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北京城和東北軍簽訂了協議,北京城答應釋放夏秋茵,但東北軍必須撤出北京城。
身體康復之後的秋茵,終於走出了這個房間,結束了被囚禁的日子,可她的心裡還有一份期待,就是見到自己的兒子,他一個多月大了,應該白白胖胖會笑了,想着他伸着小手,瞪着腳丫,要找媽媽的情景,秋茵的心就疼得難忍,眼眶也溼潤了,她想念她的兒子,迫不及待地要見到他。
袁德凱答應過夏秋茵,會讓她見到孩子,秋茵站在袁公館的正廳裡,心急如焚,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她怎麼可能走出這個大門。
袁公館的門外一輛大汽車開了進來,汽車停下後,袁德凱跳了下來,他站在了地面上,擡頭看着正廳裡的秋茵,秋茵穿了水黃色半袖絲綢旗袍,據說這是袁德凱親自挑選的,可惜是夏二小姐最不喜歡的顏色,但黃色很亮,將她的皮膚襯托得更加白皙,他說這適合她,黃色讓夏二小姐看起來水盈盈的美。
“抱小少爺下來。”袁德凱拍了一下後面的車門,車門開了,一個婆子的女人,小心地抱着一個小薄被子下來了,被子裡伸出了一隻小手,小手搖晃着,手腕上還有一個閃閃的小金鐲子。
秋茵盯着那小手,激動地幾乎站不穩了,那是她的兒子,一定是的,秋茵緊走幾步要迎出去,可門口的士兵攔住了她,說時間還沒到,夏二小姐不能從這個門走出去。
秋茵咬着脣瓣,氣惱地看着他,誰敢攔着她見兒子,她絕不會客氣,就在士兵伸着手臂,做出阻攔狀時,秋茵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臂,雖然旗袍很不方便,她還是將這個士兵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摔得連爬幾下都爬不起來,臉上現着震驚,想不到看起來婀娜的女人,竟然有這麼大力氣,動作也太多靈敏。
秋茵冷眼地看着他,然後直接從他的身邊走了出去,曉得他沒膽子再爬起來攔着自己,另外兩個士兵見那傢伙吃虧了,也都低頭不吭聲了。
“你看看你,急什麼?兒子這不是來了嗎。”
袁德凱裝着好人,然後轉身將孩子抱在了懷中,說他兒子真聽話,晚上不哭不鬧的,吃得也多,長得也高。
這人若是不要臉了,就算罵他,他也不會臉紅,秋茵你顧不得他叫孩子什麼兒子了,疾步走了過去,隨着距離的拉近,她終於看清了被子裡包着的小傢伙,他很白,很胖,長得很英俊,一雙眼睛瞪着袁德凱,烏黑閃亮,他幾乎就是古逸風的翻版,誰能說這不是古二少爺的種兒,就算袁德凱再怎麼叫兒子,也不能真的成了他的兒子。
“讓我抱抱。”
秋茵伸出了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渴望將他摟在懷裡,她生了他,他卻沒吃過媽媽的一口奶水,秋茵這心裡怎能好受。
“我說過,只是看看。”袁德凱又將孩子交給了身後的婆子,根本沒打算讓夏二小姐抱一下。
“你是無賴,禽獸!”
秋茵氣得要瘋了,孩子是她生的,這個無賴竟然不讓她抱一下,他這是在割秋茵的肉,秋茵竟然忍了他幾乎一年了,此時不能忍了,她一拳狠狠地打了出去,袁德凱不讓她抱,她就搶,袁德凱笨手笨腳,根本不是夏二小姐的對手。
袁德凱見秋茵揮拳打來,立刻躲閃,慌亂地掏出了腰裡的手槍,對準了夏秋茵。
“你再胡來,我開槍了。”
秋茵看着那槍口笑了,她身上已經不差多一枚子彈了,他若不敢開槍打死夏二小姐,就得將她的兒子還給她。
“你還我孩子,袁德凱!”
秋茵又一拳打出去,袁德凱又後退了數步,槍只是比劃了幾下,卻沒真的開槍,他的臉色難看,氣急敗壞地將槍揣在了腰間,轉身就要上車,秋茵哪裡肯讓他走,直追了幾步,一拳打出,擊打在了剛剛拉開的車窗上,玻璃被重擊之後,破碎開來,而秋茵的拳頭上已經出現了幾道血痕,她卻感覺不出疼痛,想要兒子的心讓她什麼都顧不得了。
袁德凱一見秋茵傷了,趕緊放開了車門,要看她的手,秋茵對他這樣的舉止又氣又惱,如果他真的愛惜夏二小姐,就該讓她帶着孩子幸福地生活在古逸風的身邊,而不是這樣用孩子來要挾她,他和他的妹妹一樣,就算有愛,也會多於愛自己。
就在袁德凱的手伸來的時候,秋茵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悶哼一聲,退了出去,手捂住胸口,喘不過氣來。
秋茵趁着這個機會,轉身疾撲向了那個婆子,卻不想婆子緊張後退,絆了一塊石頭,她本能地張開手臂,孩子竟然被她扔了出來。
“不要!”
