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怔了一怔。
陸淮略微直起身子, 望向葉楚的眼睛。
兩人呼吸輕淺地起伏着, 彷彿侷促了幾分。
他瞥了一眼葉楚,視線掃過她的臉。
她的臉頰已經浮起一些紅, 卻仍未開口。
沒有等她回答,陸淮便自作主張。他曉得在車內做得再親密,外面的人也無法看清。
寂靜的車內,空氣中隱隱有曖昧凝住, 響起了陸淮的低沉聲線。
他又道:“這裡不太方便。”
“先下車再說。”
葉楚:“……”
陸淮的手伸向葉楚旁邊, 替她開了車門。
他牽起了嘴角, 笑意漸深。
下了車後,陸淮行至葉楚的身旁, 停了幾秒。
陸淮提醒了她一句。
“別忘了你要做什麼。”
葉楚下意識挽住了陸淮的手, 她的嘴脣抿成直線。
他側過頭,看着兩人環緊的手臂,輕笑了一聲。
葉楚能察覺到陸淮的目光,她卻直視前方, 並不扭頭看他。
他們一同走進了那家餐廳。
這家餐廳的構造極爲西式,靠門的這一面全是玻璃, 能將裡面看得清楚明白。
午餐時間未到,陸淮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既能讓那個委託人看到他們在做什麼,自己又能曉得四處環境。
爲了方便行事, 陸淮坐在葉楚身旁。
他故作不經意地摟住了她的肩膀,動作十分自然。
想到附近有人正在觀察着他們,葉楚的身體不由得僵了一下。
陸淮輕聲開口:“放輕鬆。”
他的話對葉楚似乎極有效果, 她漸漸舒緩,任由他摟着。
陸淮嘴角浮起笑意:“你覺得那個委託人會在哪裡?”
他們兩人的餘光瞥向周圍,卻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葉楚說:“應該藏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陸淮:“那我們點單吧。”
他仍是不鬆手,一隻手繼續摟着葉楚,另一隻手拿起了菜單。
葉楚接過陸淮手中的菜單,幫他看了起來。
陸淮的手一空下來,便要找些事情做。
在葉楚看菜單的時候,他替她將長髮撩到耳後,溫熱的指尖擦過她的耳朵,帶起了一絲熱意。
點完單後,他們又坐着,閒聊了一會。
過了幾分鐘。
陸淮忽的靠近葉楚,身體貼了上來,灼熱萬分。
葉楚扭頭看去,她想借個位,旁人定不會發現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略加思索,很快做了決定。
葉楚接近陸淮,呼吸愈發急促。
眼看着她的脣就要貼上去……
這時,空氣中驟然響起了一道槍聲!
子彈猛地飛了過來,擦過陸淮的耳側,他們不遠處的玻璃瞬間被擊碎。
劇烈的聲音響徹整間餐廳!
隨着槍聲響起,餐廳頓時亂了,曖昧氛圍立即消散。
陸淮和葉楚的動作一滯,他們的反應極快,遠離對方的身體。
兩人同時看去,那顆子彈竟射入了牆面。
儘管玻璃碎裂,但範圍極小,周圍也沒有人。
目標準確分明,沒有傷害到任何人,開槍人便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裡留下了一個彈孔。
帶着極其強烈的警告意味!
並且方纔那一槍是衝着陸淮來的。
陸淮擡眉,那個人按捺不住了。
……
從今天早上開始,罌粟一直守在葉楚入住的酒店門口。
昨天,葉楚在德中飯店遇到意外時,她出手相幫。
罌粟知道葉楚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但是她不會告訴葉楚自己的身份。
過了一會,罌粟看向酒店門口。
她注意到有人走了出來。
是一個面容平平的女子。
儘管她做了僞裝,而且和昨日的易容並不相同,但是罌粟知道那人就是葉楚。
下一秒,罌粟微微皺了皺眉。
罌粟看到葉楚先走了出來,沒過多久,有個男人也出現在她身後。
那男人身材高大,他上前幾步,走到葉楚的身側。
他隨即低下頭,似乎在和葉楚說話。
先前,罌粟看過陸淮的照片,這人的身形和陸淮極爲相近。
況且,江先生曾經和她提起過陸淮,他雖然性子冷,但是對葉楚的態度不同。
在罌粟看來,陸淮對葉楚的關心,已經超出了朋友的範圍。
報紙上曾報導過陸淮高調追求葉楚一事,罌粟也看到過這則消息。
種種原因之下,她已經確定了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正是陸家三少,陸淮。
昨日,罌粟並未看到陸淮的身影。
看來他是昨晚纔到的。
陸淮是因爲知道葉楚有危險而趕來的嗎?
