的部下,他總能猜到六爺的心思。
單單殺人這件小事,都能做到乾淨利落。
顧平跟在喬雲笙後面走着,他瞧見了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思索後開了口:“六爺。”
喬雲笙漫不經心地瞥了顧平一眼:“怎麼?”
顧平:“六爺,沈九請前面那女的喝過茶。”
顧平指着的那個人正是葉楚。
因爲上回,喬雲笙看見葉楚時,他的船已經開了很遠。他並沒有看清楚她的臉,顧平自然也不知道她是那個碼頭上的姑娘。
喬雲笙眯了眯眼睛,他向來沒聽過沈九與哪個女人比較親近,沈九居然會請女人喝茶?
真是稀奇。
喬雲笙緩緩地說:“繼續講。”
顧平見六爺對這件事感興趣,就在一旁說了起來。
“前段時間,青會的人去信禮中學見這個女的,總共見了兩次。”
“第一次那女的拒絕了沈九。”
聽到這裡,喬雲笙的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沈九被拒絕了?”
顧平諂媚道,“六爺,沈九就是個沒用的,連個女人都請不動。”
“第二次青會換了一批人去請那女的。”顧平接着說,“第二次請的時候,青會架勢很大,然後,這女的才同意了。”
“六爺,您瞧,那女的就在前面。”
喬雲笙循着顧平的手指看去,葉楚恰好轉身。他只看見了她的背影。
墨黑的長髮披在耳後,只看背影,就已經清麗無比。
“六爺,小的要不要教訓她一頓?”
顧平在喬雲笙身邊待久了,自是知道六爺不喜沈九。沈九請那女人喝茶,肯定是看上了那女人,顧平當然想着教訓她一頓,讓沈九不爽。
喬雲笙挑了挑眉,沒料到沈九爲這女人花了這麼多心思。一請再請,這女人脾氣倒挺大。
喬雲笙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更何況,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玩物。沈九對待這女人這般小心翼翼,倒真讓他有些意外了。
喬雲笙看着葉楚的背影,沉默了幾秒,顧平的心思百轉千回,覺得六爺是否看上了這個女人。
顧平話頭一轉:“六爺對她感興趣嗎?”
顧平覺得自己猜中了喬雲笙的想法,心中一喜,正準備多講幾句。
下一秒,卻見喬雲笙懶懶地一擡手。
“現在不必了。”
喬雲笙覺得,沈九這麼多年打光棍,大概是碰到個女的就覺得新鮮吧。他不認爲,沈九的眼光會好到哪裡去。
沈九的性子如此不正經,誰知道會對那女的有多好。
顧平低聲回答:“是,六爺。”
而葉楚那邊,她已經注意到了喬雲笙那行人的離開。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快步走到一家成衣店裡,找到了丁月璇。
“你放心,喬六爺已經走了。”
丁月璇方纔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了下來。
之前,葉楚和丁月璇在成衣店裡看衣裳,聽到了有人在講洪門的喬六爺正在這附近辦事。
因爲丁月璇得罪過喬六爺,葉楚擔心他會對她不利。
葉楚同丁月璇商量好,讓她在成衣店裡躲着,待到外面安全了,再出來。
丁月璇已經惹怒了喬雲笙,她若在上海繼續待着,不可能避免和喬雲笙碰面。既然如此,不如找一個真正的靠山。
能保證她從喬六爺手下逃脫的人有誰?
葉楚略一沉思,很快便想到了喬六爺的死對頭沈九。
葉楚記得清楚,上輩子,沈九一直未婚,身邊也沒有女伴。陸淮同她提過,沈九心裡有一個無法忘記的人。
沈九這人平時不正經,但心腸還是善的。更別提他心中裝了白月光,對別的女子都沒有什麼想法。
所以像丁月璇這樣單純的性格,去大都會唱歌剛剛好。沈九不會喜歡丁月璇,丁月璇也不願受人折辱。
葉楚聽過丁月璇唱歌,她的嗓子果然好,聲音如同出谷的黃鶯,與這浮華的上海灘不一樣。
但若是要讓丁月璇去大都會歌舞廳唱歌,這件事還需要慢慢謀劃才行。
葉楚斂起了神色,和丁月璇一起離開了成衣店。她們走去電車站的路上,見到了一個愁眉苦臉的人。
竟是先前打電話來葉公館的陳息遠。
葉楚勾脣一笑,想起上輩子陳息遠明裡暗裡替葉嘉柔給她下絆子,葉楚就覺得他真是活該。
她清楚得很,陳息遠非但不會和葉嘉柔再有關係,他還會和李思文結婚呢。
上一回,懷着孕的李思文來找葉嘉柔,指責葉嘉柔搶她男人,欺負一個孕婦,讓葉嘉柔現在還擡不起頭來。
渣男賤女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葉楚這樣想着,送丁月璇上了電車後,便自己攔黃包車回家了。
