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出軌

接到蘇嬈的電話時,他才驚覺地想起自己居然循規蹈矩地過了如此之長的時間。下班回家,回家上班,典型的兩點一線,他居然象個正兒八百的居家男人般生活了將近兩個月,難怪不得連他的大哥顧粵南都對他刮目相看了。

“我不管你怎麼跟她過,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與她結婚,其它的事,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只要在結婚那天老老實實地站在新郎的位置上,順順當當地過完那一天就OK了,我對你沒那麼高的要求,估計徐福鑫也不會……”,當初,顧粵南是這麼跟他說的。

那時他忽然想起命題作文四個字,不過他要做的並不是寫作文,而是結婚。他當然知道結婚不是一件小事,可隱隱又覺得,那也不見得就一定是件大事,至少從顧粵南給他定的基調來看,至少算是一件不必過分關注的事情。

他多少知道些徐福鑫一心想隱瞞的家事,這曾彩雲是忽然出現在徐家的一個女兒,徐福鑫雖然頂了一個碩大的綠帽,但尚不至於還有把別人的女兒當做自己骨肉的勇氣與偏執,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忽然憶起曾彩雲的臉,還有那臉上的笑容,這樣的婚事她居然也會答應,這個念頭一生,心裡面忽地多了一絲好奇,還有一種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憧憬。

可是,結婚兩個月下來,她的心仍然像個迷一般難以猜測。雖然臉上仍然時不時地掛着半是嘲諷半是冷漠的笑容,可她的一舉一動裡似乎又有太多認命的平靜,比如她足不出戶地呆在家裡,像個居家婦女般打理着這幢房子的裡裡外外,有時候清晨醒來的時候,她已不在牀上,打開窗戶時,才發現她在房子外面的小花園裡靜靜地給花澆水,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瀰漫在她身上,那一刻,他有一種已與這個女人生活了五十年的錯覺。

那樣的錯覺讓他隱隱有些不安,像是心裡的某個角落被潮水悄悄地淹沒,無聲無息,卻又無力抵擋。

不,他不相信自己會在這樣的命題婚姻下安之若素,尤其是當顧粵南誇他在結婚這件事上做得滴水不露時。

“粵非,這麼久都不給我打電話……你怎麼這麼狠心啊!“蘇嬈的聲音嬌滴滴的,一如她的人。

他嘿嘿地笑了兩聲,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話那頭又傳來嬌豔的聲音,“我不管了,粵非,你今晚一定要來,我在麗晶訂了包廂……”。

不得不承認,那樣嬌麗的聲音誘惑了他,因爲那個嬌麗噪音的主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性感尤物,而他——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下班之後,他又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這一向不是他的風格。等他終於拿定主意要去赴約的時候,他甚至有種心虛的感覺。剛一走出辦公室,才發現秘書仍然未離開,主動跟他打招呼。

“顧總,今天下班晚了點哦……”,女秘書跟他已經很稔熟了,其實這段時間裡財務辦公室裡的女士們經常拿他按時下班一事來打趣。

他笑笑,未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就開始往外走去。

蘇嬈穿得很漂亮,微緊的上衣勾勒出性感的曲線,曾經他的手在這些曲線上面彈奏出歡暢的節奏。她已經布好菜,託着腮在那裡等着他,一看見他,兩隻嫵媚的大眼睛裡立刻流露出歡快的神色。

他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滿足感,是的,從來——他就不是缺少女人的男人,只有瞎了眼的女人才會拒絕象他這樣的男人。比如——曾彩雲。

他一直是麗晶的老客戶,這個包廂也是他和蘇嬈從前經常光臨的。紅酒,美食,佳人,一切的一切與兩個月以前相比沒什麼不同,可他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直到蘇嬈的一句話,他才忽然間恍然大悟。

“怎麼啦,你還真被那個新婚嬌妻給迷住啦?”

對哦,他差點忘記了,他現在是已婚男人了,這場利益聯盟的婚姻居然讓他這麼韜光養晦地過了兩個月,光是想想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幾杯紅酒之後,蘇嬈的臉愈加地嬌豔,語言之間眼波流轉,雙眸裡的溫柔似乎可以掐出水來。

“我在頂樓訂了房……”,她一邊說,一邊有些不勝酒力地扶住頭。

那是一種很曖昧的邀請,從前他曾經這麼對她做過,現在主動方變成她了。

這讓他微微有些不快,但並不影響他的好心情,他似乎沒有必要爲了一場不帶愛□□彩的婚姻守節,儘管每次想起婚姻這兩個字時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兩個字成了一個掛在心頭上的警鈴。說實在的,他很厭惡那樣的罪惡感,他沒有對不起別人,也沒有必要對不起自己。

