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的家人,在上海法租界,最熱鬧的街頭,舉牌子喊冤。
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跪在路邊,一個小夥子,扶着牌子,牌子最上面,寫着一個碩大的‘冤’字。
好奇的路人都停下腳步,看着牌子,上面有簡短的文字寫道。
杜公館的丫環杏花,並非自殺,而是被大夫人虐待而死,死後又被毀屍滅跡,杜家爲了讓杏花家人閉嘴,給了杏花家兩根金條,作爲補償。
杏花的家人,狀告無門,只能攔路喊冤,希望爲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也是巧了,有幾個外國記者恰好跑到這裡參觀,看到有攔路喊冤的非常驚奇,立刻圍過來,又是拍照,又是採訪。
杏花的家人沒見過世面,看見洋人,不知該如何應對,就有熱心人出現,又是翻譯牌子上的內容,又是介紹案情。
這幾個外國記者,初來乍到,不曉得上海這邊的行情,看到這種事,先是跑到巡捕房採訪了皮埃爾,又到了法國領事那裡,詢問情況。
法國領事那裡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又怕消息傳回國內,影響他的聲譽,就交代皮埃爾查一查情況。
皮埃爾在上海也算是熟了,杜公館他也是去做過客的,他還想在上海混,得罪了杜先生,怎麼在上海混。
於是皮埃爾,又安排劉家強詳查。
劉家強讓老錢把杜公館丫環杏花自殺案件的卷宗整理一下,打算過個一兩天,交給皮埃爾算是交差。
只是沒想到,根本沒等他把交差的卷宗交上去,皮埃爾突然變臉了。
也不算是皮埃爾變臉,是法國領事變臉了,他要求皮埃爾立刻抓捕杜先生的妻子。
皮埃爾不知所措,他感覺不妙,但他又必須遵從自己上司的決定。
沒有辦法,皮埃爾只好吧劉家強叫到自己辦公室,把這個任務交給他。
“什麼?抓杜先生的妻子?”劉家強先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下面就是覺得,這法國人是瘋了。
“你去解決一下,好嘛?解決一下。”這次皮埃爾態度特別的好。
“怎麼解決?抓杜先生的老婆?以後我還活不活?”
“劉,這是領事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照做,你也只能照做。”
劉家強真想辭職不幹了,可想想家裡的老婆孩子,他還是忍住了,他去找張清如。
“姐姐呀,救命啊!”劉家強進了律師事務所,就大喊,一口純正的天津口音,是在引人側目。
張清如放下手裡的筆,“你老婆要和你離婚呀?”
“姐姐,別開玩笑啦。”劉家強看看四周,想找個僻靜的地方,把事情告訴張清如。
“不用看啦,吳經理,趙秘書,蘇小姐,和法律上的事相關,她們知道都沒有問題。”
劉家強鼓足勇氣,說出皮埃爾的要求。
“因爲杏花的事,要抓杜先生的老婆?哪一個?”
“當然事大夫人啦,那杏花的家人告的就是大夫人虐待杏花致死。”
張清如歪着頭想了想,但凡見過大夫人的人,都應該知道大夫人已經沒有能力虐待任何人了,她自己活着都費勁。
說二夫人還可信一點,三、四、五夫人都行。
如果說杏花家人攔路喊冤,是對杜公館的不瞭解,覺得既然杏花是伺候大夫人的,那就一定是被大夫人虐待致死。
那法國領事的突然變臉,也就太奇怪了,這一切顯然有人在幕後操縱。
“你先等在這裡,吳家寶,你打聽一下,杜先生現在人在哪裡?”
吳家寶立刻撥電話,很快得到消息,“張律師,杜先生回五夫人這裡,還沒到,正在路上。”
“我去見見杜先生,再說。”
杜先生走進家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五夫人正和張清如談笑風生,不禁有點神情緊張。
“老杜,你怎麼了?”孫淑蘭湊過去,挽住自己的丈夫。
“沒什麼,你看錯了。”
“杜先生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就在和人談離婚事宜,想來杜先生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了。”
孫淑蘭嬌滴滴的笑起來,“不會和你離婚的,你娶老六,我也不會離婚的。”
“唉,不要胡說,不娶啦,你是最後一個。”杜先生拍拍孫淑蘭的臉頰。
“杜先生,我這有點事情。”
“書房說。”
杜先生邁步走進書房,張清如跟在後面。
進了書房,張清如把巡捕房突然要抓杜夫人的事情講了一遍。
“杜先生,你人脈廣,問一問,怎麼回事,也好應對。”張清如建議。
杜先生嘆了口氣,“不用打聽了,我在法國領事身邊的朋友已經通知我,是南京方面有人,請法國領事敲打敲打我。”
“那杜先生打算怎麼應對?”
“南京的大人物,我不能得罪,他想敲打敲打我,也就只能讓他敲了。”
“大夫人的身體,恐怕經不起折騰,能不能?”
“雖然我有五位夫人,但說起來,只有大夫人是我的妻子,要想羞辱我,當然是羞辱我的妻子最方便。”
張清如覺得大夫人太可憐了,沒有得到過作爲妻子應得的尊重,卻要承擔妻子的苦難。
“我去和大夫人談談,張律師,拜託你,一定要讓大夫人脫罪。”
“盡力而爲。”
“不,張律師,一定。”杜先生眼神堅定。
在杜先生的注視下,張清如只能點點頭。
杜先生先回了了杜公館,張清如回到律師事務所,讓劉家強帶人,準備去杜公館抓捕大夫人。
“真抓呀!?”
“杜先生會安排好的,大夫人身體不好,你要好好照顧。”
“這我心裡有數。”
劉家強嘴上說着,心裡還是緊張,他回到巡捕房,精挑細選,挑了四個精明能幹的,外加上會辦事的老錢。
張清如先到了杜公館,杜公館裡非常平靜,新上任的管事,把她帶到了大夫人的房間。
大夫人已經換了衣服,坐在那裡,讓丫環給自己的梳頭,杜先生站在一旁看着。
“張律師,說起來,我都一年多沒離開杜公館了,這次出去,還請你多照顧。”不抽大煙的大夫人,思路清晰,談吐得體。
“一定。”張清如點頭答應。
等大夫人打扮好,管事的過來通知,巡捕房的巡捕,已經到了門外。
大夫人站起身,走到杜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