罌粟看着陸淮和葉楚上了車。
陸淮開車,葉楚坐在他的身旁。
車子啓動,駛入長街。
她立即收起思緒,跟了上去。
罌粟開車跟在兩人的後面,她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並未離得太近。
罌粟的車子不緊不慢地跟着,她同時警惕着周圍的動靜。
她清楚,陸淮怎麼會毫無準備地出門?他身邊必定隱藏着他的手下。
她並不想讓陸淮的人發現她的蹤影。
所幸的是,這條街道十分繁榮。
行人來來往往,車輛也不少,煙火氣息頗濃。
就算有人發現了罌粟在跟蹤,她也有辦法逃脫。
罌粟一面跟着,一面注意着車內的情形。
罌粟察覺到陸淮並沒有將車子開得很快,他始終緩緩地向前駛去。
罌粟知道,陸淮定是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他故意將車子開得慢,是知道身後有人在跟蹤他們。
陸淮並沒有刻意甩開自己,反倒是讓她跟在後面。
陸淮的警覺性極強,看來,從酒店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發覺了。
罌粟並未擔心,她仍舊驅車跟在兩人身後。
這時,車子停下,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口。
罌粟也停下了車子,她遠遠看着他們。
陸淮和葉楚並未立即下車。
沒想到,陸淮竟微微俯身,湊到了葉楚耳邊,似乎說了些什麼。
外頭長街熱鬧異常,車內一片沉寂。
那些行人的話語聲似乎變得遙遠,隱隱隔絕在車窗外面。
罌粟捏緊了方向盤。下一秒,她又突然放開手。
陸淮故意親近葉楚,想要引她現身。
但是她不會上當。
陸淮和葉楚下了車,走了餐廳。
罌粟打開了車門,她下了車,隱沒在人羣中行走。
罌粟站在街角,這是他們的視線死角,她隱蔽了自己的身形。
不過,罌粟很快就失了冷靜。
她眉眼一沉,眸色漸涼。
周身的空氣似乎冷上了幾分,她滿身的沉寂和四周格格不入。
陸淮靠近葉楚,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
下一秒,陸淮竟吻上了葉楚。
外頭喧囂萬分,罌粟耳畔的聲音卻瞬間消失,隨即沉入一片寂靜。
罌粟眸底一沉,她知道,陸淮的計謀成功了。
她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罌粟拔槍,上膛,扣動扳機。
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猶豫。
子彈呼嘯而去,剎那間穿破空氣,冰冷入骨。
恰好擦過陸淮的耳側,射入他身後的牆上。
短促的一聲槍響,落於喧鬧長街。
陸淮和葉楚立即分開。
餐廳內有一瞬間的沉默,氣氛繃緊,令人窒息。
下一秒,餐廳中的客人們開始騷亂起來,他們都想立即逃離此地。
罌粟目光微冷,她最後看了一眼葉楚,隨即轉身離開。
方纔那顆子彈僅僅擦着陸淮的耳側而去。
但是,他卻笑了。
陸淮曉得,那個委託人已經動了怒。
所以才迫不得己暴露了自身位置。
陸淮和葉楚對視了一眼,立即站起身來。
兩人朝着槍聲響起的方向追了過去。
陸淮和葉楚一出餐廳,便往罌粟原先站的街角跑去。
他們走出餐廳後,還未靠近那裡,就有一些人圍了上來。
這時,竟有一批人涌入街道。
那些人有意無意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實在古怪。
陸淮清楚,這件事應該又是那個委託人做的。
委託人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後,立即找人攔住他們,給自己逃跑的時間。
那個人的反應極快,想必已經離開了。
看來今天,他們不會知道那個委託人的身份了。
當陸淮和葉楚趕到那個街角的時候,人早就消失了。
巷子幽深,一片空寂,無人停留。
方纔那羣攔住他們的人,來自附近一家花店。
沒過多久,手下就將花店老闆帶到了陸淮面前。
他有些怕了,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
花店老闆只是拿錢辦事,沒想到竟得罪了人。
“誰派你阻攔我們的?”陸淮沉聲問道。
他絲毫沒有隱瞞,立即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不關我的事,我不認識那個人。”
花店老闆連連搖頭。
陸淮接着問:“你有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長相?”
