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 罌粟去了一趟信禮中學。
她跟着葉楚來到一家咖啡館, 卻沒想到在那裡見到了賀洵。
江先生曾經和她說過,賀洵是個可信之人。
罌粟只知道賀洵是順南貨號的少東家。
過年期間,賀家發生了不少事情,賀洵二叔被人下毒身亡。
那次的中毒事件在上海的動靜極大, 罌粟自然也聽說過。
加上在北平的那一回, 這是罌粟第二次見到賀洵了。
賀洵作爲葉楚的朋友, 兩人的接觸必不可少。
憑罌粟的直覺來講,賀洵不是壞人。
但是罌粟希望,葉楚身邊所有的人, 她都要知根知底,確保不會對葉楚造成傷害。
她不能容忍任何一點失誤。
爲了查探賀洵的底細, 罌粟跟蹤了他。
罌粟做了僞裝, 隱在人羣之中。
此時, 賀洵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後,從一家商行走出。
賀洵神情閒散, 走到門口時,有一個人上前同他說話。
賀洵停下了步子,和那人聊着天。
沒過多久, 兩人就結束了談話,賀洵離開了商行。
罌粟看見賀洵離開,立即跟了上去。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吆喝聲不斷,煙火氣息濃厚。
罌粟本就隱藏得極好, 現在更是毫無痕跡。
罌粟跟着賀洵穿過了幾條街,賀洵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但是罌粟仍舊極爲警惕,萬分小心。
她一直注意着周圍的環境。
賀洵和往常一樣,例行查看了賀家名下的產業。
今日沒有什麼應酬,賀洵準備買些咖啡帶給母親。
前段時間,賀家事情多,氣氛沉悶。
賀洵父親政務繁忙,始終留在北平,未曾歸家,家裡的事情全由母親做主。
雖然母親不曾提起,但是賀洵知道母親定是承受了不少壓力。
先前,賀夫人誇過那家店的咖啡不錯,賀洵決定去看看。
賀洵從商行出來後,就一直步行走着。
當路走到一半時,賀洵忽的皺了皺眉,放緩了步子。
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蹤他。
賀洵的身上有着江洵的本能,江洵作爲一個殺手,警惕性自然極高。
賀洵不曉得,那人究竟有着什麼樣的目的。
賀洵決定讓江洵處理此事。
儘管身後有人跟蹤,賀洵始終保持着鎮定,面上沒有流露出半分。
賀洵恢復了先前的模樣,仍舊往前走着。
他看見一條小巷,步子一拐,走了進去。
罌粟瞧見賀洵的舉動,她皺了皺眉,跟上前去。
賀洵走到隱秘的小巷中,他查看了四周。
確認四下無人後,賀洵決定讓江洵出現。
巷子外面人來人往,裡頭卻寂靜異常,只有初春的寒風偶爾拂過。
賀洵背靠在牆壁上,合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的時候,江洵代替了賀洵。
賀洵的閒散氣質驟然收起,原本微微恍惚的眸色變得清明。
江洵一出來,立即就知道了賀洵的用意。
江洵發現有人在跟蹤他。
此地不便多留,江洵立即離開了巷子。
賀洵讓自己突然出現,就是想知道跟蹤他們的人是什麼身份。
江洵從巷子的另外一側繞出,重新回到了馬路上。
他刻意模仿賀洵的行爲,不令人發覺。
若是江洵仍舊維持他的性格,被認識賀洵的人瞧見,定會發現異常。
江洵的直覺比賀洵敏銳得多,他立即確認了那人的位置。
那人隱於暗處,幾乎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匿,幾乎難以察覺。
那人似乎受過專業的訓練。
不過江洵的經驗更爲豐富,他曉得接下來該怎麼做。
江洵很快就混進了人羣之中,街道繁華,更是爲他提供了便利。
江洵故意藉助紛雜的人羣,甩開了身後那個人。
但是江洵做得並不明顯,只會讓那人覺得是不小心跟丟了他。
江洵沒有立即離開這塊區域,而是避開那人,走進了一家茶館。
江洵站在樓上,向下看去,他要確認是誰在跟蹤他。
罌粟看着賀洵進了小巷,之後卻發現他從巷子的另外一頭走出。
雖然眼前這一幕看似正常,但是罌粟卻覺得有哪裡不對。
最後,罌粟發現,自己居然跟丟了賀洵。
