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生這一覺,睡得很是輕鬆,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方纔醒了過來。
起牀來打開門,沒想到停了一天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房檐上的水珠“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發陣陣聲響。
劉雪睡的很輕,她是何等的聰明,對於卜道子的話也是耿耿於懷,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想着那些話。
尤其是卜道子替杜海生算的那一卦,懸崖萬丈折英豪,一夢便是數百年,扭轉歷史無數道,入得門庭同宗人。
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莫非……
劉雪想着,突然眼前一亮,繼而又黯然下去,她覺得自己所想的太過荒唐,說出去,只怕會有人將她當神經病來看待。
更何況,她愛的是杜海生這個人,至於其他的,也並非那麼重要。
隔壁房間發出響聲的時候,她已經想到是杜海生醒來了,這才站了起來,將房門打開,而此時的杜海生已經站到了門口。
“還以爲你沒起來呢。”
兩人相視一笑,杜海生道。
經過兩天的相處,小雪隱隱感覺,面前這個男人,似乎喜歡自己的真性情,反而對之前她所裝出來的一副小家碧玉般的扭捏姿態很是不屑,故而也是一笑,挖苦道:“我哪像你,懶蟲一條,一睡就是一下午。”
“哎!”,杜海生也不回答,只是晃着腦袋嘆息一聲,甚是遺憾道:“可惜了,本來還想到你這屋再睡個回籠覺呢。”
“你,流氓!”
劉雪被他這麼一說,頓時臊了個大花臉,雙目圓瞪,嬌嗔着罵道。
她也知道,這傢伙也就是臉皮厚,嘴上夠無恥,每日裡就喜歡調戲自己,拿自己開玩笑,可若真讓他過來跟自己同處一張牀上,做出些什麼過分的事情來,只怕他跑的比誰都快,世界上有兩個極端的人,一種是一臉無賴相,卻心腸很好,一種是一臉俊俏模樣,卻心腸狠辣。
這兩種人,一個是真小人,而另一個卻是僞君子,相比較下來,她更喜歡前者,也就是杜海生這樣的男人。
“好了,我流氓行了吧。”
杜海生嘿嘿一笑,道:“走吧,天都擦黑了,杜家的家規可是很嚴,若是吃飯的時候不到,過了那個飯點,連個飯渣都見不着。”
對於這條家規,杜海生卻是印象深刻,小時候也深受其害,因爲淘氣,經常玩的忘了吃飯,最後只得餓肚子,幸好,當時自己的老媽疼惜自己,總揹着人偷偷的給自己留一點,而且還不能留的太多了,否則被發現,就連她也得跟着沒飯吃。
“你以前來過這裡?”
留學一臉好奇的看着杜海生問道。
“沒有。”,杜海生回答的很堅決,怕她不相信,又道:“我怎麼回來過這裡,未到上海之前,我可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傢伙。”
“嘻嘻,知道,所以我才佩服你,喜歡你。”
小丫頭銀鈴般一笑,突然意識到自己順口了,將自己的內心話也說了出來,頓時大窘,感覺全身火辣辣燙的厲害。
“我,我在前邊等你。”
劉雪聲音小的讓人可憐,若是不認真聽,還以爲是蚊子在那裡嗡嗡。說完,快步跑了出去。
杜海生見狀,一臉無奈的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的有如此的美麗,能夠讓如此多的女孩子對自己傾心,看來,太完美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想起邢子嫣,還有眼前這丫頭,他也很困惑。
他不想辜負這兩個女孩子,也不想讓她們傷心,可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
一旦拒絕了,不是讓她們更加傷心麼?而且,她也清楚,自己確實對邢子嫣動心,劉雪可愛、活潑,還帶着些許的刁蠻,而且長的絕對天生麗質。
可,他已經有了三個女人,這三個女人對他更是百依百順,若是他再娶的話,豈不是辜負了她們。
所以,杜海生心中很是糾結。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停。”
杜海生心中暗暗感嘆一番,只自己安慰自己,也跟着走了過去。
晚飯吃的很簡單,杜家偌大的財產,就連他都不清楚後世有多少錢,恐怕那些世界五百強還真趕不上,不過,無論現在還是後世,杜家對吃上很是講究,並不是說每頓都要求大魚大肉,很多時候都是極其樸素,一些青菜,還有湯,只是幾乎每天都會不一樣,變着花樣的吃罷了。
飯席間,大家也都是拉拉家常,倒是劉雪成爲了衆人的討論焦點,畢竟,她長的實在太過美麗,走在街上,會讓每一個女人都羨慕又嫉妒。
跟中午衆多人吃飯不同,晚飯只有杜韻之、杜懷仁以及他們的夫人。
因而,杜海生更覺得這像是爲杜家選兒媳婦一樣。
尤其是杜韻之和杜懷仁兩位,更是逮着劉雪不放,問這問那的,恨不得連人家往上八代都刨根問底的給問出來,這讓小丫頭很不自在。
但畢竟自己是客人,只得強顏歡笑,不厭其煩的回答着每一個人的問題。
這頓飯,說到底,更像是一場公審大會,而被公審的,正是現在一副可憐兮兮,額頭汗珠滾落,疲於應付的劉雪。
杜海生倒是不管那麼多,還是自顧自的吃着。
一頓飯因爲劉雪和他的到來,倒也吃的其樂融融,飯後小丫頭又被夫人和少奶奶拉着進了裡屋去聊天,整個大堂只剩下杜韻之、杜懷仁、杜海生三人。
“來,品品此茶怎麼樣?”
