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願很順利,我還只是在試探口風階段就被老太太猜中心事,一口就答應下來,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麼大規模的宮廷活動不免有些興奮。
出發那天很壯觀,我也不知道自己隨扈在什麼隊伍中,總之浩浩蕩蕩看不見首尾,大街上的老百姓黑壓壓的跪了一路。胤禛胤祥都在康熙老爺跟前護駕,因爲不能帶上所有的人,所以煙雨閣的衆人經過一番激烈的石頭剪刀布較量,香穗最終脫穎而出,成爲與我同行的優勝者,喜兒只有異常黯然的帶着丁丁當當留在家中。
隊伍太浩大,行進很緩慢,剛過密雲便有侍衛來傳,說是皇太后讓我去陪駕。
太后和康熙老爺的坐駕很像一座會移動的小房子,小小的空間五臟俱全,而且我一反常態,完全沒有在這個豪華馬車上出現暈車的症狀,不過雖然有軟軟的的靠墊,一個禮拜下來,還是腰痠背疼。
我們目的地叫做塞罕壩,康熙二十年,皇上大筆一圈規劃成爲“木蘭圍場。”整個圍場分爲三部分:“大營、看圍所、合圍場。”我們宿在大營區,與圍場隔河相望。到達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們居住的營帳早已搭建妥當,整個營區擺滿了各旗的帳篷。
這是我第一次住這種有濃郁草原民族風格的大帳篷,帳中擺着燒得通紅的炭盆和熏籠,從馬車上下來時的冷冽立刻被帳中的溫暖驅散開。
香穗忙不迭的整理着我們的行李,帳篷是皮製的,總透着一股怪味兒,我從小荷包裡掏出一塊檀香扔進熏籠,香味頓時瀰漫開來。剛剛來,一切都還亂七八糟,吃頓熱飯大概是不現實了,我和香穗掏出準備好的點心,就着熱奶對付了一頓,想着累了好幾天,我叫香穗早些去休息了。
胤禛一直在外面忙活,我趴在熏籠前等他回來,烤着烤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
“格格醒啦?”
“爺呢?”低頭一看自己躺在牀上,可身邊沒有人,急忙擡頭問。
“萬歲爺一早叫了去,聽說昨兒個剛到便下旨今天覲見蒙古的王爺們。”香穗把衣服遞給我,邊答道,“爺說你路上折騰壞了,等睡足了纔有精神頭。”
“這康熙老爺也不知道什麼構造,不累麼?剛到就折騰人。”我一邊小聲嘀咕,一邊套上早已準備好的大紅色騎裝,拋掉高高的花盆底,穿上小牛皮裹羊毛的靴子,終於可以在公衆場合踏踏實實的走路,還能跑,忍不住興奮起來,飛快地洗漱完畢衝出帳篷。
秋季的草原,天高雲淡,我穿過連綿的宿營區,站在一座小丘上,一片空曠映入眼簾,草原莽莽蒼蒼、起起伏伏。一望無際的深淺黃色中偶爾有一叢綠色的小樹或矮矮的紅色灌木立在其中,是那樣空曠、雄渾、蒼涼。
“哇——!”我被眼前的景緻所震撼,忍不住大聲叫起來。
“大早上鬼叫什麼?”突然小丘下傳來人聲,一個人從沒膝的草地裡面爬起來。
見到是胤禎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麼躲在這兒?嚇我一跳。”
“爺還沒怪你擾了清夢,你倒先責怪起來。”他仰面躺回草地,懶洋洋的說。
我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不是說萬歲爺要見蒙古那些王爺?你怎麼這麼閒?”
“下午賜宴再去。”他淡淡地說。
“上次……你額娘沒怪你吧?”自從宮裡那場意外後我還一直沒有見到他,想起那個因我摔碎的瓶子,不由關切地問道。
“不過就是一俗物,額娘要多少沒有。”他閉着眼不屑的說道。
“哦。”見他興致不太高,我也怏怏的應了一聲,不再多說。
白雲在湛藍的天空中不斷變換着身姿,陽光開始變得耀眼。
“你喜歡四哥什麼?”他突然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
“啊?”我微微一愣,“我……我也不知道誒!”我有些迷茫的摸了摸頭。
胤禎側頭瞪了我一眼又轉了回去,盯着天空淡淡地說:“他這個人在皇阿瑪面前表現得公忠廉能,可私底下鐵石心腸。,九哥十哥都說他是僞君子。”
我一直都很奇怪這個和胤禛同胞的弟弟爲什麼偏偏和其他兄弟走得近,卻和這個親哥哥這般疏遠,聽見他提到那個討人厭的老九說胤禛的壞話,我不免有些生氣:“那個九阿哥纔是小人。”
“你和九哥有什麼瓜葛呢?”他突然問。
“當年的事情又不是什麼光彩的,我也不好說,不過我見你這幾次你都挺和氣,不像那種沒腦子了,你總和他呆在一起,難道都看不出來這人品行有問題?”我歪着頭斜睨着他。
胤禎默不作聲,良久才道:“八哥也說四哥太苛刻薄情。”
我心一橫,輕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利益衝突,反正我眼裡的胤禛是好人,雖說性子冷漠些,有時候處事苛刻些,但是我見到他做的都是好事,都是實實在在爲皇上爲老百姓。他是不像八爺對人寬仁和善,有一大幫的追隨者,沒有那個好人緣,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要個個兒都一副和氣模樣,朝廷裡面的苦差事都不要做啦?今天你幫我徇個私,明天我幫你枉個法,名聲是得了,這朝廷也該差不多了。”
胤禎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吃驚的看着我:“你膽子不小,敢說這些話?”
