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刑部主事匆匆帶人逃離的時候,還有一隊人,正在青樓裡,盯着大廳中,正面紅耳赤喝酒看舞,醜態畢露的衛懷德。
衛懷德邊上坐着兩個妖冶女子,不斷的勸酒,聞聲軟語。他則搖頭晃腦,雙手揩油,目光綠油油的盯着場中跳舞的花魁,嘴裡不知道發出什麼樣的怪聲,不時的嘿嘿直笑。
在二樓欄杆邊上,一個壯碩的家丁盯着衛懷德,目光陰陰的對着身前坐着的年輕人道:“少爺,就是這個人,手裡掌握着那面膜,洗臉水,洗髮水的配方,只要拿下他,週記的生意就是少爺你的了。”
這個少爺嘴角勾出一絲冷笑,看着恍若未覺的衛懷德道:“那周徵雲馬上就要完蛋了,這麼賺錢的營生,咱們不能讓別人得了去。”
家丁連忙道:“少爺說的是,我聽說好幾個大戶早就盯上了,因爲顧忌周徵雲的身份沒敢動,現在怕是他們也坐不住了。”
這個少爺嘴角越發冷笑,又面帶得意的道:“那鋪子我搶不過他們,但配方,我只要得到了,這個生意一樣是我的。那周徵雲還是目光短淺,格局有限,這東西要是放在南京,那纔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家丁立即道:“還是少爺目光深遠,有了這東西,一年賺個幾萬兩完全沒問題!”
幾萬兩,那可是大數目!這個少爺聽着更加高興了,目光又看向場中跳舞的那花魁,目光淫色一閃,道:“晚上就她了,給我安排好。”
家丁順眼看去,連忙嘿嘿一笑,道:“是,少爺放心好了。”
這少爺臉上笑容越多,拿起酒杯就美美的喝了一口。
不等他喝完,一個家丁急匆匆跑上來,在他耳邊急急慌慌的道:“少爺,老爺讓你立刻回去,什麼也別做,立刻回去!”
這少爺一愣,道:“立刻回去?爲什麼?”
這家丁四周看了眼,越發低聲道:“那周正帶人抄家了,據說還是監察御史的候補。”
這少爺一驚,道:“他瘋了?這個時候還敢這麼囂張!”
家丁神色凝重,道:“是,老爺讓少爺趕緊回去,別被那周正拉着陪葬。”
這少爺身體一冷,慌忙站起來,道:“走走走,趕緊回去。”
他們家只是個富貴人家,沒有官身,即便有官身,還能抵擋監察御史抄家不成?周正瘋了,要是拉人墊背,哪還管那麼多!
那壯碩家丁更不敢多言,他只是狐假虎威,哪敢真的去惹監察御史這樣的大人物!
與此同時,週記不遠處,有一羣人氣勢洶洶而來,剛走到門口不遠處,忽然間掉頭,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十幾個人飛速的奔跑,還有幾個鞋掉了也顧不得撿。
劉六轍,上官清站在門口,望着這羣人的狼狽模樣,都是一臉疑惑。
“上官小姐,他們是官府的人吧?”劉六轍看着這羣人的背影,感覺像是難民,但穿着衙役的官服。
“嗯,順天府的人。”上官清的聲音清脆,異常肯定。她之前去過順天府喊冤,認識領頭的幾人。
劉六轍不明所以,看着這些人消失在拐角,轉向上官清道:“我要關鋪子回府了,上官小姐?”
上官清道:“我也回去。”
劉六轍學着周正嗯了聲,轉身開始着手收拾。
周正與田珍疏三人回到都察院,交辦了‘黃克青貪瀆案’,便各自回府。
田珍疏,鄭守理二人已經被停職,封了班房,就差直接下獄了。
周正剛剛回到周府門口,福伯已經在等着了,臉上一如往常的笑容,道:“二少爺,回來了。”
周正看着福伯臉上掩飾不住的僵硬,嗯了聲,道:“爹在府裡?”
福伯心事重重,還是笑着道:“在,正等二少爺吃晚飯。”
周正點點頭,先回房,換了衣服,這纔到後廳,與周清荔吃飯。
周清荔是寡言少語的人,如此大的事,他也只是靜靜的吃飯。
周正手裡端着碗,看着吃飯不說話的周清荔一會兒,轉頭看向福伯。
福伯心裡一嘆,開口道:“老爺在工科的同僚派人過來傳信,說是六科那邊已經在調查老爺在工科的事了。吏部那邊也傳來消息,據說有人對老爺做的幾項考覈有異議,已經向吏部申訴,考功司那邊已經着手開始察舉了。”
周正心裡頓時瞭然,想了想,搖頭道:“這應該不是報復,像是試探,怕是有些人想要渾水摸魚,亦或者是邀功……只要我不倒,他們不會拿爹怎麼樣。”
福伯臉上苦笑,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您這次得罪的是什麼人,多少人,閹黨,東林黨都給得罪了,豈是說幾句就能善了的?
福伯默然一陣,見周正不再說話,又看了眼周清荔,道:“二少爺,今天一早山東那邊傳來消息,二少爺被免職了,已經啓程回京了。”
周正一愣,道:“爲什麼?這纔多久?”
福伯嘴角動了動,卻也說不出什麼。
周方那性格,在地方上怎麼能呆的久,能被放回來就不錯了。
福伯不說,周正也能猜到,倒是與他今天的事情無關。
但周正的眼神忽一動,輕輕放下碗筷,神情若有所思。
好一陣子,周正突然說道:“還不夠。”
周清荔這個時候面無表情的擡起頭,道:“什麼還不夠?”
周正彷彿沒有聽到周清荔語氣中明顯的憤怒,道:“被朋黨欺壓的還不夠,咱們被欺壓的越嚴重,累積的資本就越大,回報就越高……”
周清荔聽着周正亂七八糟的話,冷哼一聲,一拍筷子,道:“明天就給我辭官去,後天跟我回鄉!”
周清荔說着就站起來,鐵青着臉徑直走了。
周正看着周老爹的背影,怔了怔,有些反應不過來。
福伯看着周正的表情,語重心長的道:“二少爺,你這次闖的禍實在太大了,老爺也保不了你了,再不走,咱們就走不了了。”
周正眨了眨,回過味來,認真思索一番,道:“福伯,你放心,我最多被關半年,不會有其他事情。”
在現在的天啓朝有一條明着的潛規則,‘花錢保命’,再大的事情,有錢都能保命!
周正手裡的現銀就五六萬,堆也堆出幾條命來。
福伯不懂周正的底氣來自哪裡,只能暗暗搖頭,道:“二少爺,這次不一樣了,你得罪的人太多了。”
福伯話音落下,外面響起腳步聲,劉六轍與上官清一前一後進來,兩人都聽到了福伯的話,然後目光看向周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