賀洵絕對有問題,他掩蓋了一些秘密。
若是繼續跟下去,罌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被發現。
罌粟察覺不對後,立即離開了現場。
儘管罌粟只停留了片刻,但仍舊被江洵發現了。
江洵看到罌粟的時候,下意識皺了皺眉。
那人的身形和他的一個老朋友很相似。
他想起了一個人,罌粟。
看來,她已經離開北平,來了上海。
江洵清楚,罌粟跟蹤賀洵的目的,定是因爲葉楚。
罌粟到上海來,想必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暫時不會拆穿她。
……
這日,陸淮去了葉公館,接葉楚去吃午餐。
黑色的汽車停在門口,陸淮透過後視鏡,看向四處的街道。
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幾個行人。
陸淮發現了一件事,近日他同葉楚約會的時候,背後似乎總有一雙眼睛。
但他已經確認過多次,從他出門到葉公館的路上,沒有出現可疑的人。
證明那個人不是在跟蹤他,而是在跟蹤葉楚。
那人極爲謹慎,陸淮並不能單獨行事,通過自己的方式揪出他。
因爲那個人的目標是葉楚,陸淮做得太過明顯,就會引起他的注意。
這時,車門打開了,葉楚坐了進來。
陸淮回過神來,看向她,他不由得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長髮。
葉楚隨口問起:“方纔在想什麼?”
陸淮靠近她,吻了一下她的臉,語氣淡然:“沒什麼,有人在跟蹤我們。”
葉楚怔了一怔。
他們並不知道,罌粟受過專業的訓練,執行任務多年,她豈會輕易被人抓到把柄。
葉楚:“那人是誰?”
陸淮:“我們今日.逼他現身,如何?”
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先前在北平,有一回他們遇到了江洵的委託人。
那個委託人不容許他和葉楚有親密接觸,甚至因此開了一槍。
但陸淮追過去時,那人早已消失無蹤。想必他對葉楚極爲關心,若是又看到相似的場景,不知是否會再露馬腳?
葉楚思索片刻:“你懷疑和江洵的委託人有關?”
陸淮俯身埋在她的發間,嗯了一聲。
沉沉聲線從她長髮那裡傳來,他的呼吸也似乎沿着髮絲攀了上來。
在封閉的汽車裡,葉楚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
她很快開口:“這是葉公館門口。”
他們應該多注意影響纔是。
她擡眼看向漆黑緊閉的大門,門口無人,鬆了一口氣。
陸淮繼續埋在那片清香中:“怕什麼?”
他察覺到她身體一鬆,曉得葉公館那邊沒有人在看。
陸淮探進長髮裡,雙脣貼上,吻了一下她的脖頸。
他的理由充分:“他們不都已經知道了嗎?”
待到葉楚想要伸手推他時,陸淮已經停了動作。
陸淮整理好她那頭被他弄得凌亂的長髮,安分嚴肅地坐在座椅上。
他發動了汽車:“我們看看那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車子漸漸往馬路上開去,離開了葉公館。
今日,他們是準備去一家餐廳用餐的。
汽車經過了繁華的上海街道,停在了法租界一間餐廳的門口。
初春時分,陽光晴好,他們兩人下了車。
陸淮替葉楚開了車門,她剛下車,肩膀上立即有一隻手覆了上來。
陸淮摟葉楚進自己懷中,單手關了門。
他們一邊往裡走,陸淮一邊用餘光看着四周的情況。
馬路上,聲音喧鬧,人來人往,看上去似乎沒有異常之處。
但他知道,那雙眼睛又出現了。
陸淮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發間,動作極輕。
他的語氣溫柔:“小夫人,走吧。”
聲音僅容葉楚聽到,夫人這詞也只落進了她的耳中。
當然,只有他們兩人才會明白這個稱呼的用意。
他們並肩走進了餐廳中,舉止親密,似乎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一個侍應生迎了上來:“三少。”
他領着兩人坐下,葉楚卻發現了這家餐廳沒有別的客人。
她心生疑惑,問:“其他客人呢?”
