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茵還擔心古逸風知道了真相,會不會覺得她太過卑鄙了,這是夏二小姐唯一自私的一次。?
第二天,古逸風回來的較早,車開進門的時候,他的步履有些不穩了,眼睛赤紅,想是昨夜一夜沒睡,她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原本要將這件事告訴他的,卻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回到了房間,古逸風只和秋茵說了兩個字,困了,然後倒頭就睡,連衣服都沒脫,她心裡疼着,小心地將他的上衣,褲子脫下來,然後給他蓋了被子,古逸風睡了很久,連晚餐都沒有吃,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天亮。?
古二少爺醒來的時候,秋茵已經將一碗雞蛋羹端到了他的嘴邊,他挑起眼眸笑了一下,臉上的褶子明顯比過去多了很多。?
“什麼時候這麼賢惠了?”他吃着雞蛋羹,誇獎着秋茵。?
“看你這麼累,怪心痛的,想不賢惠都不行了。”秋茵笑着,想親手喂他吃,這樣心裡能覺得舒服些。?
他忙將她推開了,說真是胡鬧,他有手自己能吃。?
古逸風是真的餓了,一連喝了三碗雞蛋羹,連聲稱讚說好吃,一定是秋茵的手藝,秋茵點點頭,說他猜中了,這是一早起來,她親手爲古二少爺的蒸的。?
古逸風捏了一下秋茵的面頰,說她這是要感動他嗎?不知道背地裡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才這麼乖巧了。?
被他這麼一說,秋茵還真心虛了,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不做壞事,就不能給你做點吃的嗎?若再這麼說,以後什麼都不做給他吃。”?
古逸風忙抱住了秋茵,說以後還得做,這麼好吃的雞蛋羹,怕是其他人做不出來了,古二少爺這口福不能斷了,他的嘴巴今晨還真甜,說出的話就是中聽。?
可秋茵的心裡裝着事兒,笑了一會兒,覺得五太太的事兒還是有必要向古逸風說明,畢竟那個女人從男人追到了東北,每走的一步都是爲了古逸風,待古二少爺發現了,再解釋,便有些不好了。?
“我有事要和你說。”?
秋茵靠在他的臂膀下,故作小女人姿態,希望這樣,他能原諒夏二小姐這一點點小自私。?
古逸風深邃的眸子看向了秋茵,等待着她的下文。?
“五太太走了……”秋茵用低低的聲音說。?
“走了?走哪裡去?”?
古逸風立刻皺起了眉頭,想是沒聽明白秋茵說的“走了”是什麼意思,他壓根就沒想過五太太這樣安逸了多年,能輕易離開古家大院。?
“她離開古家了,不回來了。”秋茵補充着。?
古逸風神色一凜,將秋茵從懷中拉了出來,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像個做錯了事兒的孩子,垂着頭說。?
“前天,你昨天回來就睡了,我沒捨得叫醒你,公公已經派人去找了,沒找到。”?
“這都怪我。”?
古逸風突然說了一句,將秋茵說得愣住了,這事兒何時又怪他了,明明是自己言辭刺激了五太太,她覺得沒了希望,纔會悄悄地離開了古家。?
看着秋茵疑惑的眼神,古逸風不想隱瞞,他說他在外面遇見過五太太,就在幾天前的一個上午,五太太在鳳城大街上攔住了他的車。?
“她竟然敢在外面攔住你的車?”?
秋茵有些驚訝,同時心裡也有些不悅,何時古逸風和五太太私下裡見了,卻獨獨瞞着她,可說起來,古逸風在部隊裡的時間多過家裡,倒是沒有多少時間解釋這種事情。?
古逸風點了點頭。?
“我原本就忙,哪裡有時間應付她,何況還在鳳城的大街上,當時我很生氣,說如果她敢再這樣,就馬上讓父親寫了休書,讓她滾出古家。”?
“你趕她走?”秋茵沒想到古逸風會對五太太發了這樣的脾氣,難怪五太太說話那麼奇怪,甚至有點語無倫次,看來她離開古家,並不是因爲夏二小姐,而是古逸風傷了她的心。?
