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鴻昌殺了紀曼青, 除掉了心頭大石。
他正要離開時, 卻發現附近有車輛包圍了這裡。
董鴻昌心下一緊。
一個人走了下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夜色深邃,那人的面目沉靜萬分。
江洵。
董鴻昌極爲警惕:“你是暗閣的江先生?”
幾年前,他曾見過江先生一回, 但此次江先生卻換了易容。
董鴻昌向來清楚, 暗閣首領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江洵氣質優雅, 語氣淡然:“許多人和暗閣接觸過。”
“董鴻昌,想殺你的人很多。”
陸淮早就和他商議,在董鴻昌離開上海前, 堵住董鴻昌的去路。
董鴻昌冷笑:“暗閣中人敢管政府的事情?”
江洵恍若未聞,緩緩開口:“董督軍做的事情, 倒是符合暗閣殺人的要求。”
他的眼神沉靜似水, 卻隱着冰霜:“董督軍自己做過什麼, 應該清楚得很。”
董鴻昌隱忍怒氣:“是陸淮叫你來的?”
他已經知道,陸淮和暗閣有合作關係。
這一次, 定也是陸淮的授意。
江洵:“董督軍去一個地方就知道了。”
江洵身後站着一批身着黑衣的人,他們面色淡然,卻帶着強烈的威脅氣息。
董鴻昌眼底閃過恨意。
董越被暗閣前首領紀遷所劫而失蹤, 他本就極恨暗閣。
暗閣的人身手極好,他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只能妥協。
江洵面色依舊沉靜:“董督軍,請吧。”
董鴻昌上了車,汽車駛進冰涼的夜色。
……
到了一座宅子, 推開門,一排排烏黑的槍口對準了董鴻昌。
陸淮坐在裡頭,面色似寒冰一樣。
董鴻昌心下一沉。
前頭是烏黑的槍口,後面是暗閣的威脅。
他完全受制於人,根本無法逃離。
董鴻昌走了進去,被陸淮的人控制住。
陸淮看向董鴻昌,冷笑了一聲:“你處理了那個女人,免得髒了我的手。”
董鴻昌怒聲道:“陸淮,你的手也伸得太長了。”
他是三省督軍,陸淮竟敢留下他。
陸淮神色冰冷至極:“你以爲你來了上海,可以輕易離開?”
陸淮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以直接殺了你。”
恨意漫起,鋪天蓋地的黑暗,重重壓來。
陸淮緩緩開口:“不過,我今天給你一次機會。”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知怎的,董鴻昌卻心裡一跳。
“董鴻昌,你聽說過俄羅斯轉盤吧。”
董鴻昌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陸淮的聲音沉沉落下。
“今日你能否離開上海,全看你能不能贏了這場賭博。”
陸淮瞥了手下一眼,一個人走上前,把一件東西擱在桌上。
陸淮的聲音繼續響起:“這是左輪手.槍,賭注就是你的性命。”
董鴻昌眸色一緊,視線望了過去。
燈光落了下來,左輪手.槍靜靜地放在桌上,泛着冰冷的光澤。
董鴻昌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清楚俄羅斯轉盤的規則,以人的性命爲賭注,極爲殘酷。
左輪手.槍裡有六個彈孔,子彈裝入其中。
撥動轉輪,然後對自己開槍。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子彈會不會射出。
幸運的話,開出的幾槍裡都沒有子彈,不過,這個機率極小。
相反的是,大部分人開出的第一槍,就有子彈射出,他們會當場斃命。
董鴻昌神色極冷,陸淮這樣做,分明是想殺了他。
陸淮眼底是望不到盡頭的冰寒:“我讓你開三槍。”
董鴻昌的情緒緊張到了極點。
陸淮冷冷地看向董鴻昌:“如果那三槍全是空彈,我就放你離開。”
外頭是漆黑的夜,比這夜色更爲深冷的,是陸淮漠然的面容。
“如果其中有一槍有子彈射出,那你就把命留在這裡。”
壓迫感席捲而來,窗外似有風聲掠過,屋裡都漫上了冰涼的氣息。
董鴻昌冷笑:“我還從來沒聽過,俄羅斯轉盤是一個人玩的。”
他陰狠地開口:“陸淮,你必須參與。”
俄羅斯轉盤全憑運氣,誰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就算他死,他也要拖着陸淮下水。
陸淮的聲音驀地沉了下來:“這裡是上海,我說了算。”
他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仿若看着一個死物。
董鴻昌心神一凜。
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來,他像是被黑暗包圍了。
陸淮:“這次是你一個人的賭博,是生是死,全憑你的運氣。”
陸淮的手下拿着左輪手.槍,走到董鴻昌面前。
董鴻昌瞥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
董鴻昌:“如果我不答應呢?”
