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方的努力下, 黑市比武這個賽事被勒令取消。
鴻門再也不能爲了自己的利益, 以人命爲賭注。
喬雲笙從這屆的黑市比武中贏了不少錢,迫於壓力, 他只能拿出錢給受害者的家屬補償。
喬雲笙贏來的錢幾乎散盡,不義之財終究不屬於他。
此次的黑市比武中,有不少權貴也參與了下注。他們知道民衆的憤怒,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們只得破財消災, 贊助了上海灘的慈善單位。
黑市比武一事終於紛紛揚揚地落下了帷幕。
……
大都會。
丁月璇坐在化妝臺前, 對着鏡子, 慢慢地擦去臉上的妝容。
爲了配合這一次的歌曲,大都會特地找人設計了這套妝面, 新穎得很。
丁月璇在臺上唱完歌后, 底下觀衆更爲熱情了。明日開始,定有許多人會學着化這副妝容。
自從夜來香的名氣越來越大,這樣的情況屢見不鮮。
若是旁人有了名聲,地位也比先前高了, 說不定會變得不像從前的自己。
但是,丁月璇心中是明白的。
上海灘的繁華好似雲煙, 誰也抓不住它。
在容易迷失的環境中,莫不可失了本心。
她一直都只是那個懷揣夢想來到上海的姑娘,僅此而已。
身旁的歌女剛剛結束演出, 也在化妝臺旁坐下來。她一邊卸妝,一邊聊了起來。
“夜來香,你聽說黑市比武的事情了嗎?”
丁月璇搖了搖頭, 除了唱歌之外,她對別的事情都不感興趣。甚至那些最新的八卦,她也不清楚。
歌女翻出一份報紙:“喏,這是今天的新聞。”
丁月璇看了起來,申報上寫得明明白白,黑市比武被取締,上頭還有一小段字介紹了冠軍秦驍。
歌女在旁開口:“這個冠軍膽子太大,敢惹鴻門的喬六爺,還好後來遇見了陸三少。”
丁月璇認真看着報紙,一直沒有講話。
歌女又問:“夜來香,你怎麼想?”
丁月璇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我倒是覺得,他還挺有勇氣的。”
秦驍起初只是爲了兄弟的藥費來參賽,但他知曉了黑市比武的內.幕後,卻勇於揭露。
願意伸張正義,並不貪生怕死。
這樣的品質,最是難得。
況且,這種不人道不公正的比賽能被取消,真是大快人心。
黑市比武存在了那樣久,在今年才得以消失,想必那些人一定做了許多努力。
丁月璇收起報紙,沒有再想。
丁月璇同歌女告了別,離開了大都會。門口有車子在等她,專程送她回家。
爲了保護她的安全,大都會向來極爲用心。
丁月璇只在報紙上看到了消息,她並不知道,取消黑市比武這件事的那幾個人也是她認識的。
她的老闆沈九和她的朋友葉楚,他們連同陸淮一手促成了此事。
冬夜寒風陣陣,空氣愈發冰冷,丁月璇坐進了車中。
車子緩緩開了,駛進了上海灘的深夜裡。
夜漸漸深了,四周安靜了下來。
……
督軍府。
這幾天,氣溫低得厲害,寒風掠過窗邊,陣陣涼意襲了上來。
陸淮坐在房間裡,低頭看着文件。
這時,一個手下走了進來,低聲稟告;“三少,這幾日十七沒有和任何人聯繫。”
陸淮神色未動,十七沒有與旁人接觸,這一點在他的意料之內。
上一次,陸淮除掉了莫清寒在上海的一個聯絡點,削弱了莫清寒的勢力,關鍵就在於十七。
十七做事不夠謹慎,從而暴露了莫清寒的聯絡點。
依着莫清寒的性子,他必定曉得這一切都是因爲十七的緣故。莫清寒爲了隱藏他的蹤跡,定不會再與十七聯繫。
陸淮目光微沉,在黑市比武上,十七輸給了秦驍,而這個結果絕不會是莫清寒想要看到的。
莫清寒性情殘忍,用毒.藥來控制下屬,在他的眼裡,別人都是他的利用工具。
十七沒有完成任務,在莫清寒的眼裡,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事到如今,十七已經是一步廢棋。
再去跟蹤十七,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陸淮擡眼,聲音淡淡:“不必再跟了。”