一個女人若是在乎一個男人,會在意他說的每句話,爲他的稱讚而欣喜,而他指責而悲傷,五太太受傷了,絕望了。?
“我那時很生氣,怎麼知道她真會走,現在日本人守着東北沿線的鐵路,對外聲稱是鎮守鐵路,保護通商,實際是等待時機開戰,她這個時候走,若是撞在日本人的手裡……”?
古逸風很焦慮,雖然他不愛五太太,可畢竟五太太在古家生活了很多年,他怎麼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怎麼會這樣?”?
秋茵咬住了嘴脣,急切地向古逸風坦白,其實五太太走的那個夜晚,她看見了,可她卻沒有阻攔,她覺得這女人窺視他們的生活,糾纏不清,倒還不如走了乾淨。?
“秋茵你……”?
古逸風想訓斥夏二小姐,卻又找不到什麼理由,畢竟她這樣做也沒什麼錯,誰能無私地忍受另一個女人守着自己的丈夫,天天眼珠子不安分,偶爾還鬧一鬧。?
秋茵瞧着古逸風這樣的神情,心裡好難受,眼眸垂下,手放在輪椅的兩邊,打算一句話也不反駁,隨便他說,就算打幾下也行。?
“行了,我派人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她的消息。”古逸風的手放在了秋茵的頭上,輕輕地揉搓了一下,說夏二小姐生性雖然善良,卻不吃虧,能眼睜睜地看着五太太溜走,也算正常的舉動。?
秋茵黑着臉,不曉得他這是誇她?還是損她?說得好像夏二小姐滿肚子猴精的主意一樣,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也去吧?”雖然五太太走,是她自己的主意,可秋茵心裡還是覺得不安,打算出去一起找。?
“你待在家裡,哪裡也別去,若是被我發現你出門了,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古逸風竟然敢威脅秋茵,眼睛瞪得溜圓,不過他的樣子蠻嚇人的,好像不是說着玩的,秋茵支吾了幾聲,沒敢說話,他這才穿上了軍裝,大步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口還叮囑着她,說她的腿不好,可不是以前的夏二小姐,切不能衝動了,不要這邊找五太太,那邊還要處理夏二小姐的事情。?
“我知道了。”?
秋茵嘴上應着,心裡稍稍有些不服,她雖然闖過禍,可哪兒件事不是必要的,他卻這般說他,無非就是不想讓她出門。?
古逸風見秋茵答應了,才放心地邁開步子向樓下走去。?
古逸風派人到處打聽五太太的消息,有人說,好像在火車站看到了,卻又不確定,因爲臉用圍巾遮着,衣服倒是很華貴,如果那人提及的女人真是五太太,她好像正朝日本人的方向去了。?
想找到五太太猶如大海撈針,談何容易,最終無果的情況下,古逸風下令放棄尋找,只能期待她吉人自有天相。?
這件事隨着時間的推移,五太太出走的事情漸漸模糊了,古家的大院和往常一樣,日出日落,孩子們在院子玩耍,三少爺偶爾也帶着兩個女兒回來,卻不受古世興的待見,月繡性格開朗,一點都不介意這些,用她的話來說,只要古逸城對她好,她纔不在乎什麼名利,幸福就行了。?
因爲腿傷,秋茵不用去部隊了,二太太乾脆將帳房,掌家的事兒統統交給了秋茵,這裡裡外外的,什麼都得秋茵過問,她儼然一副享清福的模樣,每天帶帶孩子,剩下的時候就是打理佛堂。?
三太太,四太太都對秋茵格外敬重,什麼事兒都來找她商量,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好像秋茵是古家的主心骨兒一樣。?
“你說那郎督軍的兒子,和曉丹的事兒沒成,怎麼敢打起了我們靜衫的主意。”?
靜衫是古家的五小姐,四太太的女兒,如今也十五了,前天郎督軍派媒人來了,希望能結了這個親,四太太有些不願意,一來年歲相差的大,二來郎督軍鬧了青歌兒的事兒後,她心裡有點嫌棄。?
“這事兒,我已經做主推了,若是媒人再來,就讓她來見我。”秋茵可不慣着那督軍的毛病,女人家的婚事可得小心謹慎,古家的小姐是古逸風的妹妹,也是夏二小姐的,一個都不能委屈了。?
