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雪場白茫茫的一片，一座山脈連着一座山脈，宏偉壯觀，映襯的上面滑雪的人都小了，遠遠看着，彷彿就如一隻只小螞蟻。
兩個人換好裝備，因爲薔薇還從未滑過雪的緣故，潘明德選了個比較寬不怎麼陡的坡，示範給她看。
薔薇心裡又好奇又有些怕，但是看到小飛俠很容易的就滑出去了，心裡想，也挺簡單的嘛。
結果出師不利，沒滑出多久就栽了跟頭，短短的一段距離，接二連三的跌倒幾次。
幸虧都是鬆軟的雪地，除了撲了滿臉的雪，倒也沒什麼問題，說是滑下來，倒不如說一路滾下來的。
到了坡底，雪仗甩出老遠去，她在雪地裡笑成一團，乾脆也不起來了。
潘明德看她這樣快樂，心情特別的好。
他伸過手來拉她，薔薇使勁一扯，他也摔在雪裡。
“哈...現在不是我一人了！”薔薇大樂。
“我好心拉你，你捉弄我？！”
“那又怎樣？”薔薇邊說邊抓過地上的雪扔他身上，“我要堆雪人了。”
“那看誰先變成雪人！”潘明德反擊。
“哎喲！”薔薇左閃右閃，臉上已經吃了好些雪，頭上的帽子也掉到一邊。
“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我知了，知了，大俠饒命！”薔薇掙扎着爬起來，沒跑幾步，又跌倒下去，坐在雪裡氣喘吁吁，因爲運動的緣故，整個臉蛋紅撲撲的。
潘明德過去拉她起來，拍去了粘在她頭髮上的雪粒，揀起地上的帽子給她戴好，又抹去她鼻間的小水珠。
“小飛俠，你對我真好！”
“對你好是應該的！”
“胡說，只有父母對子女好纔是應該的！”薔薇擡起頭注視着他眼睛說，“你教我游泳，騎馬，滑雪，我永遠都會記得的。”
“永遠是很長的事，沒準你睡一覺，明天起來就忘記你自己說過的話了。”
“我不會的。”薔薇肯定的說，“我覺得和你好投緣，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似的。如果有下輩子，我乾脆做你的女兒吧。”
潘明德微笑：“你爸爸聽到了該難過了。”
“哈，纔不會。”薔薇樂呵呵的說，“這輩子我做他女兒，下輩子輪你，我很公平的。”
“來，我教你該怎麼滑。”
兩個人玩了一整天，在餐廳吃晚飯的時候，薔薇就已經開始打瞌睡。
下了車潘明德揹她上樓，到了房間，把她放牀上，脫去了她的外套和鞋子，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他看着牀上的小人兒，他問自己，他快樂嗎？當然快樂。
雖然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可是他總是會等到她長大的。
薔薇二年紀的時候選修了微生物課程，教授正是托馬斯。
因爲托馬斯之前早就認識薔薇，一直覺得這女生怪有趣的，所以上課的時候也多注意到她，課堂間常常也讓她回答問題。
同學們就常常就和薔薇開玩笑，但凡提到他，就說你的托馬斯教授怎麼怎麼的。
薔薇也臉紅的爭辯過幾次，後來發現越爭辯她們就越要笑，就懶得和她們爭論了，隨她們說去。
薔薇總喜歡放學後到圖書館坐着做功課，每次也總固定窗口那個位置。
一開始，還有其他來的早的同學偶爾也坐那裡，後來他們每次看薔薇都坐那，現在也總把那位置空了，知道有個中國女孩子很喜歡那裡。
其實薔薇是愛看窗外的一片風景，每次功課做累了，擡眼望望，鬱鬱蔥蔥的就輕鬆許多。
這天下午沒有課，薔薇在圖書館讀課堂筆記。
托馬斯從樓下經過的時候，擡頭正好看到她坐在窗邊認真的模樣。
“薔薇！”
薔薇聽到有人叫自己，擡起頭來，看到是老師，趕緊站起來，“老師。”
托馬斯笑，“你坐下。”這個小姑娘永遠改不了對老師那種恭恭敬敬的態度。
“我來查點資料，你在看什麼功課？”他掃過薔薇的筆記，正是自己教的微生物學。
薔薇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托馬斯拿起來翻看，“你的筆記做的很好，很仔細。”
“可是我比較笨，理解的慢。別人一個小時就做好功課了，我要做兩個小時。”
“你以後要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那多麻煩你。”
“不會，我下課總是在公寓，也沒什麼事情。那你先看書，我下去了。”
薔薇看着他背影，心裡奇怪，他不是說來查資料的嗎？資料沒查，同自己寒暄幾句就這麼走了，這個人真怪。
薔薇在圖書館坐了一下午，功課都做完了，第二天的課程也預習了，才整理了書包下樓。
今年她已拿了駕照，潘明德給她買了部小小的甲克蟲。
她開了車門上去，卻怎麼的都打不着火，正着急間，有人敲她的車門。
“怎麼了？”拖馬斯問她。
薔薇搖下車窗，對他說，“不知道爲什麼，發動不了。”
“你下來，讓我看看。”
薔薇讓他上車去。
托馬斯試了幾次，也是不行，“我看得叫人拖去修了。”他看天色已經不早，“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個的就可以了。”薔薇想怎麼可以讓老師做司機。
“這個時間，的士也不好打。”托馬斯堅持。
薔薇知道他說的也沒錯，自己要是再拒絕，給珍妮佛他們看到了，估計明天又該笑自己了，更是要說你的教授，所以乾脆上了她的車。
坐在車上，托馬斯問她，“你今年放假回中國嗎？”