杜懷仁親自沏了一壺極品的鐵觀音,倒了一杯,遞到了杜海生手中,又給自己和父親杜韻之倒了一杯。
杜海生沒有說話,緩緩舉起了茶杯,抿了一小口,巴扎嘴兒仿若品味一番,道:“很好。”
“可知這茶的詳細?”
杜懷仁面露慈祥,問道。
“我本大老粗一個,對飲茶之道瞭解的不多,不過,基本的茶道還是懂的,上好的福建鐵觀音,應該是今年新採摘下來的,至於這水,恐怕是雨水過濾後,然後用溫火慢煮,直到沸點,這樣的茶泡出來,清新宜人,還保留着它應有的清香。”
杜海生頭頭是道的講述一番,聽的杜韻之,杜懷仁父子倆不住的點頭,表示贊同。
其實,杜海生從小都要接受這些飲茶之道,不過,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尤其是喝水,這一個小茶杯,像他這樣的人喝到嘴裡還不夠塞牙縫,哪有大口大口的飲用來的爽快,再則,他在部隊的時候一天訓練下來疲憊不堪,而且通常飢渴難耐,誰還顧得上你這是產自哪裡的茶葉,用的哪裡的水。
所以說,並非杜海生不會享用,而是他的脾氣不適合享用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這就是閒着沒事的所謂高雅人所享受的,他卻是享受不來。
不過,自從來到民國,但凡是個人物,都要沏上這麼一杯濃茶,裝出一副高雅,比方說劉天禹,王亞樵,杜月笙。
這些人本就是農村孩子出身,根本沒上過幾天學,哪來的那麼多飲茶的學問,平日裡大字不識多少,以前經常打打殺殺的,讓他們去品茶,還不如直接說是玷污了陸羽老爺子所創造的飲茶之道的名聲。
“呵呵,說得好,不過,你還是沒有平下心來去品茶,否則的話,還會有另一番感受。”
杜韻之拍了拍手,對於杜海生的回答甚是滿意,只是他也看出了杜海生的一些心思,準備用飲茶之道,來解開他心中的疑團。
“呃?”,杜海生聞聽,淡然一笑,很是恭敬道:“但聽教誨。”
“其實這飲茶,雖然茶葉的好壞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最關鍵的還在於人,在於飲茶之人當時的心情。”
杜韻之見杜海生側着耳朵聆聽教誨的樣子,又道:“若是飲茶之人心情好了,這茶水的味道,自然會很好,哪怕是一般的茶水,也會覺得如同甘露一般,若是無法平下心來,仔細品嚐的話,那即便是茶中極品,被你喝下去,也斷然不會有任何味道,而你剛纔喝茶的時候,雖然也是抿了一小口,但我還是從你的眼神中看出,你並非如此的清源,按照你的個性,應該屬於那種大快朵頤之人,如此細品,也不過是應個場面罷了。”
“教誨的極是。”
杜海生一拱手,回道。
杜韻之所說,正如他心中所想,沒有分毫偏差,杜家的家主,哪一代不是人中梟龍,若是連他這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也不配當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的族長了。更何況,這杜韻之乃是杜家歷代家主中最爲出色的其中一個。
“你的心結,還未解開,其他不說,這茶道如同人道,沒有必要強行去品,最後指不定還壞了心情,亂了味道。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杜海生聞聽,心中禁不住一動,杜韻之這番話,分明是另有所指。
至於指的到底是什麼,一時半會兒還猜測不出來。
若說現在的心結,那肯定是面對自己的親人,卻無法相認,還要裝出一副相敬如賓的樣子來,着實痛苦了一些。
莫非,杜韻之真的如同自己肚中的蛔蟲一般,不但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還知道了他心中此時所想?
看來,這卜道子的突然出現,還是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