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茵看着鏡子裡的臉,唉聲嘆氣了起來。
“要不,我去找鳳城的大夫過來看看?”蓮兒說。
“不用了。”
秋茵的心裡只想古逸風回來幫她看,其他人她誰都不要,怕這臉越治療越嚴重,秋茵讓蓮兒繼續給她擦凍傷膏,門兒都不敢出了,因爲她的臉凍傷了,又加上家裡都忙碌二少爺的婚事,所以秋茵也不必到中正樓去吃飯請安了,古家張羅婚事忙碌的場面她也不想看到。
第三天,她的臉好了一些,沒像沒有昨天那麼誇張的紅了,可還有些不舒服,偶爾會癢得要命,蓮兒說不能抓,她從小在東北長大的,凍傷的地方若是抓了,就會留疤,秋茵被她嚇得老實管着自己的手,任由臉癢着。
來到古家的第三天,夏秋茵竟然覺得寂寞了,他已經兩天沒回來了,那半個月多的時間,每天聽見他的皮靴上樓,看他推門進來,脫掉皮靴,掛上軍裝,好像已經成了習慣,如今回到這裡卻都不一樣了。
其實就算他回來了,也是住在中正樓,偶爾的,纔會到西廂來看她,秋茵就好像古代等待寵幸夜夜盼君王的小妃子,悲悲慼慼着。
而事實上,秋茵不是古代悲慼的小妃子,也不是甘心認命被冷落着,她決定找些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例如練拳,踢腿,在房間裡一頓折騰,覺得空間怎麼也不如武訓室那邊寬敞,話說西廂就她一個人住,這麼大一棟樓,就沒什麼大的空間嗎?
“有沒有大點的房間?”秋茵問蓮兒。
“有啊,比這裡大了六七倍,而且空着。”蓮兒說着,可說完了,眉頭皺了起來,好像有點畏懼的樣子。
秋茵問蓮兒在哪裡,她說在二樓最東邊,不過最好不要去了,因爲當年的大少奶奶就在那個房間裡自縊的,因爲有人說有鬼,那個地方好幾年都沒用了。
“我怕有鬼,我害怕。”蓮兒低着頭,不願去。
蓮兒說到有鬼,秋茵想起了古逸風的話,天下根本就沒有鬼,若說有鬼,都是人自己嚇唬自己的,她決定將那裡收拾收拾,練習拳腳用,省着留在房間裡,自哀自憐的。
蓮兒同意帶秋茵過去,秋茵剛來古家的時候就是住的二樓,房間在中間,因爲結婚才搬到了三樓,重新回到二樓,地形倒是熟悉,那門沒鎖,推開門的時候,發現房間確實很空曠,空的連個擺設都沒有,但地面很乾淨,牆面和窗臺都沒有灰塵。
“有人打掃嗎?”秋茵問蓮兒。
“沒,沒有,小姐,我們還是走吧。”蓮兒怯怯地不敢進來,這裡好有一年沒有人進來了,怎麼還這麼幹淨,她覺得更加可怕了。
“你若怕了,就回去,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秋茵不讓蓮兒進來,自己走了進去,地上很乾淨,還有清掃過的痕跡,再向裡走,在角落裡還有一個笤帚,一塊抹布,都收拾得很乾淨,難道鬼清掃這裡也和人一樣要用這些東西,這分明就是人乾的,根本沒有鬼。
秋茵站在房間的中間,發現這裡還真不錯,夠大,夠寬敞,她決定在右面放些沙袋,左面放個墊子,萬一摔倒了也不至於摔疼了,還有窗口,秋茵走過去,打算在窗戶上掛一個風鈴,練拳的時候聽聽風吹風鈴的聲音應該很愜意。
走過去,她推開了窗戶,今天的風小了一些,看了一眼天空,這雪好像停了,但天還灰濛濛的,目光低垂下來,剛好看到了那幾株乾枝梅,還有站在花邊上修正擋風板的大少爺古逸民,奇怪,古家現在這麼忙,他倒是顯得清閒,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乾枝梅被雪壓住了,他正拿着鐵鍬一鍬一鍬鏟着。
秋茵看着他,突然心血來潮,喊了一嗓子。
“梅花真的會在雪地裡開嗎?我從來沒見過,很想見見。”
古逸民擡頭向這邊看來,目光審視着那個窗戶,站了一會兒,神情有些激動,他突然將鐵鍬扔掉了,飛速一樣離開了那幾株乾枝梅。
秋茵伸着脖子奇怪地看着他,怎麼回事,不過是一句閒來無事的問話,他不回答也就罷了,幹嘛這麼激動地跑了,一陣冷風吹來,秋茵覺得臉上一涼,怕又凍了臉,趕緊將窗戶關上了,蓮兒站在門外雖不敢進來,卻敢朝裡張望了。
“沒鬼,是人打掃的,還有笤帚,以後這裡歸我了。”
秋茵正說得洋洋得意的時候,門突然被踹開了,蓮兒被推了出去,差點摔倒在地上,古逸民衝了進來,目光張狂地看着秋茵。
“你剛纔問我什麼?”
