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左良玉打了一個哈欠,從牀上翻身坐起。
侍妾端來清水給他擦臉,聽他說的奇怪,就接話道:“將軍夢見什麼了?”
左良玉擡起頭,任由侍妾給他梳理鬍鬚,瞅着房頂道:“我夢見我把一隻手放進了一頭老虎口中……”
“呀,這是噩夢啊。”侍妾驚叫起來。
左良玉苦笑着道:“老虎含着我的手在嘴裡轉了一圈就吐出來了……我知道是夢境,可是,老虎含着我的手在嘴裡轉圈的時候,我甚至感覺到它粗糙的舌頭在摩擦我手背,我甚至能聞到老虎嘴裡噴出來的血腥味。
所以呢,你可以說它是夢境,也可以說他是真的。”
侍妾憐惜的將左良玉的腦袋抱在自己胸口低聲道:“將軍乃是人間英豪,區區劫難很快就會過去。”
左良玉低聲道:“沒那麼容易,我們以前太小看雲昭了,總以爲他不過是一個蕞爾小官,了不起就是一個有才幹的官員。
初次聽說他以豬爲號,就以爲真的可以任我們宰殺……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現在,我們被雲氏困在潼關,誰是豬,誰是屠夫,很難說了。”
“將軍是見過大世面的英雄豪傑,這些難關會度過去的。”
左良玉漱完口就對守在門口的親兵道:“傳令下去,營中將士,無令不得出營一步。”
見親兵離開了,左良玉瞅着掛在架子上的鎧甲搖搖頭道:“百年難得一見的亂局就要來了。
我們躲在潼關也不一定就是壞事情……”
趙國橋瞅着一身錦衣,手裡把玩着一顆碩大夜明珠的韓陵山道:“潼關百姓,各安其家,我也組織了城裡的民壯組成了護衛隊,整日在潼關巡邏。
也開放了關中到河南的商賈通道,並允許河南流民通過潼關進入關中,可是,你說的繁華並未如期到來。”
韓陵山笑道:“百姓是多疑的,膽小的,你要給他們試探的時間,慢慢會好的。”
趙國橋道:“好,百姓的事情算你說的有道理,那麼,左良玉已經給他的軍隊下達了禁足令,他們躲在軍營不出來,我們該怎麼對這些軍卒下手呢?”
韓陵山瞅了趙國橋一眼道:“如果左良玉的軍令管用的話,他的部下也不會被河南百姓稱呼爲“匪類”了。
你的當務之急,首先要把潼關弄成一個普通的城市,讓百姓們在受保護的條件下,忘記這羣人以前的惡行。
你先前也算是幹了一些殺雞駭猴的事情,我想,那些跑出軍營的軍卒們,也不敢太過份。”
“什麼事情都是我幹了,你幹什麼?”
韓陵山拋拋手上的夜明珠道:“弄到一些盤纏,我想去京師看看,如果可能,我還想去遼東看看。”
趙國橋皺眉道:“這裡的事情怎麼辦?”
韓陵山拍拍趙國橋的肩膀道:“你是潼關的大里長,我只是一名清客,一個路人。”
他是一個坐起立行的人,將桌子上的茶水一口喝乾之後,就背起自己的包袱準備離開。
“你穿的太好了。”趙國橋喟嘆一聲。
“這一次我要用有錢人的身份進入河南,畢竟狗眼看人低的人多。”
“我是說河南地盜匪橫生,他們喜歡有錢人,我可不想以後去了河南不小心吃到了用你的肉包的包子。”
“我比你想的聰明的多。”
一串馬車停在茶館邊上,韓陵山跳上馬車坐在最中間的一輛糧車上,朝趙國橋等人抱拳告辭。
“拿着!”
趙國橋用腳勾過來一柄靠在牆根的連鞘長刀,揮手就丟給了韓陵山大聲道:“我們可以戰死,不可死於屈辱!”
韓陵山穩穩地接住長刀大笑道:“天下之大,我韓陵山自可逍遙往來,告訴書院,留着我的寢室,待我踏遍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之後,我會回來給後面的師弟,師妹們講述我的見聞。
走了!”