等到葉楚離開了布朗路,陳息遠還是繼續愁眉苦臉。
最近,陳息遠一直感覺到工作的氛圍變得怪怪的,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也總是意味深長。
在信禮中學門口發生的事情,陳息遠那是一點也不知道。
葉嘉柔丟臉丟大了,自然不會主動和陳息遠提起。而陳息遠只覺得葉嘉柔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疏遠。
每次陳息遠去學校找葉嘉柔的時候,總是被葉嘉柔以在學習,正在忙的理由推脫,連個面也見不到。
雖說他每回去信禮中學找人時,同學們對他都是分外熱情,一個個趕上來要幫着他通傳。
即使陳息遠自認自己的魅力很大,那也不至於全校同學都愛慕他吧,看來是他高調追求葉嘉柔讓大家都起了羨慕之心。
一天,陳息遠下了班,正走進一家飯館,準備隨便點幾個菜填飽肚子。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了他一聲。
“陳息遠,你來我這邊吧,我馬上就吃好了。”叫人是陳息遠的同事劉城,他是同事中有名的大嘴巴。
陳息遠對劉城的感覺並不好,雖然他想當做沒聽到,但是飯館裡的位置真的已經坐滿人了,唯一的空位就是劉城那桌。
陳息遠不情不願地坐到劉城面前。他最近正在爲見不到葉嘉柔而發愁着,臉上盡是些愁苦之色。
“陳息遠,你表情怎麼不太好,聽說你要當父親了,我就提前恭喜你了,下次結婚的時候記得叫我喝喜酒。”
一個個字從劉城嘴裡蹦出,但是組合在一起,陳息遠怎麼就完全聽不懂呢?
父親?爸爸?
他這不是還沒把葉嘉柔追到手,自然也什麼都沒做,哪來的孩子?
唯一有可能生下他孩子的李思文,早就收了他的錢,把孩子打掉了,錢還是他親手給的,話也是他親口說的。
“我吃完了,先走了,你慢慢吃。”劉城抹了一把嘴,準備站起身離開。
回過神的陳息遠趕緊伸手攔住:“等等,你先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有孩子了,我現在可是單身!”
猛地一下被拉住的劉城也愣了愣。
“單位裡不少人都知道,就是那個李思文,她前幾天去找信禮中學找個什麼女的,說是懷了你的孩子,馬上就要結婚了。”
李思文這三字進入陳息遠的腦子,他就知道他要當父親這事沒跑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都怪他粗心,怕丟人,只給了李思文一筆錢,沒想着要看着她把孩子打掉,現在這事情鬧得不小,這不更丟面子了。
還好陳息遠抓住了劉城話裡的字眼,信禮中學,什麼女的。
“李思文去信禮中學找誰了?那個女的叫什麼名字?”陳息遠連連發問。
“好像是姓葉,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劉城兩眼發亮,看着陳息遠。
陳息遠連連擺手:“別別別,我什麼都不想知道,你不是要回家,你快走吧。”
帶着一臉好奇的劉城走遠了,陳息遠抱着頭,將額頭抵在桌子上。
他懂了,他什麼都懂了,什麼孩子,什麼當父親,什麼結婚,還有嘉柔近日對他的態度。
陳息遠全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李思文搞的鬼。
這下,他完全沒臉去找葉嘉柔了,那麼多人知道李思文懷了他的孩子,他如果不把李思文接進門,唾沫星子也會把他淹死。
嘉柔,這下我徹底失去了你。
陳息遠低着頭哭了,眼淚掉進他前面的碗裡。
最受打擊的不是陳息遠,而是他的母親陳太太。
得虧陳息遠在得到消息後,沒有立即告訴陳太太,不然她怎麼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得到一個如此大的驚喜。
向來和她不對頭的一個富家太太,故意將她們圈子裡的人都約了出來,一起去聽了評書。
陳太太還心道,這個人怎麼突然獻殷勤。原來就是想在所有人面前把李思文懷孕的時候揭露出來,給她難堪。
“陳家太太,聽說你馬上就要升級當奶奶了,孩子滿月的時候記得叫上我們,大家一起沾沾喜氣。”
都說兒子像母親,陳太太聽完這句話的表情和陳息遠受到驚嚇時,如出一轍。
陳太太可沒她兒子這麼蠢,她一聽就明白了裡面的彎彎繞繞,不就是陳息遠搞大了別人的肚子,還被人發現了嗎?