他同樣搖頭:“他穿着黑色大衣,臉也被矇住了。他身量中等,分不清是男是女。”
陸淮和葉楚心裡明白,那個委託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就一定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即便那個人已經暴露自己,但陸淮仍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
罌粟轉身,離開了那裡。她的腳步仍舊輕緩,但與先前相比,卻快了幾分。
想起方纔陸淮的舉動,罌粟的眼底就浮起一絲冷意。
她決定給江先生打一個電話。
罌粟到了一個僻靜的房子,這裡四下無人,極爲隱蔽。
她徑直走了進去。
那裡有一個黑色的電話。罌粟拿起話筒,撥通了江先生的私人號碼。
時間流逝,電話那頭沒有人接聽。
罌粟的眼神沉了下來,她的手也握緊了幾分。
罌粟冷着臉,又打了兩次。
電話依舊沒有人接聽。
擱下了電話,罌粟沉吟,江先生不接電話,想必並不在他的宅子裡。
那麼,他極有可能在暗閣的據點。
罌粟做了易容,立即離開了房子,前往古董店。
北平古董店。
孟十是這個據點的負責人,他低着頭,正在看賬務。
現在店裡沒有客人,冷冷清清的。
門倏地被打開,凜冽的涼意襲了上來,打破了這片安靜。
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孟十擡起頭,望了過去。
罌粟走到孟十跟前,停下了腳步。
罌粟的語氣極爲平靜:“江先生呢?”
孟十怔了幾秒。
江湖的人都清楚,暗閣閣主姓江。但是,那些人並不會來暗閣找江先生。
況且,江先生行蹤隱秘,即便是暗閣的人,也不常見到他。
孟十溫和地說:“江先生不會見你。”
孟十看向罌粟,補了一句:“這位小姐,你若是要下單,直說便可。”
言下之意是,你如果要下單,而且要殺的人符合暗閣的規矩,暗閣就會接下這一單。
但江先生的面,你是見不到了。
罌粟本以爲來到古董店,就可以見到江先生。沒料到江先生仍不在這裡。
罌粟眼底帶着隱隱的怒氣:“我今日來,就是來見江先生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語氣沉了下來:“江先生如果不來,我就在這裡等着。”
她今日定要見到江先生。
孟十語氣微冷:“江先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到的。”
他已經和這女子說過,江先生不會見她。這女子卻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罌粟神色依舊平靜,話裡卻隱含脅迫:“我要見到江先生,現在。”
一字一句,清晰極了。
罌粟邊說着,她的手邊往下移。
旗袍被掀開了一角,大腿外側有一把冷硬的槍。
罌粟拿起槍,迅速上膛,對準了孟十。
同一時刻,孟十察覺到不對,他的手立即伸向腰側,也拿槍指着罌粟。
緊張的空氣一觸即發,撕裂了這片寂靜!
