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呢,這香燒了老長一截了,香灰依舊沒掉。在觀香裡頭,這叫黑香壓頭,是有災的徵兆。也就是說,中年婦女家裡有災難了。至於是什麼樣的災難,我不知道,但我估計八成跟她男人有關。
試想啊,看病,託夢,再到香火示警,這三者看似毫無關聯,但真正的聯繫到一起,這個男人只怕真的活不了了。
爲了驗證我的猜想,我決定算上一卦。
火澤睽是《易經》六十四卦第三十八卦,也是我按照時間起卦法,得出的卦象。
從卦象上看,臨青龍,青龍主血管,上爻巳火受日建一沖剋,是病在頭部的意思。代表血液的子水被卦中旺土一克,動爻一化泄,也爲血液流通不暢,說明的確是腦血管阻塞導致的血栓病。
再看財爻持世得月令之生又化未土,爲旺,又卦中一片旺土而克用神,此爲白虎克用,這是大凶。原神空而化空,不生用神,這也是大凶。用神又臨喪車殺,這又是大凶。應爻寅木得日建相生動化進神又有力的耗泄用神子水,這還是大凶。初爻用神子水臨動與太歲相沖,再加上這個病是老病根了,有道是,久病逢衝必死,這更是大凶。
再看,朱雀發動,主嚎啕大哭,這還是大凶。
卦算到這裡,我是徹底無語了。按照卦象來看,這個男人是必死無疑,而且是毫無懸念。但我卻不知道怎麼跟她說,說真話吧,她未必能夠接受,說不定還會將我一頓臭罵,然後掃地出門。可要是說假話吧,我又做不到,這不是我的性格,也不符合業內的規矩。
就在我難以抉擇的時候,跟來看熱鬧的兩個中年婦女說話了,其中一人先說:“小師傅啊,你怎麼不吭聲啊?到底算出了什麼啊?說來聽聽啊。”
另一人接着便說:“就是,就是,說出來吧,就算是說錯了也麼事的。我相信大妹子是不會怪你的……”說到不會怪罪,她撇了一眼手腳粗大的中年婦女。手腳粗大的中年婦女連忙點點頭說:“是啊,是啊,說錯了沒事的。”
三人一唱一和,頓時挑起了我的怒火,同時也激起了我那份爭強好鬥的心理。原本我打算委婉的告訴她我算出來的結果,或者是直接告訴她我算不出來。但現下,我決定如實相告。
隨即,我將自己卜算的結果告訴了她們。
這不說還好,一說,立馬炸開了鍋。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我一句準備後事,不但手腳粗大的中年婦女暴跳如雷,就連前來湊熱鬧的兩個中年婦女也紛紛指責我胡說八道。
手腳粗大的中年婦女有這樣的反應,我能理解,畢竟這個即將死掉的男人是她老公,人之常情嘛。但另外兩個婦女的舉動,我就不理解了,他奶奶的,我說個卦象,如實道實的說,管你們屁事啊,你們激動個毛線。
當下,我也懶得解釋,直接丟下一句四天半自見分曉斷言,然後離開了這個村子。
爲什麼說四天半呢?
因爲我算卦的時候,是在行走中問卦,用的又是時
間起卦法,所以斷死亡日子,必須要以主卦加動爻除以二。
事實證明我這一卦算的非常準,五天後這個中年婦女找到了我的家裡。不但她來了,連同她的兒子,女兒一同來到了我家。一進門三人齊齊跪倒在我的面前,我頓時爲之一愣,心想:“她不在家迎接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拖兒帶女的跑我這來做什麼啊?”
就在我想事的這會功夫,中年婦女啪啪啪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直接腦袋磕的一片通紅,這纔開口說話:“小柳師傅,我是來賠禮道歉的”說到道歉,她又從口袋裡掏出兩百塊錢放到了旁邊的茶几上,說:“這是上次您算卦的錢,我給送來了。”
又是磕頭,又是送錢,乍一看,挺像是來道歉的。但我卻並不這麼認爲,我覺得她應該是有事相求,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將腦袋磕的通紅,外加拖着兒女過來,要知道今個是她男人回家的第二天,按理說,她應該帶着孩子在家裡等待弔唁的客人前來纔是,不應該跑我這來。
所以,我斷定她一定有事相求。
由於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些什麼,我只能佯作不知,隨即將她娘三從地上扶了起來。一番客套之後,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紅包,放到了旁邊的茶几上。我簡單的瞄了一眼厚度,估摸着應該有萬把塊錢。
一萬塊錢放在今天算不得什麼,可在05年的時候,特別是皖中地區的大山裡頭,這是一筆很大的數目,足以抵得上一年多的收入了。我一看到紅包,就更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是有事相求。
果然,這紅包一掏出來,她便說出了來意。原來,她想讓我幫她那死鬼男人找一塊風水寶地。
我的第一反應是想拒絕!