那一刻秋茵傻眼了,後悔了,她不該搶的,孩子還那麼小,經不起一點點的傷害,眼看着他被拋向了空中,她瘋了一樣地伸出了雙臂。
袁德凱被秋茵打了一拳,已經直不起腰了,他見孩子飛了出來,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和秋茵一起抓向了空中的孩子。
秋茵接住了,她的心中一喜,可覺得重量不對,定睛一看,眼睛都直了,她抱住的不是孩子,而是空空的被子,孩子不見了。
“我的孩子。”
秋茵悽慘地叫了起來,他還那麼小,若是這樣一摔,不沒命,也是重傷了,她的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眼眸含着淚水,在地面上搜尋着,她好像聽見了一聲響亮的哭聲。
孩子,孩子,秋茵雙手扶着地面,循着哭聲望去,他穿着小肚兜兒,露着小屁股伏在袁德凱的懷中,袁德凱已經坐在了地上,身上都是灰塵。
“別哭,兒子別哭,不怕,不害怕。”袁德凱皺着眉頭,拍着孩子的小屁股,孩子真的不哭了,腦袋枕在袁德凱的肩頭上,手在他的下巴上舞動着。
秋茵呆呆地看着他們,袁德凱對孩子的愛不是假的,他就算被秋茵打了一拳,也沒讓孩子跌落在地上,此時夏二小姐的拳頭就算再硬,再厲害,也打不出去了,搶孩子的勇氣也沒有了。
“把他還給我,袁德凱,我求求你,你可以繼續關着我,但不能將我的孩子搶走,你想要什麼?不如要了我的命。”
秋茵終於說了軟話,爲了這個孩子,一直沒有向袁家妥協一次的夏二小姐,終於爲了兒子低頭了,脊樑再也硬不起來。
袁德凱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看着夏秋茵。
“我可以不當軍閥,不參與政事,什麼都不要,你和孩子跟我走,我們現在就走,再也不回來。”
袁德凱迫於東北軍的壓力,不得不釋放夏秋茵,出於無奈,他搶走了秋茵的孩子,就是希望讓這個孩子牽絆住夏二小姐,他不能忍受秋茵回到古逸風的身邊,他想通了,只要夏秋茵同意和他在一起,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名譽,金錢,地位,統統放棄。
秋茵看着袁德凱,那一刻真的很感動,就算古逸風也做不到爲了夏二小姐放棄東北的一切,放不下他的責任,可袁德凱可以做到,他瘋狂的要爲夏二小姐重新做人,可秋茵的心呢,那顆心爲了古二少爺跳動了太久,就算袁德凱做得再好,秋茵也沒有辦法爲他回頭了。
“對不起,你的心意,秋茵明白,但秋茵不能跟你走,你若真的在乎我,把孩子給我,讓我帶着他回東北。”
秋茵伸出了手懇求他。
“你以爲我這樣要你的孩子爲了什麼?夏秋茵,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袁德凱站了起來,將手放在了孩子的脖子上,手指漸漸地收攏,他狠狠地說:“我既然不能讓你愛我,就讓你一輩子記得我,恨我!”他的眼裡有猙獰,兇狠和無情。
“不要,不要傷害他!”
秋茵要瘋了,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淚水奔涌而出,喊着他殺了秋茵吧,殺了夏二小姐吧,孩子是無辜的,讓夏二小姐替他死,模糊的視線中,秋茵好像看到了袁德凱手上的青筋,他的手指有力,對於弱小的孩子來說,只要輕輕的一下,就可以結束孩子的生命,秋茵頓覺一口氣沒上來,什麼血腥的東西從口中噴出,她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地摔了出去,她氣息微弱地應着。
“我什麼都答應你……”秋茵妥協了。
袁德凱的手從孩子的脖子上移開了,孩子的臉色已經發青,良久才緩了口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個混蛋竟然真的要掐死他,孩子哭得傷心,委屈,秋茵胸口疼痛,斑斑點點的血灑在地面上。
袁德凱又是高興,又是驚慌,他將孩子交給那婆子哄,然後走上來,問秋茵怎麼了?
秋茵一把推開了他,讓他魂開,她覺得袁德凱就是個瘋子,陰晴不定,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這樣的男人就算再愛夏二小姐,又怎麼可能打動她的心,她思念古逸風,希望能有機會和古逸風破鏡重圓,但現在她必須先保護了他們的兒子,再想辦法離開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