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自然不會小看田爾耕,錦衣衛那是什麼機構,真想要悄無聲息弄死一個人,太容易了!
即便有魏希莊幫助,周正見田爾耕還是費了一番手腳,駱養性對田爾耕看的極嚴。
田爾耕住在一間十分簡陋的牢房,哪怕穿着牢服,依舊有一種凜凜之威,不得冒犯。
田爾耕端坐在牀上,身上明顯被用過刑,看到周正進來,淡淡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周正站在他身前,微笑着道:“我與田都督的約定還沒有完成,怎麼能不來。”
田爾耕看着周正,眼神有不屑之色,道:“是我之前高看你了。”
周正臉上不解的道:“我與田都督的約定是一個月,現在還未過半,田都督何出此言?”
田爾耕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周正,道:“崔呈秀有魏公庇護,你能怎麼樣?再說了,皇上金口玉言,你能改變得了?”
周正搖頭,道:“不到最後,誰能說得清。我一直記着與田都督的約定,希望田都督也記得。”
田爾耕這次被下獄來的很突然,雖然魏忠賢那邊告訴他,不會有事,但他還是很擔心,不安。
他聽着周正的話,神情若有所動,忽然道:“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你說的那個約定。”
周正道:“田都督你拒絕了。”
田爾耕目光炯炯的看着周正,道:“你一早就知道皇上的病?”
周正道:“我不知道,我現在想問的是,田都督是否要繼續履行我們的約定。”
田爾耕已經不在乎這件事了,認真的盯着周正道:“救出我的家人,條件你開!”
周正道:“那件事已經過去,我更在乎現在的約定。”
田爾耕目光冷漠,道:“你別以爲我現在被關在這裡就拿你沒辦法,我若是一無所有,我也能拉着你一起!”
周正微笑,道:“我不懷疑田都督的能力,不過,你以前就威脅不到我,現在也一樣。”
田爾耕看着周正,第一次感覺到有些無力,神情陰狠,目光閃爍。
他現在最大的軟肋,就是他的家人了!
儘管魏忠賢答應他,會沒事。但天啓撐不了多久,誰知道新皇對他們是什麼態度?魏忠賢,還能是過去那個權傾朝野,‘只知忠賢,不知皇上’的九千歲嗎?
好一陣子,田爾耕淡淡道:“你想要什麼?”
周正看着田爾耕的表情,知道即便是這樣,這位也不會屈服,不過他不在意,道:“我想要你掌握的暗衛。”
田爾耕眼角一跳,目光幽冷的看着周正,道:“我之前就覺得你圖謀不小,現在看來,我的判斷沒錯。”
周正神色如常,道:“田都督想多了。”
田爾耕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慢悠悠的道:“這樣也好,我不想將暗衛交給駱養性,我就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周正道:“這就不勞田都督操心了。”
田爾耕想到在這之前魏希莊已經與魏家切割,不由得深深的看着周正,道:“若是救我,你想要什麼?”
田爾耕在害怕,他害怕魏忠賢自身難保,根本保不了他!
周正果斷搖頭,道:“救不了。”
田爾耕或許是知道他都做過什麼,目光冷漠,道:“那就保我的家人,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拉着你們周家一起死!”
周正已經轉身,道:“將所有暗衛交給魏希莊。”
田爾耕盯着周正的背影,雙眼充斥着血絲,他好恨!
若不是被突然下獄,他完全可以親自安排,何須借住周正的手!
現在盯着他的,不止有那些死在詔獄的清流家屬親朋,也要滿朝諸公,更有一個駱養性在虎視眈眈!
駱養性的父親駱思恭掌管錦衣衛近四十年,他田爾耕不過三年,駱養性從小長在錦衣衛,論對錦衣衛的瞭解,他遠不如駱養性!
周正出了詔獄,暗吐一口氣,目中有精芒跳動。
錦衣衛,崇禎要廢,周正可不答應。
擺平了這件事,周正便回府了。
周府已經原樣擺了回去,周正在書房裡,喝着羹湯,同時在琢磨着崔呈秀的事。
現在對閹黨出手,不止於在朱由檢那掛號,還有就是樹立清名,名聲這東西,有時候確實沒什麼用,但有時候,卻又非常有用!
周正拿起筆,斟酌着措辭。
這一次,他不是針對整體閹黨,而是崔呈秀這一支,崔呈秀髮跡還算早,所以黨羽衆多,遍佈京城內外。
有田爾耕的幫忙,加上週正的一些調查,基本上囊括了整個‘崔黨’。
周正洋洋灑灑七百多言,將‘崔黨’的劣跡揭發出來,尤其是那三個案子,更是簡明扼要的點了清楚。
周正這道奏本,點了三十個人名,可以說將崔黨一網打盡了。
寫完後,周正端詳一陣,暗自點頭。
第二天一早,周正就將奏本送到了都察院,想走都察院的程序送上去。
這個時候周正才突然想起來,他被罷官了!
沒錯,昨天他就被罷官了,但從刑部出來,刑部撤銷了查抄周家,周正彷彿有種錯覺,一切都過去了。
可是,他被罷官了,確確實實被罷官了!
這種被罷官,不可能轉眼就官復原職,所以,周正現在是進不了都察院!
都察院大門前,張賀儀與周正面面相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賀儀看着周正,小心翼翼的道:“大人,雖然你被罷官了,但你有功名,還是可以上書的。”
周正嗯了一聲,只是這種上書沒什麼用,能不能從通政使司出去都是兩回事。
想了想,周正將奏本遞給他,道:“你去江西道交給田御史,請他代我上呈。”
張賀儀在都察院沒幾天,卻也知道周正在都察院有不少關係,連忙接過來,道:“是大人。”
他看着周正,欲言又止。
他是周正帶進來的,現在周正突然被罷官,他有些孤立無援,無所適從。
周正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沒事,你先待着,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
張賀儀神色微僵,道:“是,小人在這裡等大人。”
被罷官這事,讓周正有些意外,卻也不在意,與張賀儀交代幾句便離開都察院。
周正還沒走出多遠,突然間聽到了皇城方向傳來沉悶的鐘聲。
周正腳步一頓,擡頭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紫禁城。
這是大喪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