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目瞪着眼,一臉不滿。
何齊會神色微變,連忙道:“我們走我們走。”
他帶來的人不止是刑部的人,真要是去了東城兵馬司,上面很容易發現,露出馬腳,鬧大了就不是丟官那麼簡單了!
何齊會明白,他現在撈不出被周正抓的那十幾人了,現在他更擔心的是那楊七少!
如果周正做了兩手準備,還有人去抓楊七少,那麻煩就大了!
何齊會陰森的看了眼周正,與萬千樿對視一眼,轉身就走。
萬千樿這個時候也是無能無力,只能想着離開後再圖謀其他。
他看着那吏目,笑呵呵的道:“大人,我就是路過,如果沒事,我也就走了?”
吏部一臉嫌棄,連連擺手道:“趕緊走趕緊走!”
萬千樿笑着,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周正,捂着嘴,上了轎子。
隨着這兩人的相繼離開,小院之前,就剩下週正,孟賀州等人。
這個吏目厭惡的看着萬千樿的轎子走遠,還在鼻子前扇了扇,自語的道:“什麼玩意。”
周正看着這個吏目,心裡好奇,沒有急着說話。
這個吏目等了一會兒,似乎不那麼噁心了,纔看向周正道:“行了,人都走,你們換地方吧,小心點,這些人可不好惹。”
周正有些會意,擡着手道:“多謝,不知是哪位大人援手?”
吏目似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什麼援手?”
周正心裡已經隱隱猜到是誰,依舊擡着手道:“失言,我們這就換地方,不給大人添麻煩。”
吏目又捏了捏鼻子,道:“知道就好,走!”
他說着就轉身,同時一揮手。
東城兵馬司的人立即收隊,跟着他,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只有密集腳步聲不散。
周正看着他們離去,與孟賀州道:“今夜應該算過去了,你們帶着人換地方,等魏希莊回來再說。”
孟賀州知道明天的事情怕是更多,但與他沒什麼關係了,他是黑夜裡的人。
“小心。”孟賀州只說了這一句。
周正嗯了聲,沒有囑咐太多,暗暗長吐一口氣,轉身從門檻上提起他那盒酥餅,繼續回府。
孟賀州迅速帶出人,在黑夜裡悄悄換去別地。他們還有不少落腳點,外人難以查知。
周正回到周府的時候,其他人已經睡下了,周正自顧的洗洗也睡下。
他明天還有一堆事要做,也有很多人要應付。
周正睡下的時候,何齊會,萬千樿來在一個青樓內,被一箇中年人當做孫子一樣教訓。
楊七少指着何齊會的鼻子,怒聲罵道:“你一個堂堂的刑部郎中,帶着幾十個人,居然連四個人都奈何不了?你這個官是怎麼當的!啊,我們家花那麼多錢捧你上去,你就這麼做事的嗎?”
“那周徵雲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監察御史,還被停職了,你居然都拿他沒辦法?還想做侍郎,你做夢去吧!”
“還有你,萬千樿!我給你三萬兩銀子,你就是這麼幫我做事的?昨天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京城沒有你擺不平的事?你這臉也打的太快了吧?”
“哼,那些都是我楊家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人,周徵雲說抓就抓,還真以爲京城是他的天下了!你們給我想辦法,我一定要弄死他,否則傳出去我們楊家還怎麼在揚州立足!?”
“還有,那個魏希莊就要回來了,一個周徵雲已經難對付,要是魏希莊回來,你們還不束手就擒?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想辦法,快!”
楊七少怒氣填胸,一張臉扭曲的猙獰可怖,雙眼盡皆是怒火。
他真的是被氣到了,本來想抓週正,卻沒想到反被周正抓走了人,簡直是恥辱!
何齊會被楊七少指着鼻子罵,一臉的難看,陰沉的要滴出水來。
他能有今天全靠楊家,因此楊七少再如何怒罵他也不能還嘴,只能硬生生的聽着,忍着。心裡則將周正恨的死去活來。
萬千樿則與何齊會不同,他唾面自乾,任由楊七少破口大罵,臉色一直不變,還悠然的拿着紙巾擦了擦嘴。
楊七少氣的坐在椅子上,一臉猙獰的盯着二人,逼着他們想辦法,救出他的人,挽回他的面子。
何齊會瞥了眼萬千樿,猶豫着道:“七少,你有所不知,周正此人去年就得罪了朝野,仕途基本斷絕,所以很多事情無懼無畏,不計後果。”
何齊會看着胸口猶自起伏,怒氣難消的楊七少,見他沒有打斷,繼續說道:“他在都察院有些關係,這件事若是鬧大,言官紛紛上書,可能引起朝廷一些人對鹽課的注意。魏希莊還有兩三天就會到京,若是他回來就能直接調動緹騎,到時候七少都可能有危險……”
楊七少猛的轉頭,怒聲道:“我讓你想辦法,給我說辦法!”