“那就好了,我還怕老爺礙着面子應了,我這邊沒法辦呢。”四太太笑了。?
“這事兒得聽靜衫的意見,就算老爺應了,靜衫不願意,也不能成。”?
秋茵正說着,古世興進來了,他將這話聽了個滿耳朵,眼珠子瞪着,自從這個兒媳婦當家之後,家裡的女性地位明顯上升,特別是家裡小姐的婚事,按照夏二小姐的想法,要自由平等。?
秋茵見公公來了,馬上笑着迎了上去。?
“其實我敢一口回絕了郎督軍,也是因爲公公這邊的緣故,像公公這樣明白事理,大仁大義,正派無私的人,怎麼會讓那種無賴娶了自家的女兒,那不是讓東北人笑話我們古家,說我們古家的小姐嫁不出去了嗎?您說是不是?”?
古世興本要發火,讓秋茵的一句話將他的火壓了下去。?
“是啊,是啊,我的爲人,怎麼能和那種人來往,推了就推了,不能讓人說我古世興沒有眼光。”?
四太太一聽這話,心裡有底兒了,高興地走了,客廳只剩下秋茵和古世興的時候,他纔不悅地拉下了臉,拍了下桌子。?
“以後這種事兒,得經過我的同意才能做主,你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被以爲曉丹的事情,許晉庭出息了,就拿來說事兒,如果你敢再弄出這樣一樁事兒來,看我不將你趕出古家的門。”?
說完古世興哼了一聲,秋茵乖乖地站着,垂着眼眸,若是再有好男人被古家的小姐看上,古世興橫加攔着,她可不保準能不能幹出同樣的事兒來,現在就隨老爺子發脾氣了。?
“一個女人,不老實做女人的本分,淨多管閒事!”?
古世興正訓斥着秋茵,老管家福伯進來了,說郎督軍那邊的人又來了,問老爺怎麼處理,古世興聽後皺了一下眉頭,直接站起來,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着。?
“這些事情都讓二少奶奶處理,以後也少來找我。”?
秋茵一聽公公這樣的話,差點笑出來,他剛纔不是口口聲聲讓秋茵做女人的本分嗎?怎麼才一分鐘不到,就讓福伯將這些事情都交給秋茵來處理了,看來他只是口上不服,這心裡還是承認秋茵的辦事能力的。?
秋茵很輕鬆地打發走了郎督軍的人,從這往後,古世興再沒受過秋茵,轉眼三個月過去,她的腿好了,行走自如,許晉庭也帶着四小姐回來了,古家好像辦喜事一樣的熱鬧,裡裡外外,都是秋茵在張羅。?
四小姐比當初走的時候白胖了許多,略顯富態,懷中雖然抱着孩子,卻不失當年的優雅,她進門後一直看着秋茵,兩個人相視而笑,當年在火車上分別的一刻仍在眼前,她的幸福是夏二小姐給的,她這一輩子都不敢忘記。?
許晉庭對二太太叫了聲媽,二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巴,誇許晉庭能幹,有出息,給她這個做媽的吃了定心丸。?
古世興端坐在那裡,板着一張臉,眼睛瞥了幾下許晉庭,說了一句。?
“辦報社就辦報社,搞傳媒就搞傳媒,怎麼連個信息都不通了,拐帶了我的女兒,這架子還大了?”他這是怪許晉庭沒先開口叫他一聲爸,有些不平衡了。?
一句拐帶他的女兒,將許晉庭鬧了個大紅臉,四小姐輕輕地推了許晉庭一下,不管當年父親如何喊殺喊打的,這聲爸還得叫。?
“還不叫人?”秋茵提醒着許晉庭。?
“……爸!”?
許晉庭終於叫了出來,額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以前這古世興可是東北軍的司令,軍閥老爺,他怎麼會想到有一天成了他的岳丈。?
“好!哈哈!”?
古世興板着的臉放鬆了,接着大笑了起來,站起來拍了拍許晉庭的肩膀,說沒看出來這小子這麼有本事,早知道將來就名正言順地將女兒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