罌粟拿槍威脅孟十,神色極爲冰冷。
而她的對面,站着面無表情的孟十。
兩人執槍對峙,互不相讓。
他們中間隔着凝重的空氣,冰冷徹骨。
兩人僵持在那裡。
這時,店裡走進一個人。他的腳步極爲輕緩,面色淡然從容。
正是江洵。
先前他的身份是賀洵,去處理了賀家的事情。
所以,他纔沒有接到罌粟的電話。
江洵來北平後,沒有到古董店來過。今日,他便想着來這裡看看。
沒料到,剛進古董店,便看到這樣的情形。
江洵腳步一滯,喚了一聲:“罌粟。”
罌粟聽見了江洵的聲音,她眉頭微緊,立即轉身,拿槍對準了江洵。
輕淺的陽光落下,漆黑的槍口映着冰冷的光澤。
罌粟看向江洵,聲音極冷:“你終於來了。”
孟十的槍還指着罌粟,但罌粟恍若未覺。
孟十看見罌粟的舉動,怒聲:“閣主,這個女人她……”
江洵神色未變,他看了孟十一眼。
聲音極爲鎮定:“孟十,放下槍。”
孟十猶豫:“但是,閣主……”
江洵緩緩地說:“我欠她一條命。”
講到這裡,江洵眼底閃過沉痛,仿若平靜的湖面,撕開了一條裂縫。
孟十怔了一怔,但他沒有多問,轉身離開了古董店。
店門關閉,四下一片靜謐,但這安靜中卻帶着幾分沉悶。
江洵將古董店的窗戶拉上了窗簾。
店裡的頂燈打開,四下一片寂靜,沒有人會知道店內有什麼。
江洵的視線重新落在罌粟身上。
罌粟冷笑了一聲:“如果不是我今日親眼看到,我還不知道陸三對葉楚如此親密。”
“我讓你照看葉楚,你就是這樣做的?”
罌粟的怒火仍沒有平歇。
江洵:“三少他並沒有惡意。”
陸淮雖喜歡葉楚,但江洵看得出來,陸淮對葉楚極爲尊重。
江洵並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事情。
罌粟冷聲:“我先前不是讓你盯好他嗎?”
有江先生照看葉楚,罌粟才暫時放下心,讓葉楚與陸三待在一處。但是,江先生讓她失望了。
空氣沉靜了下來,隱含着一絲壓抑。
罌粟面無表情地拿槍指着江洵,始終沒有放下。
江洵轉身,來到桌邊。
桌上暖着一壺茶,孟十知道江先生今日要來,已經備好了。
光影掠過江洵的臉,他的神色從容淡然,清雅極了。
江洵拿起茶壺,往杯子中倒了茶,茶水緩緩注入瓷白色的杯中。
江洵端起茶,走到罌粟面前,擱下了茶。
一舉一動極爲優雅。
空氣清冽乾淨,屋子裡寧靜極了。
罌粟面前放着一杯茶,她的神色鬆了幾分,放下了槍。
罌粟的語氣已經緩和了:“江,你方纔在哪裡?”
罌粟並不知道江洵的另一重身份,她之前沒有通過私人電話找到他,現下才問起來。
江洵並不回答:“有些事情要處理。”
罌粟低頭喝了一口茶:“我跟蹤了葉楚幾天。”
她絲毫沒有將昨日德中飯店的賀洵和眼前這個人聯繫起來。
罌粟:“你說的沒錯,她同順南貨號的賀洵是朋友關係。”
江洵嗯了一聲,態度溫和。
罌粟眼睛一眯:“但陸三這人心思深沉。”
“他爲了引我現身,竟這樣對待葉楚……”
這時,桌上的那個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罌粟和江洵對視了一眼。
江洵快步走到電話旁邊,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響起了一道低沉聲線:“江洵。”
江洵的眼眸一緊。
他平靜地開口:“陸淮。”
陸淮笑了一聲:“你果真在古董店中。”
電話已經接了,江洵沒有任何理由。
陸淮又說:“我到了北平,想同你見一面。”
陸淮聲線淡淡,聽上去只是極爲尋常的一件事。
但又似乎已經設下了一個陷阱。
可江洵不能迴避,必須回答這個問題。
江洵沒有拒絕:“怎麼見?”
陸淮目的明確:“我會到北平的古董店來找你。”
空氣中隱隱瀰漫一股陰謀的味道。
他的聲音冷峻,隨口問了一句。
“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罌粟三少鬥智鬥勇,給美豔的罌粟求一波營養液~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