陸淮擱下手中的菜單,微笑:“有旁人在,會影響到我們的事情。”
葉楚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陸淮已經湊了過來,她的呼吸溫熱,朝他而來。
外面的人能透過玻璃牆,看清這家餐廳裡的情況。
雖說陸淮和葉楚坐在大廳中間,路上行人看不清楚他們的動作,但若是那人緊盯着他們,定會發現。
陸淮僅是靠近葉楚,兩人的臉貼得極近,面容清晰可見。
他的視線在她脣上停留一會,沒有別的舉動。
但在這段時間,餐廳卻安靜萬分。
陸淮這次又用相同的辦法試探,此人卻不敢現身。
有兩種可能性。
要麼,這人已經知道了陸淮的用意,所以不會再次落進陷阱中。
要麼就是他的身份特殊,不能在上海露出馬腳。
陸淮直起身,他和葉楚的呼吸彼此分離。
他思索起了一個問題。
一個關心葉家卻又不能在上海現身的人,會是誰?
葉楚皺眉:“他是不是不會出現了?”
陸淮肯定了她的想法:“我確定他就在外面,但他這次更加謹慎了。”
他的視線望進葉楚眼中,語氣遺憾:“有些可惜罷了。”
葉楚問:“可惜什麼?”
陸淮伸出手,把玩起葉楚的長髮,用手指摩挲着。
他的話中暗藏深意。
“這是陸家名下產業,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
葉楚立即明白了陸淮的用意。
她掃視了一眼,大堂裡的那些侍應生果然都不見了。
他們並不是受了誰的命令,只是看見了三少帶了葉二小姐過來,十分自覺地離開了。
葉楚開了口:“陸三少。”
她又提醒他一句:“公衆場合請注意影響。”
陸淮忽的一笑:“其實我也不喜歡當衆親密。”
他低頭,在她的那一縷長髮落下很輕的一個吻。
陸淮一本正經地同她討論:“不如我們回車裡?”
葉楚:“……”
陸淮笑了一聲。
他怎會真的在此做些什麼,只不過想要看看她的反應,夫人果然還是有些放不開。
陸淮站起身子,不再逗弄她。
“聽說法租界開了一家新餐廳,我帶你去嚐嚐?”
他知道,按照葉楚的性子,定是不想再留在此處用餐了。
葉楚點了點頭,起身隨他離開了。
等到三少帶着他的小女友走了,那些人又重新走了出來。
陸淮下樓,他們坐進車裡。
黑色的汽車緩緩發動,開進了上海灘繁華熱鬧的陽光裡。
另一頭,餐廳對面的咖啡館中,有一個人坐在那裡。
她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冒着熱氣,但沒有動過。
她的帽檐壓得很低,卻能看清楚周圍情況。
那人正是罌粟。
待到他們進去後,罌粟便進了對面的咖啡館,觀察着那邊的動向。
她看着那輛遠去的汽車,眸光極深。
罌粟已經聽說了陸三和葉楚交往的消息。
儘管葉楚已經十七歲了,符合民草法案的婚配年紀,但在她看來,葉楚還是一個孩子。
罌粟對她的回憶,仍是當年那個纏着姐姐的妹妹。
罌粟知道,葉楚已經長大,她也擁有了自主選擇伴侶的權利。
從各方面來看,陸淮確實很適合葉楚。他現在待她也極好。
但她心中仍是放心不下……
陽光落在桌上的那杯咖啡上,銀製勺子上閃着細小的光。
罌粟目光沉沉。
她的念頭百轉千回,終究化爲一個想法。
只盼望葉楚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希望他珍重她、保護她、疼惜她。
但願……
他不會變。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令人變得懶散,儘管時間稍晚了一些,但日萬還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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