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爹的想法裡,拿他錢就要服他管的。”
“所以你就不用家裡的錢?”
“我們‘紅黨’在廣東地區曾經有位搞農民運動的同志,家裡很有錢,傭人就有上百個,據說當地有一大半土地都是他家的,他從家裡出發,走一天,停下來問問,農民種的地還是他們家的。”
“後來呢?”張清如知道這故事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後來,這位同志在家鄉搞土地運動,把家裡的地契都燒了,把土地都分給了農民。”蘇欣嘆了口氣,“我爹知道這位同志的事,所以自從他知道我加入‘紅黨’就對我小心提防,防我像防賊一樣。”
“‘華北王’怕你分他的地?”張清如好奇的問。
蘇欣笑了,“我爹有什麼地,他是怕我分他的兵,他說接觸過‘紅黨’的兵,一拉就走,死也要跟‘紅黨’幹,攔不住,閨女只要活着不管是什麼黨,都是他閨女變不了,兵不行,見了‘紅黨’就是‘紅黨’的兵,得看緊點。”
說完自己的父親,蘇欣和張清如告別下車,約定明早辦公室見。
時間已經很晚,張清如本以爲家裡人都應該睡了,沒曾想,家裡燈火通明,像是在聚會,門口還停了輛轎車。
“沈六公子來了。”華姐迎上來,用一句話解答了張清如的疑惑。
果然有沈聞喜的地方就熱鬧,張清如走進客廳,就看到家裡大大小小的都聚在客廳。
沈梨香穿着睡衣在沙發上蹦來蹦去,偶爾還要踩在沈聞喜的腿上跳過去。
沈聞喜看到張清如進來,伸手攔住女兒,“囡囡媽媽回來啦,你問問囡囡媽媽,今晚可不可以住在她家裡。”
“囡囡媽媽,我今晚可以和囡囡姐姐一起睡嘛?”
張清如還不太適應自己的新稱呼,感覺有點奇怪,她看着囡囡,詢問自己新任女兒的意見,“可以嘛?”
囡囡點點頭,表示同意。
有了囡囡的首肯,張清如纔對沈梨香說:“可以呀,不過已經很晚了,現在就要去睡覺,不可以再玩啦。”
沈梨香立刻牽住囡囡的手,讓她領自己去睡覺。
張清祥也連忙帶着自己的女兒去休息,孩子們其實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但還是貪熱鬧,不肯睡,總算有個領頭睡的,其她孩子,自然也就跟着去睡了。
“太可愛了。”孔問在一旁不住的感慨。
“當然,我女兒。”沈聞喜顯得有些得意。
“大的也是你的吧。”孔問看孩子上樓了,也就沒有了顧忌,拿出記者本性,問的很直接。
沈聞喜眼珠滴溜溜的轉,東張西望,假裝沒聽見。
“老張,你們律師,辦這種案子,是不是都得幫忙養孩子呀。”孔問盤點自己記憶裡的八卦,“那個交際花……,叫什麼來着。”
“上海灘交際花多了,你說哪一個?”
“就是賣鋼筆的女店員,懷孕了,找不到孩子爹,孩子就被律師收養了。”
“那是調解,再說調解人也不是律師呀,是社會賢達。”張清如說。
“那孩子的爹是,陳督軍的兒子,可不是找不到,是不認。”沈聞喜說。
兩個人迅速補充上孔問消息不準確的地方。
“你們倆真是異口同聲啊。”孔問性格粗枝大葉沒看出什麼,唐英傑倒是感覺到點什麼。
“太晚了,我們回家吧。”
孔問連忙起身,她明天要上班,唐英傑要開店,都要早起。
沈聞喜主動提出要送孔問和唐英傑回家,雙方雖然剛認識,但已經聊的像老朋友,孔問開心的接受了沈聞喜的好意。
前面孔問和唐英傑走出去,沈聞喜故意落在後面,靠近張清如的耳邊,“其實我可以留下來的。”
“好走不送。”張清如漲紅了臉。
“我是陪我女兒,你以爲什麼?”沈聞喜笑嘻嘻的解釋。
張清如干脆把他推出去,關上大門。
回到書房,坐在書桌前,張清如拿起筆,一切的紛紛擾擾都被她拋到腦後。
張清如迅速的寫了一封《刑事閱卷申請書》,申請准許接見嫌疑犯牛春梅,作爲被告委任的委託的辯護人,要求法院迅速指定時間,給閱本案卷宗,以資辦理。
第二天法院剛剛上班,張清如就和蘇欣趕到了,上海公共租界的特區法院,等了許久才見到辦理此案的譚法官。
譚法官人很熱情,和張清如也熟悉,收下《刑事閱卷申請書》就告訴秘書,立刻安排張清如見當事人,看卷宗,效率快的全不像他平日的做事風格。
“哎呀,張律師,這個案子上邊催得緊,麻煩你明天上午再來一趟,開庭。”
“這麼急?”
“張律師,你也知道,這是‘紅黨’軍長的老婆,身份特殊,上面也重視,明天開庭,必須明天開庭。”
張清如知道和譚法官說什麼都沒有用,也不做無謂的努力,告辭之後,立刻去見牛春梅。
送上紅包,獄卒很快安排牛春梅和張清如、蘇欣見面。
牛春梅雖然是個鄉下女人,沒見過什麼世面,被嚇得夠嗆,但也只是沉默不語,並沒有失態。
又一個紅包遞上去,獄卒懂事的出去幫牛春梅倒杯水喝。
蘇欣說了幾個名字,讓牛春梅相信自己,又告訴她,張清如是組織上幫她安排的律師。
確定沒錯,牛春梅才告訴張清如,自己從進來就沒開口說話,不會說錯話的。
張清如又和牛春梅交代了些細節,等獄卒回來,重要的事情已經交代完畢,又說了審案的常識,讓牛春梅不要緊張。
再看卷宗,卷宗盒裡只有薄薄幾張紙,顯然是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寫。
張清如如仔細研究,發現指認牛春梅的人,沒寫名字也沒寫身份,只寫了某人兩個字,顯然不像讓人知道是誰。
心裡有了數,張清如交還了卷宗,她沒有時間準備,對方也匆匆忙忙,沒有準備。
這位譚法官,張清如是知道的,雖然唯上司命令辦案,但總得來說,還不是亂判,證據上面,總是要說得過去,才肯判案。
第二天,爲了蘇欣的安全,張清如帶了吳家寶來開庭,把吳家寶緊張的一直上廁所。
“張律師,我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