俄羅斯轉盤生機太少,他絕不可能妥協。
陸淮不急不緩地開口:“你的命在我手裡,由不得你不答應。”
氣氛凝滯,極爲壓抑。
董鴻昌諷刺地說道:“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動手腳。”
見董鴻昌仍沒有接左輪手.槍,陸淮的神色愈加沉了。
陸淮冷聲道:“董鴻昌,你要違揹我的意思?”
一字一句帶着凜冽的殺意:“你如果不應下,我現在就殺了你。”
董鴻昌沒有說話。
然後,他強忍怒氣,緩緩拿起了左輪手.槍。
槍握在手中,手裡的冰冷之感愈加濃了。
陸淮笑了,笑容冷冽冰涼:“現在,你可以打第一槍了。”
陸淮漫不經心地靠在那裡,手指緩緩摩挲着茶杯。
董鴻昌拿起手.槍,撥動轉輪。
轉輪轉動,輕微的聲音響起,令人心頭髮顫。
董鴻昌緩緩擡手,左輪手.槍放在了太陽穴處。
冰冷的觸感,直直傳來。
像是極鋒利的刀刃,僅僅貼着皮膚,就帶着徹骨的寒意。
恐懼重重襲來,董鴻昌沉默,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陸淮眯了眯眼:“董鴻昌,不要讓我等太久,我耐心不夠。”
燈光下,陸淮神色黯淡至極,彷彿隱着洶涌的冰雪。
董鴻昌望了周圍一眼,周圍全是陸淮的人,只要他一有異動,他們就會立即開槍。
董鴻昌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那他就賭一把。
董鴻昌扣動扳機。
空氣死寂。
沒有子彈射出。
這一槍,是空槍。
董鴻昌心一鬆,他竟然逃過了一劫。
董鴻昌放下手,手猶自在顫抖,左輪手.槍險些落在地上。
他的背覆上冷汗,衣衫已經被沁溼。
陸淮眼底晦暗:“你運氣不錯。”
下一秒,陸淮的聲音倏地響起。
他漠然開口:“第二槍。”
根本不給董鴻昌喘息的時間。
空氣極爲緊繃,彷彿一根拉緊了的弦,馬上就要斷了。
董鴻昌剛剛死裡逃生,還未反應過來。
陸淮深冷的聲音又響在了他的耳側。
彷彿是一道催命符,令人不寒而慄。
董鴻昌咬咬牙,又舉起了手。
左輪手.槍再次抵在了太陽穴處。
恐懼似刀一樣,尖銳鋒利,一點點漫上他的周身,帶着無形的疼痛。
夜色漫長,每一秒都極爲難熬。
董鴻昌的手顫抖起來。
他閉了閉眼,扣動了扳機。
空氣依舊沉寂,卻壓抑萬分。
這一槍,仍是空槍。
董鴻昌額頭上盡是細密的汗珠。
外頭是冰冷的冬夜,身上更加冰涼一片,他猶如身處地獄。
陸淮看着董鴻昌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他的眸色冷冽至極。
心底沒有任何起伏。
董鴻昌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陸淮的視線緩緩掠過董鴻昌:“還剩下最後一槍。”
“董鴻昌,你認爲你能不能僥倖活到最後?”
聲音低沉,隱着刺骨的寒意。
董鴻昌沒有說話。
陸淮淡漠的聲音響起:“開槍吧。”
董鴻昌顫抖着手,連槍都有些拿不穩。
還有最後一槍,他不知道會不會和之前兩次一樣,還是空槍。
董鴻昌思緒極爲紛亂,巨大的恐懼已經徹底擊垮了他。
陸淮冰涼的目光一直注視着董鴻昌,威脅意味極爲強烈。
董鴻昌拿起手.槍,放在太陽穴處。
他的食指放在扳機上。
扣下。
沒有子彈射出。
最後一槍,也是空槍。
董鴻昌的手垂了下來,左輪手.槍落在地面上。
聲音沉悶。
即便董鴻昌僥倖活了下來,他卻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臉色也極爲難看,蒼白至極。
陸淮看着董鴻昌狼狽的樣子,冷呵了一聲。
聲音極低,卻盡顯諷刺。
陸淮眸色深淺不明:“董鴻昌,今日我就饒了你這條命。”
董鴻昌的身形沉重,彷彿沒有一絲生氣。
董鴻昌離開後,陸淮打開了左輪手.槍。
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一顆子彈。
但這把手.槍較沉,董鴻昌不會察覺到異樣。
這一次,他本就沒打算殺了董鴻昌。
董鴻昌可以死在任何地方,但絕不能是上海。
他的死只能是意外,而不能和陸家有半點牽連。
這一次是陸淮對他的警告。
陸淮讓手下盯緊了董鴻昌,他會在董鴻昌回到漢陽前,把董鴻昌除掉。
雲層晦暗,在夜空中鋪展延伸。
夜色極深,似墨一樣。黑色蔓延,彷彿要覆蓋了整個天地。
陸淮眼神淡漠冷冽,隱着極深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