“這裡又沒有別人,上次你爲了救我掉下水,我知道你心眼是好的,有自己的明鏡,我是女子本不該說這些,可我說的話在不在理你自己明白。”我淡淡一笑,低聲說。
胤禎看着我沉默了一下,幽幽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所以你要問我,我只能以我看到的角度來回答。那些朝堂上的事兒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只是我知道,胤禛也許不是你心目中的好人,但是在我眼裡,他是!”我一字一句說着。
“難怪四哥這麼稀罕你,大家都傳你是這草原上的白狐變得,迷惑了他的心,我瞧着不像。”胤禎淡淡地笑了笑。
“爲什麼?”我對他的結論有些好奇。
胤禎笑道:“你若是妖精,對四哥這麼看重怎會讓他受這些委屈?”
“你既是知道他的委屈,就該多替他想想,怎麼都是同胞手足,沒道理拐着胳膊幫外人吧?”從胤禎的口氣中我聽得出來,他其實對這個哥哥並不是想象中那麼不喜歡,大概只是胤禛那種冷冷的基調和那個和氣的八爺比起來,更讓這個做弟弟的感覺疏遠了。
“不說這個了。”胤禎對我的話不置可否,站起身來撣了撣袍子上的草,“爺去騎馬,你去麼?”他低頭問我。
“去。”聽見有玩的,煩惱立刻拋開,我倏地站起來。
胤禎笑了笑轉身擡腳就走。
“可是……我不會誒……。”我緊緊跟上小聲地說。
他猛然停下來轉過身狐疑的看着我:“你不是滿人?”
“是滿人沒錯,也不見得滿人個個兒都會吧?”我解釋道。
“我今天心情好,你叫我聲諳達我就教你。”他抱着手得意地看着我。
“諳達是什麼?”這詞兒有點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諳達就是蒙語裡的師傅,你不在關外長大?!”
“……我之前大病一場,都忘了。”我一時嚥住,只能翻出老藉口。
胤禎搖頭晃腦地看着我:“我現在越發相信你不是什麼狐仙了。”
“嗯?”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說,我詢問似地看着他。
“哪兒有妖精這麼笨的!”他猛一拍我的頭,轉身大步走開。
“諳達!等等我!”我咧開嘴笑了笑,急忙追了上去。
揀了一塊僻靜處的草場,一個衛兵牽給我們兩匹高大的黑馬,胤禎牽着一匹走到我跟前:“會上馬嗎?”
“我只是技術不太好,又不是傻子。”見他這麼小瞧我我有些不服氣,其實我不是不會騎,只是向來都是騎着玩玩,不敢撒丫子策馬奔騰。
我接過繮繩,一腳踏上馬鐙。胤禎見我樣子還行,丟下我徑直走向自己的馬。太高了,任由我手上和腰上如何使勁,都沒辦法跨上去,馬兒給我拉扯得有些不舒服,不停得動來動去。“啪”一隻腳站在地上,一時沒穩住中心重重摔在地上。
“哎喲!”我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哀聲叫道。
“沒事吧?”胤禎見我摔倒,急忙翻身下馬,跑了過來,“還說會!”他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把我拉起來。
“嘿嘿!不過早起沒吃東西,沒什麼勁。”我乾笑兩聲解釋道。
“雙手拉緊,腳上用勁。”他指點着我擺好姿勢,扶着我的腰往上一送,我便輕輕鬆鬆翻上了馬。
“我先拉着你走兩圈,你熟悉熟悉。”他說完牽着繮繩慢慢走起來。
“不用了,慢慢走我是會的。”人家堂堂一個阿哥給我做馬伕我怎麼敢當呢,以前在公園裡面騎馬,不用人牽我不也可以嘛。
胤禎停下來狐疑地看着我:“你真會才行可不能逞強,要是摔壞了,四哥非把我宰了不可。”
“嗯。”我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
“手上拉緊繮繩,雙腳踩實馬鐙,不要夾馬肚,你還不熟這馬性,先試着慢慢走。” 胤禎把繮繩遞給我,仔細的叮囑着。
“知道了。”我接過繮繩,按照以前的習慣輕輕地抖了抖繮繩,微微夾了一下馬肚,嘴裡輕聲叫“駕。”馬兒聽話的邁開蹄子走起來。
“哈!走了走了!”我興奮得大叫起來,胤禎騎着另外一匹黑馬慢慢跟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