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花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的走過去,靠近了才發現,乞丐竟然是、自己那個斷了一條腿的叔叔宋明德。
當初將宋明德帶回興隆客棧,用了幾個月時間,才讓宋明德的身體狀況好轉,沒想到離開不過短短一個多月,宋明德又變的形容枯瘦、面色青白,身體狀況十分糟糕。
宋雨花還發現,宋明德露在外頭的皮膚上,除了污漬,還有傷痂。
“花兒、花兒,你沒事就好,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宋明德斷了一條腿,行動不便,整個人都半匍匐在地上,一隻手臂撐在地上,努力的昂着頭,明明臉色很差,卻笑着說道,只是一句話說出來,眼裡冒出了淚花兒。
“叔叔!”宋雨花急匆匆趕回來,家人不知所蹤,曾經認識的人避她如蛇蠍,唯一願意靠近她的人,已經如此狼狽了,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反而是對她的關心,宋雨花並非鐵石心腸的人,看到如此狼狽的叔叔,她心頭一酸,忍不住輕喚出聲。
宋明德之前在興隆客棧裡,興隆客棧和平安居是宋雨花一家人在向陽鎮的根本與依仗,宋明德落的如此模樣,可見興隆客棧多半也出事了。
宋雨花此刻的心情非常焦急,她很擔心自家娘和年幼的妹妹,還有李遂叔、大舅媽他們。
宋明德聽到宋雨花叫他叔叔,這聲久違的叔叔,讓他神色一滯,回過神來,滿臉激動,疊着聲的應着:“哎哎哎!”,說着話,她眼眶發紅,乾澀的眼眶裡隨之沁滿了淚。
“叔叔,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其他人呢?大家都怎麼了?還有向陽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宋雨花問話時,將宋明德扶了起來,在宋明德的引導下,將人扶着拐進了大道旁的巷道,一進巷道,宋明德就反手抓着宋雨花的手臂,焦急的說道:“花兒、花兒,出事了,出事了。”說起這個,宋明德神情立馬變的激動,眼淚瞬間就飆了出來。
就算宋雨花心中早有預料,聽到確切消息,也是心中發沉,她緊緊的看着宋明德,等着宋明德說下去。
宋雨花眼底的鎮靜感染了宋明德,宋明德壓下心中的焦急,趕緊將宋雨花姐弟兩個離開後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統統告訴了宋雨花。
原來宋雨花姐弟離開沒有多久,雲華縣就來了新的駐軍長官,要強勢接管宋冠霖的所有職權。
向陽鎮在宋雨花撒了大把錢糧之後,慢慢的恢復了生氣,尤其是兩個多月前,老百姓們收了莊稼,家裡有了存糧,日子有了奔頭,整個向陽鎮的精神面貌也得到了飛速提升。
這樣的向陽鎮,宋冠霖怎麼可能甘心放手?
何況,宋冠霖也有自己的兵,也是一方將官,豈能連什麼情況都沒搞明白就認慫?
結果宋冠霖剛要反抗,便有一夥人衝了進來,最讓宋冠霖震驚的是,原本護在他身邊的幾個人中,竟然有人在那夥人衝過來的剎那,開了槍。
護着他的人瞬間非死即成敵,一個照面的工夫,宋冠霖便被孤立了起來。
這場面宋冠霖不是第一次遭遇,卻是第一次在他提防不及的情況下發生,他更不會想到,他連搞清楚狀況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將要接手雲華縣的新駐軍長官親自開槍爆了頭,直到倒地死亡,宋冠霖都睜着眼,他死不瞑目。
宋冠霖一死,還被扣了個通敵的罪名,整個宋家也被抄了家。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況是如此強勢的接管,雲華縣的鄉紳財主們見着勢頭不對,便紛紛向新的駐軍長官奉上大禮。
新駐軍長官看着是個好說話的,實際上卻暗暗記下了所有來送禮的鄉紳,他讓人拿着送禮名單,與雲華縣原有的財主名單一覈對,立馬發現了宋雨花。
別人都送禮了,唯獨宋雨花這個大半年前剛剛成爲財主的人,不識時務。
這件事落在駐軍長官眼裡,便是宋雨花不識時務。
等查到這個唯一沒有送禮的人,竟然正是用了短短大半年時間,就給向陽鎮帶來了生機的人,按照宋雨花大半年了揮霍的財物錢糧的量來判斷,宋雨花一定擁有大量財物。
想到這些,孫慶榮動起了心思。
他派人去找李遂、找平安居、找興隆客棧,想方設法的去探聽消息,結果這些人不是裝傻就是充楞,而那個正主宋雨花,從頭到尾連面都沒露,這讓孫慶榮覺得很沒面子。
孫慶榮一生氣,便給宋雨花扣了個帽子帶人查封宋雨花在向陽鎮的所有財產。
還將宋雨花的家人、親人,全都抓進了大牢。
聽過事情始末後,宋雨花的臉色已經黑的像密佈的烏雲了,她渾身上下瞬間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威勢與殺氣。
宋明德也是上過戰場殺過鬼子的,尤其是腿腳不便後,人變的警覺,對有些東西的感知越發敏銳,他幾乎瞬間就感受到了宋雨花渾身散發出來的盛怒與危險氣息。
“花兒,冷靜,千萬要冷靜!”宋明德緊緊的抓着宋雨花的手臂,急着說道。
他流落街頭,每天都睜大眼睛等着、盼着,就是想將家裡的情況,告訴宋雨花,告訴她可不是爲了讓她冒失送死的,是想讓她知道底細,心裡有個成算,思量出對策,然後再說怎麼做。
聽到宋明德焦急的聲音,宋雨花微微回神,她靜靜地看了宋明德幾息,突然開口問道:“於爺爺呢?他還好嗎?”
提起於老頭,宋明德的神色瞬間黯淡了下去,他垂下了頭,苦澀的說道:“爹過世了,那些人衝進興隆客棧的時候,混亂間,爹被他們撞到,腦袋撞在了案桌的邊角上,當時就見了血,爹他、他沒挺過來!”
宋雨花聞言,暗呼一口氣,又問:“平安居的孩子和老人們呢?”加上從興安寺接收過來的,截止宋雨花離開的時候,平安居已經收留了五十八個孩子,和二十三位老人,那麼多人,沒個穩妥的去處,恐怕活着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