何齊會的意思很簡單,希望這楊七少先走,救人的事可以徐徐圖之,但楊七少顯然沒有狼狽而逃的意思。
何齊會猶豫着看了萬千樿一眼,道:“七少,我明天會聯絡一些人,迫使周徵雲交人。”
楊七少冷哼一聲,道:“你要是有辦法就不用等明天了!萬千樿,你呢?”
何齊會頓時不說話,他就是一個小小的郎中,與周正互不統屬,除了搶人,以勢壓人,還能有什麼辦法?
楊七少話裡的意思十分明白,周正是用錦衣衛抓的人,萬千樿那恩公是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田爾耕要是發話,還愁救不出人嗎?
萬千樿臉上一笑,有些爲難模樣的細聲細氣的道:“恩公是我的恩公,我要是去找他要人,有些說不過去,再說了,恩公未必賣我的面子。而且,魏希莊是九千歲的族孫,要是恩公放了人,魏希莊在九千歲那告狀,恩公也難做……”
萬千樿是一推二六五,完全不關他的事模樣。
楊七少被氣的肝疼,看着兩人一個字也說不出!
平日裡他來京城幾乎橫着走,沒遇到什麼事情,現在就是遇到了一點點小事,這幫人居然一點忙都幫不上,還盡往外推!
楊七少看了眼身後僅剩下的兩個下人,知道靠他們也做不了什麼事情,咬着牙看向何齊會,萬千樿兩人,冷笑道:“不要給我推三阻四,我明天一定要救出人,你們給我想辦法,我要是不好過,你們休想有好日子過!”
何齊會無疑是最在乎這個的,眼神一狠,道:“我明天帶人,直接將人搶回來,至於周徵雲,慢慢再炮製他!”
楊七少怒氣這才少些,道:“這還算是個人話。”
說完,他又看向萬千樿。
萬千樿手巾擦了擦嘴,似乎有些困了,張大嘴巴,配合着那股難聞的胭脂味,更是讓人想吐。
他打了個呵欠,細聲細氣又似漫不經心的道:“他在朝堂上兩次,得罪了整個朝野,到現在還活蹦亂跳,沒那麼容易炮製的。”
楊七少眼神陰沉,毫無顧忌的迸射着殺機,盯着萬千樿一字一句的道:“我一定要炮製他呢?”
萬千樿笑了聲,道:“那就得看七少的本事了,反正我恩公是不會聽你擺佈的,他不缺銀子。”
楊七少盯着萬千樿目光閃爍不休,看重着萬千樿,就是看中他與田爾耕的關係,偏偏這個人愛錢不假,卻又是老滑頭,不能盡用。
何齊會現在竟然有些羨慕萬千樿,這樣的人不在官場,少了太多的顧忌,不像他只能任由楊七少擺佈,喘氣的機會都沒有!
楊七少看着何齊會與萬千樿兩人的神色,心裡大恨,暗知這兩人也靠不住,還得他另想辦法,並且他要趕時間,不能等魏希莊回京,否則他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說着,他忽然站起來,什麼都不說,大步離去。
何齊會與萬千樿面面相窺,不知道這楊七少要幹什麼。
萬千樿拿着手巾擦了擦嘴,細聲細氣的道:“最好跟着,周徵雲的人正在找他,他要是被抓了,楊家肯定不會罷休的。”
何齊會臉色驟變,立即追了出去。
此時,運河之上,一艘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北上,晝夜不停。
魏希莊坐在船艙內,自顧的喝着酒,臉上依舊一片冷漠,眼神盡皆怒恨之色。
他腦海全都是淮安府那一幕幕,尤其是那個楊七少威脅他的那些話,以及他只能逃回來的現在!
何齊壽從外面進來,看着魏希莊還在喝,心裡一嘆。
他這東家沒受過什麼挫折,這一次是真的被挫傷自尊了。
何齊壽安慰了一路,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等到京再說了,上前道:“東家,後面那艘船還在跟着我們。”
魏希莊放下酒杯,語氣十分平淡的道:“還有多久靠岸?”
何齊壽道:“大概還有一天左右的天時間,再過兩天我們就能到京了。”
魏希莊深吸一口氣,雙眼通紅的道:“信都發出去了?”
何齊壽道:“都是信鴿,他們應該已經收到了。”
魏希莊一仰而盡,又喝了口酒,道:“上岸後,將後面跟着的人抓來,我要親自給他上刑!”
何齊壽點頭,沒有多餘的話,道:“好。”
魏希莊自顧的倒酒,眼神藏不住的陰鬱。
兩艘船,一前一後,你追我趕,飛速的向着北直隸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