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茵不想見古大少爺,於是搖頭說她臉不方便見人,秋茵的手塗了藥,臉也是藥,樣子雖然嚇人,但除了古逸風之外,她誰都敢見,不方便不過是生氣的藉口而已。
“剛纔大少爺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因爲是二少爺的新房,不好進來看你,他說兵工廠爆炸,二少爺要留在鳳城很長時間,又何小姐是新婚,也不能走,所以興城那邊沒人照看,他必須去了,但是臨走前,想見小姐一面,又怕被人撞見說閒話,讓你一會兒能不能去趟二樓的房間,他等你一個上午,如果你上午沒去,他就走了。”
本來心裡有火氣的,但聽蓮兒這麼一說,好像是她誤會了古逸民,他也有爲二弟分擔的,畢竟古逸風分身乏術,興城也需要照看。
“那,我去見見他,也行。”
換了衣服之後,秋茵和蓮兒去了二樓,蓮兒識趣等在了門外。
秋茵這才推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發現大少爺古逸民已經穿戴整齊,一身戎裝站在了窗口,房間裡已經變了樣子,地面上鋪了一個厚墊子,一邊還掛了幾個沙袋,窗口竟然還有一個風鈴,真是奇怪,墊子和沙袋她和蓮兒說了,可這個風鈴秋茵只是想想,大少爺怎麼知道她的想法?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在窗口掛上風鈴?”秋茵問他。
大少爺轉過身看到了夏秋茵,他的目光打量着她的手和臉,幾乎看不出夏二小姐的樣子了,黃乎乎的一張臉,好像戴了一個假面具,他也聽下人說了夏二小姐爲二弟的瘋狂舉動,他並沒有覺得可笑,而是欣慰,若是湘怡活着,湘怡也會爲他這樣瘋狂。
提及風鈴,觸動了他心中久遠的記憶。
“是湘怡喜歡。”
古大少爺說了一句讓秋茵感到震驚的話,原來樑湘怡也喜歡在窗口掛這東西,她竟然有和秋茵一樣的喜好。
“有時候我在幻想,她還活着,只是換了個人存在着,那個人就是你。”古大少爺看着秋茵,兩隻眼睛閃着希望之光。
秋茵慌忙遙遙手,說她很久之前就喜歡風鈴這東西,也喜歡問奇怪的問題,他可千萬別誤會了,這天下同一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喜歡風鈴掛在窗口也不稀奇。
“你別緊張,我只是說說,怎麼會是真的。”
古大少爺不希望秋茵多想了,有些時候人對已經不在人的懷念,總是希望她還有一點點信息留在這個世界上,所以總會盡力尋找,甚至產生不切實際的想象。
“我如果有二弟的一半心思,也許湘怡還活着。”古大少爺碰了一下那個風鈴,風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我不太明白。”
秋茵是有點糊塗,他這話說什麼意思?古大少爺擡起眼眸,微微地笑着,秋茵發現他的笑很苦楚,不似古逸風的那麼單純,他們兄弟真的不一樣。
“我一直認爲我可以掌控一切,可以給湘怡最好的,但我沒有想過,我不會時時刻刻守在她的身邊,也不能時時刻刻給她最好的保護,更不能將古家大院裡的陰暗慾望,攀比和爭鬥都消除,是我將她擺在了利刃上,害了她,我是一個虛僞無能的人。”
古大少爺抽着鼻子,此時仍能感到他對已故女人的思念和歉疚,樑湘怡是個柔弱的女子,她只想和心愛的男人廝守一生,但這點願望在古家的深宅大院,變得好難。
“這不能怪你,是她一時沒想開……”
秋茵不想說樑湘怡的不是,但她這樣自殺了,讓活着的人情何以堪,她既然愛大少爺,就該爲了他好好活着,何況古大少爺一直爲她爭取地位,不像古逸風,不管他愛不愛自己,只想她做個姨太太,還要娶袁三小姐,想到這些,突然覺得古逸風不夠專情,這會兒喜歡她,下一會兒不知道喜歡誰了。
“我不相信湘怡自殺了,我不信!她不會那麼對我的,她很善良,賢惠,不會捨得讓我一輩子活在深深的自責和痛苦中。”他低吼着。
這句話可嚇壞了秋茵,讓她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夢,她夢見古家的大少奶奶被人活活勒死了,這個想法一出,秋茵覺得骨頭縫兒裡滲透着寒意,也許樑湘怡真的死不瞑目。
“我一直在找侍候湘怡的丫頭,可她從湘怡死後,就被趕出了古家,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說那丫頭死了,也有人說她去了興城,所以我照看興城兵工廠的同時,也會查這件事,不管是什麼結果,我一定要知道湘怡爲什麼那麼做,除非湘怡恨我。”
可樑湘怡不恨他,所以這件事變得十分詭異。
“你叫我來,就是想說這些?”秋茵不想將事情複雜化,若樑湘怡死了,也是被古家自己人害死的,揭穿出來,怕有人難看了。
“不是,我走了,湘怡的梅花沒人照看了,每次見你從窗口看着,應該是對這幾株梅花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代爲照看一下。”
這是一個小小的請求,秋茵當然能夠答應他,何況她也很想看看雪地裡花梅花怒放的驚豔。
古大少爺說完了,又擡眸看了秋茵一眼,然後大步走了出去,秋茵想,那一眼他不是想看夏二小姐,而是希望從她的身上看到樑湘怡的影子,可惜她不是樑湘怡,她愛的也不是他。
古大少爺走了,窗口的梅花成了秋茵一個消遣時間的營生,她每次都蒙着臉,偷偷地出去,怕被二太太抓住,好像賊一樣照看那些梅花,聽說這些梅花在臘月裡就能開了,秋茵盼着它們早點芬芳爭豔。
古逸風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婚事一拖再拖,秋茵的心被憑空地抽去了很多,雪又連續下了好幾天才真正的停了,鳳城公路除了三天的雪,才找到了掉隊的三個小兵,他們躲避在背風處,早就凍死了,屍體和牛鼻子大汽車一起回來了,有人說那幾天,沒人敢出城,冒險出城的,都沒回來,大風將人捲進雪坑,爬都爬不起來。
蓮兒這丫頭總是安慰夏二小姐,今天說二少爺要回來了,明天說二少爺要回來了,秋茵臉上都脫痂了,古逸風也沒有回來,她真的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