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鎮要開戰,傳到京城,朝廷高層一片沉寂。
他們從本心來說,只想安穩過日子,即便打上門,只要守好門,或者關好門就行了,至於出去打,到了萬不得已也不幹。
但面對周正,他們又很無力,兵權都在周正手上。哪怕楊嗣昌參與了‘兵改’,也調不動軍隊,同樣阻止不了。
元宵節之前,周正從天津衛回京。
周延儒沒有來見他,朝廷對於此事,彷彿已經過去,沒有人再提。
周正自然不會主動說起,大家就像平常一樣,繼續過日子。
兵部則最爲緊張,一直關注着甘肅鎮的戰局。
爲此,考慮到路途遙遠,兵部請示內閣,在陝西設立了一個‘臨時指揮處’,由兵部侍郎坐鎮,以示支持。
到了三月,甘肅鎮終於傳來令大明高層鬆了口氣的消息。
漠西蒙古並沒有開戰的意圖,稍一接觸就退走了。
倒是漠北蒙古,受漠西蒙古入侵,實力大損,在天災之下,顯得極其脆弱。
科爾沁更是如此,見到明朝真的敢出關,態度大變,主動向明朝進貢,送了不少好東西。
其中也對周延儒,周正表達了‘心意’,禮物是派人送上門。
由此,建虜也被驚動,真正的‘和談’意味濃重,派來的使者卻被周延儒呵斥,從府裡趕走了。
周正不管這些,目光盯着南直隸。
‘變法’從來不是一帆風順,即便是破碎的大明現在,內外洶涌從未停過。
南直隸也是如此,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發生,呂大器是左支右絀,沒有周正的鼎力支持,早就被趕下臺,陷入大獄中了。
即便是周正,也感覺到強大壓力,需要小心應付。
到了六月,突然有人上書,追敘周正的功勞,認爲一個定國公不足以評定,請求加封未‘定國王’,世襲罔替。
朝廷裡倒是沒有什麼反應,這樣的奏本一直都有,要麼譁衆取寵,要麼就是爲了攀上週正。
但緊接着,一道擬定的旨意出現在內閣制誥房,大意就是要封周正爲王。
這時才朝廷震動,連周延儒都派來詢問,是否是周正的意思。
這當然不是周正的意思!
他本來就是要韜光養晦,一心變法,哪裡會跳出來架在火上烤。
六月中。
周正,高弘圖,孫傳庭等在視察北直隸的一些農田。
高弘圖走着,道:“大人,我大明按理說是不缺地的,只是地有好壞,多寡,加上天災如烈,太多事情不好處理。”
周正走在前面,看着乾涸的土地,眉頭一直皺着。
大旱大澇,是大明現在面臨最嚴重的問題。
孫傳庭道:“南直隸那幫開墾的還是不夠,哪裡的土地,是天底下最好的,若是開墾得當,將解決大問題。”
周正輕輕點頭,道:“太湖的事,我與大哥商議過。等汛情過了,就着手清理太湖淤泥,暢通河道,對附近的土地進行開墾,化肥,農具等也要用起來……”
高弘圖認真的記着,準備回去好好開會商議。
三個人走着說着,又在一處村子隨機的看了看。
出來後,高弘圖憂色道:“情況越來越不好,若是不能及時遏制住,怕是西北之亂會重來。”
孫傳庭幾乎一樣的表情。
周正斟酌着,道:“目前錢糧還是有的,只是天下太大,杯水車薪,還得想辦法解決問題。”
高弘圖道:“目前變法,除了南直隸外,其他省份進展緩慢,我們任巡撫的地方還好,元輔的那些,根本就沒有動作。”
說到這裡,孫傳庭看向周正,道:“大人,您怎麼看拿到旨意?”
那道只是暫擬,還沒有草擬,發佈的旨意。
高弘圖也擡頭看向周正,神色凝重。
這件事,怎麼看都有些詭異,或許是有人衝着他們來的。
周正漫步走着,笑着道:“沒什麼難猜的,無非是有人藉此試探我。是宮裡的陛下,外面的朝臣,亦或者那些反對變法的人,本質上,沒有區別。”
孫傳庭道:“之前大人就說有定計,大人想要怎麼做。”
周正望着京城方向,道:“人的心思太多,未必是好事情,確實要做些準備了。”
孫傳庭,高弘圖對視一眼,心裡明白,回京之後,怕是要發生一些事情了。
衆人又去了幾個地方,晚上纔回到京城。
還沒回府,張賀儀就來了。
他遞過一道文書,道:“大人,草擬好了。”
周正接過來看了眼,點頭道:“不用通過內閣,以兵部的名義調動。”
“是!”張賀儀神色肅然的應着。
此時,李邦華府上。
李邦華少有的坐立不安,眉頭緊鎖,站在屋檐下,看着灰沉沉,好似要下暴雨的天氣,神色越發不好看。
“烏雲壓城。”
一箇中年人走過來,道:“老師,是有什麼難處嗎?”
李邦華看了他一眼,深吐一口氣,道:“有些對定國公不滿的人,在進行一些冒險的動作。定國公那邊靜如深淵,我很不安。”
中年人沉默着,忽道:“老師,要小心。定國公這頭老虎,怕是要吃人了。”
李邦華臉角動了下,道:“我也有種預感,只是不知道他會怎麼做。他知道是哪些人嗎?還是不知道?”
中年人眉頭一皺,總覺得李邦華的話有些奇怪,卻一時又想不透。
兩天後,京城依舊十分平靜,那道要給周正封王的奏本消失的無影無蹤。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以爲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忽然又有人上書,要給上‘九錫’。
所謂的‘九錫’,曹操有過,楊堅有過,李淵有過,已經可以當做是‘篡位’的前一個步驟。
這樣一道奏本,絕對是居心叵測。
而且是一道公開,沒有糊名的。
朝野登時炸開,忽然間冒出不少奏本,對周正口誅筆伐,將他比作了‘再世王莽’,甚至於要求朝廷將周正罷黜,下獄論罪。
內閣小會議廳。
周延儒,周正,錢謙益,楊嗣昌,李邦華,張四知,李覺斯,李恆秉八個閣臣都在。
周延儒環顧一圈,擰着眉,看向周正道:“徵雲,這件事,到底是什麼人乾的?”
周正瞥了眼周延儒,見他臉上連虛僞的憤怒都沒有,心中瞭然,又瞥向其他衆人,見他們好像也沒有什麼憤怒或者其他情緒,更多的是一種作壁上觀,靜等好戲的模樣。
周正心裡出現一抹怪異的情緒,好像這裡的所有人都在算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