馬車輪子緩緩轉動,韓陵山一身錦衣跨坐在麻袋上,目視前方,似乎對將要到來的新的征程充滿了渴望。
整整一窯耀州瓷被窯工們從窯口一件件的搬出來,有的被擺上了架子,有瑕疵的,破裂的就會被窯工隨手丟棄,砸爛。
雲昭手裡擺弄了一件青瓷倒流壺,這件瓷器完美無瑕,表面的青色釉質雖然沒有掛滿,從壺身到壺嘴,到壺底顏色逐漸從青綠色變成了淺淺的乳白色。
上面的關中人最喜歡的大牡丹紋,寓意富貴,握在手中,怎麼看都是一件難得的珍品。
這把壺最神奇的地方在於往壺裡灌水的時候需要從壺底往裡灌,灌滿水之後再把壺倒過來,滴水不漏,且使用正常。
在雲昭眼中這是一個極度愚蠢且雞肋的創意……偏偏爲了這個創意,一把壺要經過三道工序,工序繁瑣不說,還需要手藝最高超的工匠來製作。
雲昭覺得在大明文人雅士手裡,這把壺應該會獲得喜愛,可是,在歐洲人眼中,這樣的壺他們可能欣賞不來。
所以,他放下了這把壺,又拿起湯若望,羅雅谷等人按照歐洲人喜歡的花色燒製的青瓷。
嗯,很不錯,傻大粗苯不說,上面的繁複的花紋讓人看起來眼暈,當雲昭看到一個高腳杯的時候,就對湯若望等人的審美眼光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因爲連接杯底跟最上面杯子中間的柱子赫然是一個羅馬柱!
瞅瞅羅雅谷自得其樂的樣子,雲昭覺得這些傢伙是故意的。
至少,他們製作出來的玻璃器皿就沒有這麼多可笑的東西。
“啊,我強大的藍田縣之主,您看看這些細緻的花紋,他們每一片都充滿了生命力,如果用它來裝飲料,我認爲這會讓人恢復青春的,就像是飲用了不老泉一般。”
“你覺得這東西在你老家能賣一個好價錢?”
“價錢,天啊,您這個時候怎麼能夠談到錢呢?這是藝術,這是無價的瑰寶。”
“既然你認爲是無價之寶,你覺得能賣到一千個“利弗爾”嗎?“(公元1700年之前的法國貨幣,一個利弗爾就是一磅白銀)
“哦,這可能不行,一千個利弗爾在法國,恐怕只有伯爵,公爵才能出的起。
而那些討厭的吸血鬼,是不會把這麼大的一筆錢用在一件藝術珍品上的,相信我,他們都是吸血鬼。”
“一百個利弗爾?”
羅雅谷搖頭。
“五十個?”
羅雅谷繼續搖頭。
“十個?”
羅雅谷有些尷尬的道:“他們是吸血鬼,真正的吸血鬼,如果您送給他們,他們一定會驚歎不已,如果要買……”
雲昭點點頭,隨手丟掉手裡的羅馬柱杯子道:“也就是說,他對我毫無價值。”
羅雅谷驚駭的從廢品堆裡撿起那個破損的杯子衝着雲昭怒吼道:“這世上所有的貴族都一樣,你們都是吸血鬼,都是該死的守財奴,你們對藝術的不尊重遲早有一天,會被你的子孫們恥笑。”
雲昭嘿嘿笑道:“你說的很對,我現在對大炮的喜愛超越了所有藝術品,當然,也包括你製作的這件。
你應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大炮子藥的研究上,而不是去搞這些不能賣錢的東西。
既然你說你尊敬合約,那麼,就快點完成合約,我好送你們回你們那個潮溼,陰暗,骯髒,醜陋,戰爭以及滿是花柳病的歐洲!”
羅雅谷悲憤的道:“我們不是奴隸!”
雲昭笑道:“趁我沒有把你們弄成奴隸之前,我認爲你們應該努力去研究,這些年你們花費了我一萬個利佛爾都不止,給我弄出來的東西卻沒有一件能讓我耳目一新。
我的耐性已經變得很差了。”
羅雅谷跟湯若望幾人竊竊私語一番,齊齊的瞅着雲昭,就像是在看一隻惡魔。
他們似乎失去了跟雲昭對話的勇氣,騎上馬就回玉山了。
雲楊從瓷器堆裡給自己找了一個碩大的水杯抱在懷裡瞅着遠去的湯若望等人道:“你真的打算把這些瓷器賣去歐洲?”
雲昭點點頭道:“這是一次嘗試,多多給我們找了一個威尼斯商人,這人願意用自己的妻子,女兒,兒子做質押,承接我們的瓷器生意。
另外,這傢伙還願意第一次買賣不收任何費用,只希望我們能派給他一羣強悍的東方武士。”
雲楊舔舔嘴脣道:“他要幹什麼?”
雲昭笑道:“無非是我以前給你們講的《基督山伯爵》的那一套故事罷了。
不過,多多說,這個名字叫做馬里奧的意大利人,好像是一個貴族,不知什麼原因對歐洲充滿了仇恨,可信度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