“要回的。”薔薇回答：“我去年沒回去，所以今年肯定要回的。”
“中國冬天冷不冷？”
“北方比較冷，上海還好。不過也下雪。”薔薇老實回答。
“你一個人回去嗎？”
“不是，還有其他人。”
“男朋友？”
“不是。”薔薇臉紅道：“我沒有男朋友，是我叔叔。”
“所以你現在是住你叔叔家？”
“是。”
“不過你這麼可愛，很快就有男朋友的。”
薔薇默不作聲，過一會才說，“怎麼會有人喜歡我，我太孩子氣了。”
托馬斯笑道，“怎麼是孩子氣，你這是天真，總歸是好的。”
“你真這麼看？”薔薇望着他。
“你有很多優點，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那你呢？”薔薇問他，“你聖誕節怎麼過？”
“怎麼過？孤家寡人一個人過了。”
“你太太他們呢？”薔薇其其艾艾的問。
“我也希望有太太陪我過，不過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她在哪裡？”托馬斯語氣誇張。
薔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放下心來。
“我到了，前面路口停就好。”
她下了車，站在路邊一直看托馬斯把車調了頭，看到他又搖下車窗，趕緊走過去。
托馬斯笑道，“沒事，我只是想同你說再見而已。”
薔薇也笑了，說，“老師，再見。”
車子也沒什麼大問題，幾天就修好了，只是此後兩個人遇見，就多了許多話講，總是要聊一聊的。
除了功課，他們也談天文地理政治，薔薇心裡比較喜歡托馬斯，因爲他不同其他老師，他們總把他當孩子，即便小飛俠說話的語氣也好像她永遠長不大似的，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只有托馬斯，什麼都會和他說說，把她看作大人。
女孩子就是這樣，十歲的時候希望自己是二十歲，等到三十歲，又希望自己永遠是二十歲。
這天下了課，其他同學都走了，托馬斯在收講義。
薔薇還在收課本，托馬斯整理完講義，就說，“一起走。”
“好！”薔薇本是要去圖書館的，托馬斯說天冷，提議去喝杯咖啡。
兩個人找了間離學校不遠的咖啡館坐着，裡面開了暖氣，很舒服，薔薇拖了外套放在椅子的一邊。
托馬斯看她腰身只得那一點點大，裡面穿着件深色的針織衣，襯的臉有種虛弱的白。
薔薇看他目不轉睛的望着自己，裂嘴笑。
“你太瘦了，是不是功課太吃緊？”托馬斯問。
“我今年修的課是有點多，因爲第一年修的太少了。”薔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過是不容易胖的體質，其實吃很多，就是不吸收，我身體很健康的。”
托馬斯也笑，“你們女孩子都怕胖，一直吃不胖，不是很好？”他給兩個人一人要了一杯咖啡，又兀自決定，“給你再來塊蛋糕好不好？這家的菠蘿糕很好吃。”
他倒了奶精在咖啡裡，又放了黃糖，放到薔薇面前，又問她，“怎麼樣，蛋糕不錯吧？”
上了一下午的功課，薔薇確實有些餓了，邊塞蛋糕嘴裡邊“唔唔唔”的點頭。
“薔薇，你今年是十七歲？”他不確定的問。
“還有兩個月就十八了，我一月的生日。”
“一月份，那時候你在中國，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你放假的時候有什麼計劃？”薔薇問他。
“什麼計劃？在家裡發黴。”
“怎麼會？”薔薇說，“可以和女朋友一起去滑雪，我去年就去滑雪了，很有意思。”
“我沒有女朋友。”
“你要是想有女朋友是很容易的事...珍妮佛她們說...”她遲疑着。
“她們說什麼？”他鼓勵她說下去。
“她們都覺得你是我們學校老師當中最有魅力的。”薔薇笑，“我敢肯定你要是追求哪個女生，肯定是很容易的事情。”
“你也這麼看？”他饒有興致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薔薇低頭拿着調羹拌着面前的咖啡。
“這種事情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就像功課，對很多人來說很容易，對很多人來說又很難。”
薔薇沉默不語。
“你想好來年念什麼專業沒有？”
“我想選生化。”
“那看來，你還要繼續修我的課程了。”
“只要你不嫌我笨就好。”
“不會。你這次考試就考的很好。你們中國學生就是太謙虛了，總說自己學的不好，結果一到考試，分數出來，總讓人大吃一驚。”
薔薇忍不住笑，問他，“分數已經出來了嗎？”
“恩，你是我們班第一。”
“那是我花了許多時間在上面，不是聰明。要是其他同學也肯這麼去念，我就只能得倒數第一了。”
“要是個個學生都像你這麼聽話，我們老師也開心了。”
兩個人說了許久的話，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暗下來。
薔薇想起來自己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同家裡說不回去吃飯，他們肯定是預備了她的飯的，再不回去，估計家裡就該擔心她了。
她趕緊向托馬斯告辭，匆匆開了車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