當然不是嫌錢少,這跟錢的多少沒關係,點穴這玩意不是給錢就行的,風水寶地也不是大白菜,想要就能找到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對中年婦女家裡情況不瞭解,所以我不敢擅自答應。
因爲點穴這玩意跟別的不同,如果沒有事先考察對方品行,貿然爲其點一個風水寶地,一旦發跡之後,魚肉百姓,禍害一方那就麻煩了。按照這個世界的因果大律,點穴的地師,是要承擔一定後果的。
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我怎會去做?莫要說才一萬塊錢,就是十萬,二十萬,我也不敢隨便爲他點一個地穴。
因爲我爺爺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據說,他老家人在年輕的時候,替一戶人家點了一處風水佳穴,卻不料這戶人家靠風水發達後,幹起了魚肉百姓的勾當,惹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我爺爺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很是後悔,也很愧疚,於是再次找到了那戶人家,謊稱是佳穴發生了變化,若不遷葬,必將禍及滿門。
戶主對我爺爺的話是言聽計從,結果刨開地穴之後,靈氣盡泄,從此這戶人家家道中落,最終淪爲貧窮百姓,到最後甚至連填飽肚子也成了問題。
而我爺爺,也因此獲得了一個妖道的稱呼,被迫改名換姓逃亡到皖中一個偏僻的小山
村。
每每提及此事,爺爺都警告我跟父親不得隨意爲人點穴,遷葬。所以,面對中年婦女的請求,我除了拒絕,還是拒絕。
可誰知道我剛一張口,還沒來得急拒絕,坐在旁邊椅子上的母親已經將紅包拿到了手裡,搶在我前頭說:“行,錢我收下了,回頭找到地了,我讓柳如風通知你們。”
母親貪財我跟父親都知道,但我沒想到她連這錢也敢收。我連忙勸阻,可鑽到錢眼裡的母親那裡肯聽我的,她直接拿出了家裡一把手的權威,衝我擺擺手說:“好了,你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這事我做主了。”
說罷,根本不給我反駁的機會,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手腳粗大的中年婦女說:“你們先回去吧,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頓時有些無語,心說:“包在你身上,你老人家會相地不?還不是指望我去幹這種粗活。”
心中雖是如此想法,但這話我卻是萬萬不敢說出來。這要是說出來了,憑着母親的個性,沒準會賞我兩個大耳刮子,弄不好晚上連飯都沒的吃。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從中年婦女這尋求突破口,讓她出動的把錢收回去。可是還沒等我有所表示,中年婦女已經帶着兩個孩子,千恩萬謝的飛一般離去。不用說,肯定是怕我母親反悔,或者是怕我從中作梗。
這兩人一走,母親就將目光瞄向了我,我暗叫一聲不好,接着便想奪路而逃。結果我剛邁出一步,就被母親扯住了耳朵,我連忙求饒,但母親那裡肯聽,她一邊扯住我的耳朵,一邊大聲的訓斥道:“你這臭小子,長能耐了哈,連送上門的生意都想推掉啊,你要知道現在娶個媳婦要很多錢的……”
說到錢字,母親又開始嘮叨了起來,從油鹽醬醋開始,再到買房娶妻。我一看這架勢,心知沒有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說不完的。我連忙打着出去尋找風水寶地的幌子,飛一般的逃離家門。
出了家門,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聽母親的嘮叨了。可眨眼間的功夫,我又犯愁了。爲啥呢?因爲母親收那一萬塊錢讓我很是爲難,甚至可以說有些不知所措。
這麼說吧,倘若母親沒有收這個錢的話,我可以去慢慢調查這家人的品行,福德等等方面,再決定是否幫她點穴。可母親把錢收了,這就容不得我有半點推辭了,拿錢辦事,這是恆古不變的定律,就算我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得硬着頭皮把這事辦了。
當然我也可以選擇把錢還給人家,可問題又出來了,這不是一百兩百,一千兩千,而是整整一萬塊錢,我上那弄這錢還給人家?
問母親要,肯定是不可能的。套用我們老家的一句俗話,叫做鍋洞裡掏柴火——不可能。在母親這裡想要將那一萬塊錢拿回來,難比登天。
問父親要,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的兜比臉還乾淨。至於我自個就更不用說了,工資卡直接給老孃沒收了,每個月除了點零花錢,比父親也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這還錢是行不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