秋茵被他突然這樣發瘋地闖進來嚇壞了,想着剛纔她問他什麼了,好像是梅花,秋茵不解地回答着。
“我問你,梅花真的會在雪地裡開嗎?”
“後面那句。”他追問着。
“我,我沒見過,很想見見。”秋茵被他的樣子嚇到了,他的眼睛本來不大,現在卻瞪得溜圓,呼呼地喘着。
“湘怡,湘怡。”古逸民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突然抱住了秋茵,叫着一個奇怪的名字,誰是湘怡,她是夏秋茵,他這樣死死地抱着,讓人尷尬死了,秋茵真的惹火了,手肘用力一揮,直接重擊了他的胸膛,他吃疼鬆開她,後退了好幾步,人好像還恍惚着。
“湘怡也問過我,梅花真的會在雪地裡開嗎?她說她沒見過,要見見,一模一樣的問題。”古逸民盯着秋茵,秋茵忙閃身躲開他,生怕他再魯莽地抱過來,她現在好像明白了,這個湘怡應該是大少奶奶的名字,她剛纔的問話,讓古逸民以爲湘怡的魂魄回來了。
蓮兒也趕緊衝過來,小心地勸解着古逸民。
“大少爺,你看清楚了,這是二少姨奶奶,夏二小姐,不是大少奶奶。”
“不是湘怡?”
古逸民失神地說着,他捏住了額頭,走到了窗口,自言自語着,他剛纔看到有人推開窗戶,問的那句話,幾乎和樑湘怡問得一模一樣,他以爲樑樑湘回來了。
秋茵這才明白,他爲何突然扔了鐵鍬就跑,原來是將她當成了已故的大少奶奶,樑湘不怪他的魯莽,實在是她推開了不該推的窗戶,問了不該問的話。
“沒事,我猜你也是認錯人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古逸民回頭看着秋茵,還有些心神不定,他仍舊相信一個心底的渴望,世界會有這麼巧的事兒嗎,推開同樣的窗戶,衝他問着同樣的話,也許樑湘怡的魂真回來了,他更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附魂一說,讓他有機會彌補對湘怡的歉疚。
秋茵被問得很不好意思,好像侵佔了別人的地盤一樣,顯然這個房間一直是古大少爺打掃的,根本沒有什麼鬼。
“我想用一下這個空間,不過,如果你介意,我還是不用了。”秋茵不想打擾古逸民對亡妻的懷念。
“沒,沒關係,你用吧,不然這裡連點人氣兒都沒有,順便幫我打掃着,我不想這裡成爲廢棄的房間,湘怡不是壞人,她很善良。”
古逸民說着,轉過身,走了出去,關上門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秋茵一眼,秋茵衝他表示了一下感謝。
門關上了,蓮兒纔敢長出了口氣。
“嚇死我了,我以爲大少爺會打人呢。”
“怎麼會,他只是思念他死去的妻子而已,不過像他這樣一直對過去耿耿於懷也不好,應該找什麼事兒分散下精力,不然會逼瘋了自己。”
秋茵一邊說,一邊繼續規劃這個房間,當她經過窗口的時候,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窗外,古逸民已經不在那裡了,可憐的男人,希望有一天他能走出痛失最愛的陰影,其實就算樑湘怡真的知道,也不希望他這麼難過。
規劃得差不多了,秋茵打算先拿個墊子出來,帶着蓮兒剛從那個房間走出來,就聽見西廂樓的外面有吵嚷的聲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雖然這幾天大家都在忙碌古逸風和袁三小姐的婚事,有點吵,卻沒今天這麼誇張。
“我出去看看。”蓮兒說。
“我和你一起去吧。”
來古家好幾天了,難得出去透透氣,秋茵拉了一下袍子跟在了蓮兒的身後,才走出西廂的門,就看見二太太一邊圍披風,一邊朝影壁牆那邊跑,連四小姐也急得什麼似的,跑得氣喘吁吁的。
“二太太彆着急,還不知道什麼情況。”福伯也跟着跑,古世興在前面的汽車裡大聲地喊着她們,讓她們走得快點,很少看到古世興也這麼着急,一定是出了大事,秋茵有點心慌了。
“出什麼事兒了?”秋茵自語着,腳下更快了。
這景象怎麼好像夏家遭殃的那一天一樣,大家都急匆匆地跑着,奔着,丟了魂兒似的,福伯將二太太和四小姐扶上了車,轉身的時候,秋茵跑上去問他。
“福伯怎麼了?”
“兵工廠突然爆炸了!”
他的一句話讓秋茵頓時感到頭暈目眩,好一會兒才鎮定了心神,兵工廠爆炸了,古逸風呢,他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