手下低頭應是,他在撤回跟蹤的人之前,卻有一件事發生了。
……
黑市比武結束後,十七輸給了秦驍,沒有獲得冠軍。
他曉得,自己沒有完成主子的吩咐,影響了主子之後的安排。
主子說過,他必須拿到第一名,進入鴻門後,很多事情可以慢慢謀劃。
而他讓主子失望了。
這幾日,十七一直在等莫清寒來找他,他希望自己能做其他事,來彌補一下。
雖然十七失去了記憶,但是在他的潛意識裡,還對莫清寒存着敬畏。
十七不曉得莫清寒的名字,不曉得莫清寒的身份,就連如何聯絡莫清寒,他都不清楚。
莫清寒謹慎極了,隱瞞了自己的一切,只告訴十七,他要做什麼事。
其他東西,十七一無所知。
每次與莫清寒見面,都是莫清寒派人來找十七,而且每次地點都不同。
如今莫清寒已經很久沒有來找十七了。十七想,自己輸了比賽,壞了主子的計劃,所以主子纔不想見自己。
正因爲如此,十七才更應該將功贖罪。
但十七聯繫不上莫清寒,他不曉得接下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他只能自己想辦法。
十七思索,上一次他與主子在一個飯店裡見過面,他可以去那個飯店看一下,說不定在那裡可以找到主子。
十七緩緩地往飯店走去,他走到街上,大街上熱鬧得很,人們來來往往,煙火氣息濃厚。
等到十七來到飯店前,他才發現,飯店倒閉了,門口冷冷清清的。
十七眉頭皺起,上回他和主子在這裡見面。
莫非就是那一次之後,飯店出事了?
現在飯店倒閉,十七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莫清寒,他只能先回去。
十七對莫清寒從未懷疑,他想,說不定這段時間主子有事,過幾天,主子會來找他的。
十七決定回家等消息,然後再作其他打算。
走過喧鬧的大街,穿過一條條小巷,十七現在到了一條安靜的小路。
這條路極爲僻靜,四下聽不見什麼聲響,只有寒風掠過十七的耳邊,冰冷刺骨。
方纔大街上喧鬧萬分,愈加顯得這裡寂靜極了。
而這條小路,是十七回家的必經之路。
走到小路的盡頭,拐一個彎,前面就是十七租的房子。
再走幾步就到家了,距離並不遠,十七慢慢地走着,心裡還在想剛纔的事情。
突然,十七察覺到周圍彷彿有些不對,他停下了腳步。
十七犯過事,曾經在監獄裡待過。那段時間裡,與人打架是家常便飯,一時沒有注意,就會受到旁人的攻擊。
要在那樣艱難的環境裡生存下來,必須擁有極高的警惕性,以及敏銳的反應力。
長此以往,十七的身手越來越好,心越來越狠。
若再有人要對十七動手,十七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裡察覺到,然後迅速做出回擊。
十七緊皺着眉,往周圍看去。
十七不曉得爲什麼會有這個念頭,但直覺告訴他,這裡確實有些不對。
四下仍寂靜得厲害,但在此刻,越是安靜,越讓人心頭髮毛。
空氣在這一刻似乎凝滯了起來。
突然,十七察覺到什麼,他心神一凜,下意識轉過身,擡頭往一個方向看去。
“砰”的一聲響了起來,一顆冰冷的子彈破風而來,速度極快,直直地打進了十七的心口。
那人槍法極準,目標也很明確,就是要十七一槍斃命。
十七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被子彈打中了,心口猛地傳來尖銳的疼痛。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驀地倒在了地上,立即停止了呼吸。
陸淮的手下一直跟在十七後面,他們看見十七倒地,曉得十七受到了刺殺。
他們迅速環視了一圈,仔細查看了地形,發現不遠處有一個酒樓。
再根據槍聲傳來的位置,他們細細分析後,確定了殺手所在的方位。
於是,他們立即向那個酒樓跑去。
槍聲消散,人也走遠了,這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安靜。
