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鴻昌找了廖仲承之後, 很快就回到了宅子。
廖仲承是否會照着他的話去做, 他並不擔心。
他以如此巨大的利益相誘,廖仲承不可能不心動。
如今,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幾日後,北平政府發佈了一則公告, 取消陸宗霆對上海的控制權。
此消息一出, 立即傳到了董鴻昌的耳中。
冥冥之中已經註定, 他會成爲下一個監管上海的人。
事情都在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一切進展得如今順利,讓董鴻昌不由得放鬆了警惕。
他掌控上海一事,指日可待。
……
夜幕降臨, 寒風更爲冷冽。
時至凜冬,冷意襲來, 呼吸之間盡是白氣。
天色陰沉得厲害, 不一會, 竟飄起了小雪。
細小而乾燥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簌簌作響。
看似靜謐的夜晚, 不安卻始終潛伏在暗處。
董鴻昌的宅子。
陸淮帶來一批人,將宅子包圍了起來。
動作悄無聲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漆黑的夜色中, 陸淮和手下將宅子外面的守衛全部殺光。
槍上裝了消.聲器,子彈射出,沒有發出聲音。
待到守衛警覺的時候,陸淮已經掌控了局面。
陸淮從大門進入,身邊跟着一批手下。
他們執槍射擊, 宅子中的守衛全力反抗,卻依舊抵抗不了。
夜空中的雪下個不停。
陸淮的發間落了幾片雪,更顯得他神色冷峻。
陸淮徑直往裡走去,攔住他們的守衛都被盡數制服。
此時,董鴻昌正在書房之中。
聽到外面的騷.亂後,董鴻昌立即警覺。
他的宅子警備森嚴,怎麼會有人輕易進入。
手下推門而入,神色焦急。
董鴻昌皺了皺眉:“外面是什麼情況?”
手下語氣慌亂:“有一批訓練有素的人闖進了宅子。”
“陸淮來了。”
董鴻昌臉色一沉,眼底冰冷。
手下又道:“我們的人,大部分都被控制了。”
董鴻昌知道自己成功在望,他絕不能讓先前的籌謀毀於一旦。
儘管他不想在陸淮面前露怯,但他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
董鴻昌走出了書房,手下護送董鴻昌從後門離開。
前院的喧鬧聲持續傳來,董鴻昌加快步子,走向後院。
剛行至後院,後門還沒來得及打開。
一把槍抵在了董鴻昌的後腦。
董鴻昌一怔,他猜到他的宅子已經被陸淮的人全部包圍。
“董鴻昌,三少在前面等你。”
冰冷的觸感從身後傳來,極具威懾力。
只要董鴻昌稍有反抗,他們就會開槍。
董鴻昌怒氣上涌,卻不得不配合,暫時低頭。
董鴻昌被陸淮的手下威脅着,往前院走出。
短短時間內,陸淮已經徹底控制了整座宅子的人。
董鴻昌走到了前院,他看着院子中央立着一個人。
看到這邊的動靜,陸淮轉頭看向董鴻昌。
雪下得愈發大了,細雪落在了陸淮的肩膀上,覆上薄薄的一層。
陸淮的面容冷靜,眼似深潭,沒有溫度。
許是雪下得有些大了,董鴻昌竟覺得身子開始變得冰冷。
董鴻昌被帶到了陸淮的面前。
他不認爲陸淮敢在這個時候殺他。
陸宗霆纔出事沒多久,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之時,多雙眼睛盯着他們。
若是陸淮在這裡取走他的性命,過分招搖。
陸淮眯了眯眼睛,看向董鴻昌。
他眼神冰冷,神情淡漠。
手下立即提腳踢向董鴻昌的膝蓋。
董鴻昌腿腳一麻,被迫跪在了陸淮的面前。
他的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雪依舊下着,地上一片溼冷,寒氣沁人骨髓。
陸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而這樣的姿勢對董鴻昌來說,無疑是最大的侮辱。
但是槍口依舊直抵着他,他無法抵抗。
董鴻昌的眼底怒氣沉沉,雙手在身側握緊成拳。
在這樣的情勢下,董鴻昌只得這麼做。
過了半響,董鴻昌才壓抑住了自己的怒氣。
董鴻昌故意諷刺陸淮:“聽說陸宗霆已經失去了對上海的控制權。”
“現在你這般作爲,難道是爲了給他抱不平?”
董鴻昌語氣挑釁,毫不遮掩自己的得意。
董鴻昌不知內情,他不曉得現在的一切都是陸淮的安排。
他認爲在陸宗霆不再監管上海之後,他對上海唾手可得。
看着董鴻昌得意的模樣,陸淮冷笑了一聲。
他絲毫沒有將董鴻昌的話放在心上。
陸淮話中含着深意:“愚不可及。”
而現在董鴻昌卻沒有聽明白陸淮的意思。
陸淮眉眼冷峻:“你和廖仲承勾結一事,你以爲不會有人發現嗎?”
