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大林旺祖沉聲道:“夜深了,都回去吧!小妹今晚就住我那屋,誰還有話說?”老大發話,全家老小紛紛禁聲,年近五十的林家老大臉色稍緩。
頓了頓,輕聲對宋雨花說:“丫頭,肚子餓不?讓你大舅媽給你拿麪餅吃,走,帶上你弟弟,扶上你娘,跟大舅舅走。”
其實,巧秀身邊有兩個孩子,旁人不注意可以理解,他們這些做哥哥的,又豈會看不到,只是家裡人多,這幾年日子艱難,早已不似從前那麼團結,哪怕是爲了小妹娘仨的安全,也不能當着大家的面細問。
不過,林旺祖對宋雨花的大膽倒是很高興,小妹從小單純,雨花激靈一點,對巧秀只有好處。
至於小妹爲何多了個兒子,他心中雖然疑惑,卻也沒有聲張。
說到底,作爲家中老大,林旺祖對這個比大兒子還小的小妹,一直都頗爲愛護,如今雖然爹孃過世,有他在,他也想盡力庇護小妹及一雙外甥兒女周全。
衆人聽說沒他們什麼事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是拖拽、或是推搡,三三兩兩的沒多會兒工夫,都退了出去。
老三林旺福皺着臉,梗着脖子,不願離開,愣是被妻子孫氏拽着出門,臨到門口,不甘心的回頭說:“小妹,你安心住下,明兒三哥給你騰房子。”
此話一出,孫氏臉色一黑,在林旺福腰上掐了一把,趁着林旺福吃痛將人拽了出去。
終於,堂屋裡只剩下老大林旺祖一家,林旺祖看了看妻兒,嘆了口氣道:“素芬、貴平、貴安,你們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留下妻子和兩個兒子,遣散其他人,林旺祖有太多話想說。
林貴平是林旺祖的長子,巧秀的大侄兒,這個大侄比巧秀還年長一歲,小時候貴平作爲家中長子,把保護弟弟妹妹當己任,那時候他小怕是分不太清,把小他一歲卻是長輩的小姑姑一起保護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年少時的情分從沒忘過。
至於次子林貴安,雖說比巧秀小上幾歲,但小時候與巧秀也是極好的玩伴。
林旺祖留下兩人,正是考慮到兩人對小妹的情分,才作此決定的。
烏泱泱的人走了大半,林旺祖終於問起了巧秀這些年的遭遇,巧秀情緒不穩,雨花便說了話,她說:“大舅舅,那年事情鬧的太兇,村子裡沒法兒待,我才和娘離開的,本想給舅舅們捎信,可又怕被人知道,連累了舅舅家,就沒做聲……”
她故意避開了外祖父、外祖母,就怕巧秀聽了哭,可如此明顯的話頭,又怎會聯想不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那你們這些年都在哪裡?住的習慣嗎?吃穿用度上可還妥當?”提起吃食,林旺祖突然神色一頓,緊着對自家媳婦說:“素芬,快去將晌午留的麪餅拿過來,給兩孩子吃。”
林旺祖比巧秀大了近二十歲,已經鬢髮斑白,雖只是巧秀的兄長,神態語氣間,卻給人一種長者的持重可靠。
宋雨花感覺到大舅舅對她們娘仨的關心,心中微暖,雖說沒有外祖父和外祖母撐腰,也熄了留宿幾天和外祖父外祖母聯絡下感情的打算,但在宋雨花心裡,已經將大舅舅當成了自己人,心中敬重。
她仰起小臉,笑着說道:“都好!”既然已經決定離開,說那麼多細節豈不是平白惹大舅舅擔心,只要將簡單的平安傳遞給大舅舅就成。
宋雨花的笑容甜甜的,說着話,她還將宋雨石推出去介紹道:“大舅,這是我弟弟,宋雨石,小名石頭。當年我娘帶着我離開,也是擔心村裡人對她不利,懷着孩子難以自保。您瞧,我弟弟已經六歲了,是不是長的很結實!”
林旺祖拉着兩孩子的手,笑着連連點頭應是,剛纔人多、他又掛心着傷心的巧秀,沒細瞧兩孩子,此刻藉着燈光湊近了看,竟發現,兩孩子真的長的不錯。
就拿宋雨花來說,林旺祖的大孫女兒比宋雨花還大半歲,可瞧着個頭卻矮了雨花一大截,也沒雨花長的排場,這都是實打實的,也證實了宋雨花所言非虛,這些年小妹和兩個孩子至少沒捱餓。
小妹的能耐,林旺祖心裡明白,而宋家這幾年的狀況,他也知道,脫離了宋家又沒有宋明乾招撫的巧秀,如何帶着一雙兒女過上好日子的,林旺祖心中有些猜測,卻不想深究。
爹孃到死都記掛着小妹,如今小妹活的好好的,這就夠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宋雨花真的是妖孽,那也是巧秀生的妖孽,難到是妖孽,就連親孃都不認了?既然從幾人的身量面色證實了幾人的生活無恙,也就從側面證明了,宋雨花也在乎與巧秀之間的母女情分。
到此刻,這些年一直壓在林旺祖心口上的巨石,終於消失了。
大舅媽楊素芬端來三個麪餅,笑着逐一塞進雨石、雨花和巧秀手裡,見宋雨石拿着麪餅使勁兒看,心中嘆息一聲可憐,輕聲道:“快吃吧!大舅媽再去燒點蛋花湯,很快就來。”
宋雨花看着麪餅滿心感慨,剛纔她注意到大舅的話,大舅說麪餅是晌午留的,那便是說,大舅家的日子不好過,看來晚飯也早就取消了。
巧秀拿着麪餅怔怔的,神色有些呆滯,眉宇間任是驅不散的悲意。
Www• t t k a n• ¢O
也就宋雨石,端詳了麪餅片刻後,嘗試着咬了一口,他長這麼大,幾乎沒吃過麪餅,別說麪餅了,連麪食都很少吃。
平日裡除了肉,也就吃點山裡自家種的野果野菜野穀物,而吃麪食記憶最深的,還是姐姐昨天外出帶回去的包子,白麪皮雞蛋蔬菜做的餡兒,別提多好吃了。
心中對外面的食物有了過高的定義,結果咬下去才發現,貌似這個麪餅口感粗澀,有點難以下嚥啊!
可是自小姐姐和娘就教導他,食物可貴不的浪費,因此雖然麪餅不好吃,宋雨石依然伸長了脖子,試圖將口中的麪餅嚥下去。
一個吞嚥,宋雨石的小身板瞬間僵住,憋着臉看向宋雨花,向姐姐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