殺死十七的是一個神槍手,前幾日,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講多餘的話,他只說要自己殺的人叫十七,還告訴了自己十七的住處。
下刺殺令的人隱藏了姓名,但神槍手並沒有感到有什麼異常。
再加上對方給的酬勞極爲豐厚,於是,他爽快地接了這一單。
神槍手觀察好地形,做足了充分準備後,決定在這一天動手。他在地勢極好的位置等待。
一看到十七的蹤影,神槍手立馬瞄準了他。
槍聲響起,十七倒地。
十七死了,神槍手笑了笑,他從來沒有失手過。
神槍手收起槍,準備離開。
神槍手走到門口,打開門,立馬就察覺到不對勁,他覺得彷彿有什麼人在盯着自己。
他腦海裡驀地閃過一個念頭,莫非給自己下刺殺令的那個人,現在也找了人要殺自己?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現在反而成了別人的獵物。
神槍手極爲悔恨,是他太過大意,不然也不會在這裡丟了性命。
頃刻之間,神槍手迅速關上門,他的動作極快,想要閃回房間,尋找遮蔽處。
但是,外頭的人比他動作更快。
一顆子彈打中神槍手的眉心,觸感冰冷,神槍手還來不及思索,就倒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陸淮的手下趕到這個房間。
房間門口橫着一具屍體,一個男人倒在了地上,他的眉心中了一槍,地上是他的血跡。
這個男人身材中等,面容平凡,看上去普通得很。
他的身旁還放着一把槍,看來就是他殺了十七。
這個男人的眼睛還睜着,直愣愣地看着上方。
彷彿他到死都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他的性命。
手下的心一緊,立即往門外跑去,若兇手還未離開,他還有機會抓到那人。
走到窗邊,往下看去,底下是一條熱鬧的大街,人來人往,聲音喧鬧。
只要那個兇手走下樓,就會立即消失在人羣中,隱藏自己的蹤跡。
快速掃過這裡,每個人看上去都沒有嫌疑。
他們再也尋不到兇手的身影。
看來兇手已經作了完全準備。
手下眉頭一緊,回去後,向陸淮彙報了這件事。
手下的聲音有幾分急切:“三少,十七死了,我們追過去後,發現擊殺十七的那個人,也死了。”
陸淮早就曉得莫清寒不會放過十七,但他沒想到莫清寒的動作這樣快。
無論那個殺手是不是莫清寒的人,但是,有一點陸淮可以確定。
莫清寒早就作了決定,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阻擋他道路的人,這樣他纔不會暴露自己。
每走一步,莫清寒都極爲謹慎。
陸淮神色淡漠,莫清寒心狠手辣、心思深沉,是一個極難對付的人。
總有一天,他會抓住莫清寒的僞裝。
無論對手怎麼難對付。
但是,陸淮知道,贏的人只會是他。
……
許多事情都已經解決,近日裡,上海灘也終於平靜了。
黑市比武取消後,鴻門也不似從前那樣猖獗。那些想動手腳的旁人也畏手畏腳,不敢輕舉妄動。
過幾日,陸淮便要去一趟江浙地區的療養院。
冬天到了,阿玖的身體雖然健康,卻總有一些小病。但是天氣冷,她的病情反反覆覆。
陸淮忙完了手頭上的事,終於有時間去見她一次。
給療養院打了一個電話後,陸淮得到了手下的彙報。阿玖的近況很好。
陸淮忽的記起來,他先前答應過阿玖,若是有機會,他會讓她見葉楚一面。
如果這一次他帶了葉楚過去,阿玖一定會很高興。
陸淮略加思索,撥打了一串數字。
他給葉公館打了電話,鈴聲響了幾下,葉楚接了起來。
陸淮開口:“葉楚。”
葉楚笑了笑:“我在看書。”
兩人先是簡單聊了幾句後,陸淮才提出了他的想法。
陸淮:“我很快就會去江浙地區的一個療養院。”
葉楚點頭:“嗯,我會在上海等你回來。”
她不知道陸淮要去做什麼,但是絕不會多問,因爲她會讓他保留自己的隱私。
陸淮略一停頓,問道:“你能不能跟我一同過去?”
葉楚微微一愣:“嗯?”