董鴻昌知道陸淮指的是什麼。
他先前讓廖仲承提交提案。
北平政府放棄陸宗霆,他便想趁機取而代之。
董鴻昌笑了笑,笑意卻不及眼底:“北平政府已經不信任陸宗霆了。”
董鴻昌的意思是,陸宗霆不可能重新拿回對上海的監管權。
聽到董鴻昌的話,陸淮卻沒有發怒。
他的話中似乎還有另一層意思,但是董鴻昌得意忘形,並未察覺到。
陸淮開口:“你不會真的認爲北平政府會批准這份提案吧?”
董鴻昌多次出言挑釁,而陸淮的反應卻讓他失望。
陸淮的眼神極爲平靜,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
董鴻昌再次嘲諷:“陸宗霆失掉上海的監管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就算你現在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
聞言,陸淮非但沒有生氣,反倒笑了。
陸淮看向董鴻昌的眼神,讓他陡生怒氣。
彷彿自己看重的一切事情,在陸淮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陸淮看了董鴻昌一眼,隨後從腰間拔出一把槍。
陸淮的動作不急不慢,他漫不經心用槍口對準了董鴻昌的腦袋。
他的手覆在槍身上,往後一拉。
只聽得咔擦一聲,子彈上膛。
董鴻昌無路可逃,依舊跪在陸淮的面前。
模樣極爲狼狽。
陸淮手指放在扳機上面,他的視線落在董鴻昌的身上。
董鴻昌心中一緊,冷汗從背脊上流下。
陸淮竟真的要殺他。
下一秒,陸淮扣動扳機。
槍口朝上,朝天空中開了一槍。
子彈射進漆黑的夜色之中。
董鴻昌身子一鬆,通過方纔的那一幕,他不敢再開口。
陸淮開了一槍後,再次把槍口抵在了董鴻昌的額間。
剛纔打了一槍,槍口還帶着餘熱。
但董鴻昌卻並沒有察覺到暖意。
陸淮方纔一番動作,似乎只是戲耍他而已。
陸淮的聲音落下,夾雜着簌簌雪聲,冰冷刺骨。
“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的命。”
……
翌日午後,大雪初晴。
和煦的陽光,照在地面厚厚的積雪上。
昨夜的冰冷依舊沒有消散,空氣中帶着凜冽的寒意。
一羣警察包圍了董鴻昌的住處。
他們穿着黑色警服,神情肅穆,那是北平警署的人。
董鴻昌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已經有了警惕心。
“你們來做什麼?”
領頭的那個警官發了話。
“董鴻昌,你涉嫌殺害無辜民衆,大理院會公開審判此案。”
“這起案件很快就會開庭。”
“在此之前,我們會監督着你的一舉一動。”
大理院是民國北平政府的最高審判機關。
董鴻昌被告上了大理院,以破壞上海治安秩序,罔顧人命的罪名。
這時,董鴻昌才已經明白了昨晚陸淮那番話的含義。
董鴻昌面色鐵青,此事一定是陸淮所爲。
但這是大理院的審判,董鴻昌無法拒絕,他不得不去。
董鴻昌目光陰鷙,落在窗外的積雪上。
久久沒有離開。
……
大理院的審判,在幾日後開庭。
董鴻昌被北平警署的人押送到了大理院。
這起訴訟牽扯到了政府的幾個重要高官,對外嚴密保守。
董鴻昌心中清楚,即便廖仲承和他達成過合作,但定不會再管此事。
他必須在平安度過這次庭審後,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審判長宣佈:“董鴻昌涉嫌破壞上海治安秩序一案,現在開庭。”
“帶被告人上庭。”
黑漆漆的大門敞開,象徵着威嚴和權力。
警察押着董鴻昌走了進來。
董鴻昌掃視了一眼,果真看到了陸淮和葉楚。
但是,他沒有看到莫清寒。
董鴻昌心中冷笑了一聲。
陸淮他們手裡不會有他的證據。
董鴻昌十分清楚,所有證據早就被他銷燬。
原本應該在場的證人紀曼青和戴士南的替身也已經死了。
而唯一一個還活着的證人,絕對不會出席。
莫清寒雖想殺自己,但這起案件中牽扯到了他的自身安危。
若是莫清寒敢來到大理院,同樣也會被捕入獄。
無法逃脫。
董鴻昌認爲,莫清寒不會出現在這裡。
他的背部挺直,站在那裡。
董鴻昌能察覺到身後有人在注視着自己。
他的目光冰冷,心中肯定,絕不會讓陸淮如願。
這時,審判長又開了口,語氣嚴肅。
“帶污點證人上庭。”
董鴻昌猛地一怔,扭頭看去。
敞開的大門尚且沒有合上,寒冷的空氣掠過。
在空空蕩蕩的大門中央,出現了一個人。
他低着頭,走了進來。
猶如寒夜將至。
他安靜地走着,彷彿絲毫沒有注意到董鴻昌。
那個證人擡起頭來。
他的視線對上董鴻昌。
森冷至極,帶着徹骨的恨意。
那是董鴻昌認爲不會出現在此的人。
莫清寒。
作者有話要說: 大理院就是後來的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