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花和巧秀藏身山林,看上去是安定了下來,可這種前有深山猛獸,後有預置宋雨花於死地的村民,這份安定又能維持多久?
宋雨花不會忘記,村人們將她架在材火堆裡,點燃材火時眼裡的殺意,也不會忘記三年來祖母每每看見她時,那憎惡的眼神。
她是宋家村人眼裡的瘟神,也是祖母心裡的災星,宋雨花從來都很清楚。
正是因爲明白,才更清楚,此時的安寧之下,掩藏着怎樣的危機。
旁的不說,單說宋明乾送上山的米麪食糧,這些東西看着不多,對一粒米恨不得掰出八瓣來食用的宋家人來說,卻一點不算少,這些東西,宋明乾是怎麼避開李氏送過來的?
宋雨花不相信,一向將她們一家三口盯的死緊的李氏會不知道。
如果李氏知道,必定會攔着宋明乾,宋明乾也多半會妥協,可實際上並非如此,宋雨花和巧秀靠着宋明乾送上山的食物活着。
這事兒裡頭透着古怪,怎麼看都蹊蹺,李氏到底幾個意思?
宋雨花感覺到危機,想說服娘進深山躲避,可惜巧秀一聽說進深山,整個人就跟受驚的兔子一樣、瞬間炸毛,死命抓着雨花攔着不讓。
這樣下去不行,宋雨花總覺得兩眼一摸瞎,自己都快淪爲案板上的肉了。
未免危機來的措手不及,宋雨花趁巧秀睡着的時候,偷偷下了山,趁着夜色,她悄悄摸到了自家後院牆,在牆外徘徊許久,愣是攀不過去。
沒法子,她的小胳膊小腿實在太短太稚嫩,根本沒法兒翻越巨山一樣的院牆。
無奈,宋雨花退而求其次,往村裡摸索而去,得虧年景不好,除了財主家,平常人家養不起狗,倒少了驚出狗叫暴露行跡的危險。
雨花在村裡轉了一圈,經過王婆子家時,略做思量後,悄悄摸了過去。
王婆子家的院牆有處塌角,正好容雨花攀過去,雨花沒費多少力氣就爬過了塌角院牆,摸到了亮燈的窗戶下,還沒湊近,就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你當李翠兒是個什麼好東西啊!她那麼做,就是要讓宋明乾記着她的好,趁巧秀沒在家,讓兩人離心。哼,那巧秀也真是糊塗腦子,爲了個妖孽,把自己搭上,何苦來哉?”王婆子略顯沙啞的聲音說出的話,聽的雨花直皺眉。
這幾年她們家是宋家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尤其是死了男人的王婆子家,幾乎見天都要將她們受了妖孽禍害的事兒掛在嘴邊,這也是宋雨花溜進來的原因。
沒想到,真讓宋雨花聽到了。
只是,王婆子說那話什麼意思?李翠兒是祖母李氏的閨名,祖母做了什麼,想讓爹記着她的好?
“娘,你說巧秀和那妖孽,是不是真的在山裡?”說話的是王婆子的兒子,宋二狗,宋二狗是王婆子的老來子,十五六的年歲。
“哼,李翠兒透出來的信,差不離兒。”王婆子滿含恨意與不屑的說道:“等着吧!等弄死了那個妖孽,巧秀保準被休。”話到此,也不知王婆子想到了什麼,陰惻惻的笑了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宋雨花聞言心中大驚,爹要休娘?
想到祖母李氏,宋雨花心中拔涼,有李氏壓着,宋明乾怕是真的會妥協。
雖說宋雨花自宋明乾選擇了宋家放棄了自己,對宋明乾就沒抱什麼希望,可她沒想過,宋明乾會休娘,娘要是知道,怕是得傷心的肝腸寸斷。
想到此,雨花無心再聽,轉身溜走,剛走到院牆塌角,竟聽到身後房門吱呀一聲響了,雨花心中一驚,顧不得響動,扒拉着牆沿一使勁,攀了上去。
“誰在那裡!”宋二狗驚喝一聲,宋雨花直接跳下牆頭,撒丫子往前跑。
全村人都盼着她死,要是被捉去,必死無疑。
她仗着身形矮小,貼着牆角的陰影,快速拐進另一條街道,就這一會會兒工夫,她已經聽到身後的響動了,繼宋二狗之後,王婆子的破鑼嗓子大喊大叫:“抓賊啊!村裡進賊啦!”
聽着越來越多的家宅有了動靜,越來越多的人開了院門,宋雨花心中叫苦,卻並不後悔這趟下山之行。
“抓賊啊!村裡進賊啦!~~”一浪掀起一浪,不多會兒工夫,宋家村幾乎全村出動,都抄起傢伙出了門,宋雨花幾度變道,漸漸發現,她已經被籠進了包圍圈。
眼瞅着沒了退路,雨花腳下一轉,直奔自家,家裡雖然有不待見她的祖母,卻有對她尚存着憐惜愛護之心的爹,運氣好的話,或許能躲個巧兒。
況且王婆子的話,直指祖母,是真是假卻難以分辨,沒準趁着躲災,還能探聽到更爲準確的信息。
這麼一想,宋雨花跑的越發賣力。
可惜事與願違,宋雨花的小腿兒到底短了些,剛跑到家門口,就被堵了個正着。
“花、花兒~”宋明乾聽到動靜出門,一出門就看到了宋雨花,他還來不及驚訝,周圍已經亮起了火把。
宋雨花見此暗罵倒黴,心知沒了退路,卻不願就此伏誅。她挺着小身板,轉過了身,背對宋家門和宋明乾,面向衆村民。既然爹選擇了宋家,她便成全了他,只希望爹能念着孃的護子之心,不要連娘一併捨棄。
“妖孽!“
“是妖孽!”有人驚呼,有人高喊,喊聲中漸漸多出幾分狠絕。
宋雨花掃視了一圈,突然笑了,她淡淡說道:“誰說我是妖孽?”帶着幾分稚嫩的童音,聽起來格外醒人心神。
“你就是妖孽,你一出生就害了人命,這幾年連年災禍,不是你,還能是誰?你別想騙大家。”王婆子心中駭然,想到剛剛妖孽去過她家,她的心肝顫抖不已,恨不得躥騰着大家夥兒,立馬將宋雨花正法了事。
宋雨花尋聲看去,看到火光下忽明忽暗的王婆子的臉,彎了彎嘴角說道:“不,我不是妖孽。”雨花感覺到了王婆子心裡的慌與懼,她快速的抓住這一點,靈機一動,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