陸淮沒有遲疑:“我想帶你見一個人。”
葉楚暫時沒有回答,她在思索,陸淮身邊的人,上一世的時候,她都已經見過了。
不知道他要帶她見誰。
陸淮的聲線沉沉:“那個人是我的妹妹。”
葉楚怔了一怔,她確實知道,陸淮有一個妹妹。
可是上一世,他的妹妹已經在一次意外中身亡了,葉楚從來沒有見到過她。
但是今生,陸淮的妹妹住在江浙地區的療養院裡,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楚猛地記了起來,聲音說過,此生有很多變故。
葉楚聽督軍府的人講過,陸淮向來很照顧他的妹妹。聽到她安好的消息,葉楚心口一鬆。
這一世的軌跡同先前不一樣,事情彷彿總有迴轉的餘地,彌補那些遺憾。
葉楚立即同意了:“我也很想見見你的妹妹。”
陸淮將阿玖的情況告訴葉楚:“她的身體不太好。”
葉楚的眉頭一緊:“怎麼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聽見寂靜的風聲,然後,陸淮低沉的聲線響了起來。
“她現在不能開口說話。”
葉楚的手握緊了話筒,神色擔憂。
她緩緩開口:“發生了什麼?”
陸淮:“具體的事情,我會當面告訴你。”
葉楚點了點頭:“好。”
……
週末的時候,學堂放了假。葉楚很早就離開了家,去和平飯店找陸淮。
他們今日會去江浙地區的療養院找阿玖。
陸淮給蘇蘭打了一個電話,承諾會將葉楚平安送回。
黑色汽車平穩地在道路上行駛,葉楚往窗外看去,那些道路陌生極了。她從來沒有經過這條路線。
冷風在車窗外呼嘯,他們坐在車中,冰冷的空氣被隔絕在外,車子裡的溫度並不低。
陸淮的聲線極爲剋制。
他將陸家向衆人隱瞞的事情緩緩道來。
葉楚知道陸淮要承擔多少事,她看着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心不由得一沉。
她沒有出聲,在旁安靜望着他,耐心聽了下來。
阿玖曾在火災中逃生,急救後勉強維持住了她的性命。
幾經治療,阿玖的身體轉好,但是因爲她的心病,卻不能開口講話。
陸家人爲了保護她,纔將她安置在療養院中……
陸淮淡淡出聲:“我希望你們能成爲很好的朋友。”
她們兩人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葉楚不假思索:“一定會的。”
陸淮看着葉楚,她的表情認真極了,彷彿在許下一個承諾。
他嘴角牽起,方纔那些不愉快的回憶也忽然消失在腦海中。
車子開進了療養院,葉楚看向窗外。
這家療養院環境清雅,寂靜得很。
樹木立在道路兩旁,儘管葉子都已經落光了,但是依舊挺拔。
汽車停了下來,兩個人下了車,一同進了其中一幢樓。葉楚不認得路,便跟在陸淮的旁邊走。
在這條走廊上,房間的門都緊閉着,他們徑直往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走去。
門虛掩着,彷彿在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陸淮推開了門,葉楚安靜地跟着他走了進去。
門剛剛打開,他們便看到有一個少女坐在牀邊,一直望向門口的方向。
等到門開了,阿玖見到來人是陸淮,忽的笑了。
阿玖看向陸淮時,視線很快就落在他身後的那個女孩身上。
阿玖的眼睛一亮,她記得陸淮曾經同她講過一個女孩,講得很細。
若是陸淮會帶一個女孩來到療養院,這個人只可能是她。
葉楚。
阿玖望着葉楚,她想到了什麼,嘴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阿玖先對葉楚招了招手,就像打招呼那樣,親切極了。然後,她用手語比劃了一個詞。
陸淮讀懂了含義,他微微一怔。
葉楚看不懂手語,問陸淮:“能解釋一下嗎?”
陸淮並不回答,阿玖笑着看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釋。
陸淮看懂了阿玖的心思,沒有拆穿她。
他緩緩開了口:“阿玖說的是。”
陸淮偏過頭去,替葉楚翻譯了一通。
吐出了兩個字。
“嫂嫂。”
葉楚怔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玖:哥哥,快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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