不過,厚臉皮的陳太太可不會承認,她硬聲道:“劉太太,你可不能口說無憑,誰知道是那家的野女人想要攀上我們家息遠,你們知道息遠向來優秀。”
那個太太可沒想這麼放過陳太太,她拿起帕子,捂嘴笑了笑。
“哎呦,陳太太可別急着否認,在場的人可都清楚,那李思文懷裡的孩子必定是你家息遠的,我兒子劉城可是聽陳息遠親口承認的。”
陳太太呆住了,原本以爲只有劉太太曉得的事,大家居然已經都知道了,怪不得她們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着嘲弄。
她此刻的感覺就像明明以爲自己穿了一件漂亮衣服出門,但是被大家指出什麼也沒穿。
陳太太被衆人窺探到了秘密,她恨不得有什麼縫隙能讓她鑽進去。她和陳息遠一樣,最好面子,現在她只想馬上回家,好好質問一下陳息遠。
陳太太的臉紅透了,連耳根子都紅得徹底。但是陳太太依舊死鴨子嘴硬,要給自己找回場子。
“你們偏聽偏信,我的兒子我最清楚,你們以後嘴巴放乾淨點,再造謠我就找警察抓你們。”
放完狠話後,陳太太腳步急匆匆地離開了現場。
鬧劇的最後,李思文終於得到她最想要的東西,陳息遠正房太太的位置。
雖說陳息遠心不在她的身上,但是那又如何,她想要的本來就不是這些。再說了,現在全上海知道這件事的人可不少。陳息遠還能勾搭上誰?
而且李思文已經嚐到了這麼做的甜頭,只要陳息遠做得過分些,她就如法制炮地讓他再丟臉一次。
反正陳息遠的名聲早已臭了,李思文不介意再往上踩一腳。
陳家宅子,李思文滿足地摸着肚子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
“寶寶乖,今天你父親回的有些遲了,過幾天我們再去他單位看看他,你說好不好?”
上輩子,李思文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嫁給了陳息遠。這一世,這朵段位極高的小白花,更快地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
幾日裡來,督軍府的氛圍異常緊張。
陸淮雖已經得到了葉楚的訊息,他不清楚那件事到底是真的提醒,還只是調虎離山。
所以,陸淮同警察署長商量好,本週內,提高整個上海的戒備。
五日後,葉楚所講的那件事果然發生了。陸淮早有準備,他們的人員幾乎沒有傷亡。
紙條上的內容完全沒有錯漏,的確有一輛車想借着送貨的名義離開上海,實則是爲了私運軍火。
警察署長極爲高興,這次行動中,他們的損失約等於零。
陸淮神色不明,獨自一人回了督軍府。他現在能暫時確定這個好心人沒有敵意,但心中仍有困惑。
陸淮正坐在書房中,看着那張葉楚給他的紙條。
他的手指輕輕掠過素白色的紙張,上頭那三個字明明白白地在他的眼前出現。
上輩子,葉楚救了陸淮後,她唯一的條件就是要他教會自己自保的手段。所以,他們假結婚的五年裡,陸淮教會了她許多本事。
葉楚剛開始學改變字體的時候,她一直帶着先前的習慣,卻不好寫出別的字跡來。
葉楚苦練了很久,仍是寫不好。陸淮在旁一直看着,他有些探出手去,卻又停了下來。
陸淮喚了一聲:“葉楚。”
葉楚擡起頭來看着他,她的手中還拿着鋼筆。書房裡攤着紙張,當然那都是上頭已經寫了好多字的廢紙。
“按照這樣的速度,或許到了明年你也學不會了。”
葉楚看了看桌上的廢紙,心裡覺得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先前學別的都還可以,但這種是要根除一些習慣。
着實難得很。
“若是你想快點學會,只能聽我的了。”
葉楚點了點頭,陸淮走了過來。他的手輕輕擱在了書桌上,離着她的手很近。
陸淮問了一句:“可以麼?”
葉楚點了點頭。
那是他們結婚後,他第一次在私下相處的時候碰到她的手。
在外面,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着,即便有肢體接觸,那也是演戲。
而督軍府的書房裡沒有旁人,只有葉楚和陸淮兩人。
陸淮當時對葉楚也沒有別的感情,他從前不喜別人的觸碰,但是同葉楚演戲久了,他並不抗拒她。
陸淮教她寫字的那天,也是晴好的天氣。督軍府外頭的陽光映亮了整個院子,而書房裡寂靜極了。
這裡,只有他和她,還有明亮清澈的陽光。
葉楚的手指纖細。
陸淮的手指修長。
他的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兩個人均是有些緊張。許是在旁人面前做戲久了,他們很快便適應了。不過是一次學習罷了呢。
葉楚坐在桌旁,陸淮輕輕倚靠着書桌,他握着她的手,認認真真地開始教她如何改變自己的字跡。
他教她先寫下了第一個詞。
那張素白的紙張上寫着兩個字,是陸淮特有的字跡。
葉楚。
作者有話要說: 先前有讀者覺得葉楚上輩子感情淡薄,但其實上輩子兩人對彼此的感情都比較複雜,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後面會慢慢揭露的。
上輩子都這麼甜了,這一世肯定更甜呀。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