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三天的時候,古逸風一直沒有離開過西廂,他刮鬍子,沐浴,都在西廂,夜裡就睡在秋茵的身邊,有時候還會讀書給她聽,他讀得沒秋茵好聽,他說他很少這樣讀書,覺得傻乎乎的,秋茵氣得打他,他這不是說夏二小姐傻乎乎的嗎?
“我是大夫。”他強調着。
“你若真是大夫就好了。”秋茵依偎着他,心裡還在想着,可他不是大夫,他是軍閥,古逸風伸出手臂將她抱在懷裡,說她就當他是個大夫好了,古二少爺這輩子的病人只有一個,就是夏二小姐。
可她不願做他唯一的病人,只想做他爲唯一的女人。
那些天,秋茵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古逸風,他每次都坐在牀邊看書,好像他受了鞭傷之後,秋茵守着他一樣,只是有一點,秋茵說不出來的不安,他沒笑過,三天的時間,就算如何幽默,如何溫情,他一次都沒笑過,他說他天生是一個帶着面具生活的人。
第三天,他讓秋茵下牀走動走動,說這樣恢復得快一些,不然小寶寶在肚子會抗議的,秋茵信他的,跟着他的身後走,心裡甜蜜蜜的洋溢着。
秋茵一直幻想着,他會一直留在這裡,哪裡也不去,對她好得不得了,也許袁三小姐看到這樣的情形,會一氣之下回她的北京城去,她想嫁什麼人不行,爲什麼偏偏和夏二小姐搶男人,可秋茵的僥倖心理沒有維持多久,婚禮還是舉行了。
婚禮前的那個晚上就有了徵兆,只是秋茵太沉迷於古逸風的溺愛中,忽略了細微的變化,那天,古逸風出去了一會兒,竟然給她的房間換了很厚很厚的窗簾,棉布做了好幾層,中間還夾雜了棉花。
“爲什麼弄這麼厚的窗簾,我感覺透不過氣來。”秋茵抱怨着。
“二少爺說,對面大門那邊實在吵,半夜睡不好。”
聽他們解釋,秋茵覺得也是,偶爾是能聽見聲音,但心緒好了之後,倒沒覺得吵,可能古逸風在中正樓住的習慣了,一點吵都受不了,不過這樣一擋好多了,真的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們順帶也將門簾子換了,這種重新一收拾,門外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了,秋茵覺得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看着房間裡的變化,她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古逸風是不是怕她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秋茵緊張地擡眸看了一眼,古逸風的軍裝還掛在那裡,心裡舒服多了,可就是這身軍裝騙了她,古逸風沒有拿走就是爲了讓秋茵安心,那個清晨,是他和袁三小姐正式婚禮的日子,鞭炮放了,樂聲也響了,秋茵卻什麼都聽不見,蓮兒一直侍候着她,她一整天都沒見二太太來,也沒見古逸風出現。
“今兒怎麼這麼靜,大家都哪裡去了,就忙活你一個人?古逸風呢,他今天沒來給我檢查呢?昨天也沒在這裡住?”秋茵問蓮兒。
古逸風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他就忘記了一個人,就是蓮兒,蓮兒這丫頭腸子直,不會說謊話,她原本就心裡憋屈,一聽秋茵這麼問,眼睛紅了,目光躲閃着,找藉口說湯涼了,她去熱熱,那湯明明是才端來的,爲什麼還要熱?
秋茵覺得有點不對,叫住了她,蓮兒這才轉身過來,竟然抽泣了起來。
“你哭什麼?”秋茵心裡急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兒?
“沒,沒事兒。”
蓮兒擦了一下淚,說家裡她媽身體不好了,然後就急着出去了,雖然蓮兒找了一個看似不錯的藉口,可秋茵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蓮兒的娘若是狀況不好了,她怎麼還在這裡侍候她,古家的丫頭多,不差她一個。
隱約的,秋茵感覺有大事發生了,昨天古逸風還帶着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說平時要活動一下,可昨天臨走的時候,說今天不能下牀,要一直躺着休息,秋茵現在才覺得這話有點問題,他一會兒讓她活動,一會兒讓她躺着別動,不是自相矛盾嗎?
秋茵微微地喘息,看着那個厚重的窗簾,真的是爲了隔音嗎?還是不想讓夏二小姐聽到什麼,她小心地下了牀,心裡忐忑着,勸自己聽話,聽古逸風的,回到牀上躺着,他一定是兵工廠那邊有事兒了,晚上一定會回來的。
秋茵按照古逸風說的方式在房間裡慢慢地走着,覺得真的好了許多,胃裡也不難受了,可鬼使神差的,她還是走到了窗簾前,拉開了厚厚的棉布簾子,她先看到了梅花,好像要開了的樣子,冒了一點點意思來,然後擡起眼眸,秋茵竟然看到了滿眼的紅。
紅綢緞,紅燈籠,地上鋪着紅毯子,還有炮仗爆開的紅沫子,現在已經是下午了,還有賓客陸續進來,她看到了古逸風,他穿着一身紅,迎接着前來的京城高官,她也看到了二太太,二太太也穿得喜慶,一直陪着笑臉,身後跟着那麼多的丫頭,她還看到了袁德凱,他的身後跟着那個結巴的弟弟,還有斜挎着的匣子槍,唯獨沒看到的是新娘子袁雅欣,這會兒應該禮成,入了新房,只等着晚上夫妻恩愛了。
有恭喜的聲音鑽入耳來,很小,很微弱,隨着簾子的垂下,就什麼都聽不到了,秋茵轉過身的時候,感到自己的世界好像一下子轟然倒塌了,恍恍惚惚的,周圍的景物都在晃動,搖搖擺擺的,好像地震了一樣。
她良久站在那裡,平復心虛,之後怎麼回到了牀邊,怎麼躺下的,都已經麻木,雙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直害怕見的一幕,她見到了,夏二小姐看到自己的男人批了紅,迎娶了另一個女人。
蓮兒進來了,又端了湯進來,說這是二少爺交代的,這湯開胃,是中部地區有人專程送來的上好山楂。
“我想喝水。”秋茵突然覺得口渴,渴得難受。
蓮兒給她倒了水,秋茵喝了一口感覺好多了,可一會兒又覺得渴。
“我還想喝水。”
她喝了又喝,還是覺得渴,嘴裡苦澀的燥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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