他正想站起身來的時候,忽然一片陰影移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他身邊。

曾彩雲。

他的新婚妻子。

她用一雙大大的眸子注視着他,他也毫不示弱地回視過去。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已有異樣的眼光移過來,但目前這個局面似乎還夠不上捉姦在場,儘管他確實很奇怪她的出現。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新婚妻子有一雙很美麗的眼睛,細長而略微上挑,是那種若隱若現的丹風眼,如若左顧右盼的話,應該別有一番嫵媚的味道,可此時,那雙眸並沒有左右流轉,只是怔怔地瞧着他,並沒有八卦新聞裡常見的那種親睹老公與情人密會時不能抑制的憤怒與悲哀,他能夠讀懂到的其實仍是自己所熟悉的嘲諷,就像第一次在大雨裡看到她那晚,她明明站在低處,可那樣的眼神卻在高處冷冷地注視着他。

或者那裡面還有他不能置信的哀愁和絕望。

蘇嬈也站了起來,她顯然是過於憧憬於即將上演的甜蜜戲碼,在最初的一分鐘裡完全沒有發現立在餐桌旁邊的女人。

“你是誰?”,在看到曾彩雲的第一眼,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曾彩雲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顧粵非並不是顧粵南,顧粵南是象段皇爺那樣的男人,可以同時左擁右抱好幾個女人,而顧粵非恰恰相反,他只會同一個時間段裡佔有一個女人,有些時間裡甚至一個也沒有,雖然那樣的行爲並不意味着顧粵非是一個專情的男人。

“我很懶,讓自己腦子記住不同女人的名字而又不會在牀上叫錯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顧粵非這麼說。

這也是蘇嬈一直對他戀戀不忘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出手闊綽,相處的時候理智而溫柔,最重要的是,在與女人相處的那個時期裡他絕不會再染手他人,這一點多少會滿足女人天生的虛榮心,甚而至於,她曾經做過榮升顧太太的夢。

基於這樣的原因,蘇嬈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把手挽在了顧粵非的手臂上,身體也跟着貼了上去,那樣的姿勢,傳遞的信息只有一種——“這是我的男人”。

曾彩雲終於把目光從顧粵非的臉移到了他身上的女人上,她的嘴角微微向後一拉,露出了一個微笑。

“原來——你打算這樣讓我恪守婦道,”她輕輕地說了一句。

蘇嬈終於從這句話裡聽出些端倪,原來這就是他的新婚嬌妻,原來就是這個女人讓她的美夢嘎然而止。這個,不知算不算得上舊恨新愁?

“喲——,原來是顧夫人啊,今天晚上粵非和我——”,她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彷彿不小心說漏了嘴似的,她伸出纖細的指捂住嘴,然後又說了一句:“不好意思——”,這句抱歉的話裡聽不出任何歉疚的味道,連顧粵非都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其實誰都明白她的下文,那麼曖昧的目光和姿勢。

曾彩雲的眼神終於落在了她臉上,可蘇嬈並沒有從她眼裡看到預期的暴怒與傷心,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既沒有鄙夷,也沒有妒忌。

“沒有關係,我知道——你和我先生會有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她輕輕地說,然後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顧粵西,轉身離去。

頂樓的視野非常地開闊,可以俯視整個燈火通明的城市,蘇嬈從房間的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爲他斟了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小酌起來。

“粵非,你看,今晚的夜色是不是很美?”,她的脣幾乎快貼到他的腮邊了,而且她已褪下外衣,只着性感而暴露的小背心。

紅酒香沉,美人如玉,這應該是個旖旎迷人的夜晚。

如果他可以當她沒有來過的話。

她的離去讓他忽然間興致全無,即使他強打精神來到了頂樓的房間,卻提不起任何想和眼前佳人共渡良宵的興趣。

曾彩雲,曾彩雲,他在心裡一遍遍地詛咒這個名字。

她一向有這個能力,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逆轉別人的心情。

他猜不透她今晚爲什麼會找到麗晶,更猜不透她明明找到了他卻輕飄飄地只說了兩句話。

身旁的女人偎了過來,用豐滿的身體若有若無地蹭着他,那是一種熱情的邀請,他的身體很快起了反應,心情卻變得異常地糟糕起來,曾彩雲,那個他所謂的妻子從來不會對他發出這麼熱情的邀約。

“我很樂意爲女人安排幽會,不過——卻不願意女人來安排我!”離開的時候,他微笑着對面前目瞪口呆的女人說。

他並沒有立即回家,而是把車直接開到了公司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