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潘明德這段時間出差, 並未在家。晚上兩個人吃過飯,潘熠霖把電腦接了放映廳的大屏幕上,叫了薔薇一起來看電影《出埃及記》。

電影講述的是二次世界大戰後, 一羣猶太人搭乘一艘船要去耶路撒冷建國, 但被敵軍圍困在港口無法出港, 經過數小時的絕食抗議與奮鬥, 他們終於成功離開, 回到家園並建立了以色列國。

薔薇被緊湊的情節和內容深深吸引,看的聚精會神,讓她不禁想起聖經出埃及記裡的篇章, 幾十個世紀前,先知摩西帶領被奴役的以色列人, 走過沙漠、穿越紅海, 走出埃及, 也是這樣去追求建立自己的自由家園。

潘熠霖已是看過這部電影,他的思緒完全不在其中。黑暗中,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薔薇,被她專注的表情吸引。他輕輕伸過一隻手去,欲搭在她的肩膀上,薔薇全神貫注的盯着電影,伸手去拿椅子上的飲料來喝。

潘熠霖趕緊把手放下來, 垂在她身後。過了一會兒, 他又緩緩的擡了手, 摟了她的肩膀, 薔薇並未注意, 津津有味的盯着屏幕,潘熠霖頭挨近她。

薔薇的耳畔傳來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她驚覺,但是並不動,潘熠霖緩緩的低下頭去,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她的頭別到一邊,他愣住,手卻還搭在她肩上。

這時候放映廳的燈突然亮起,兩個人驚嚇的跳起來。薔薇一看是潘明德,喜形於色,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拉着他的手說,“你回來了?我以爲你還要過兩天呢?”

“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一切可好?”他問她。

“又把我當小孩。”薔薇笑,“其他一切都好,就有一樣不好。”

“哦?什麼?”

“想你啊!可是你又不在。”

潘明德笑,心裡欣喜安慰,其實剛纔他已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把一切盡收眼底,他很擔憂,她會是何種的反應,他現在終於知道答案,心頭的疑雲散去。

“這次給我帶了什麼禮物?我好期待。”

“自己去看!”

薔薇聽他這麼說,歡快的往客廳跑去。

“叔叔!”潘熠霖也走上來打招呼,看着他們兩人之間那種自己無論如何無法融入的默契,他心裡竟然有股濃濃的醋意升起。可是轉而又覺得自己太好笑,他是他叔叔,也是薔薇的叔叔,他實在想的有點多了。

這日之後,潘熠霖明顯感覺到薔薇對自己的疏離。她還是“熠霖哥哥,熠霖哥哥”的喊他,但是他知道已經不一樣了,她同他說話的語氣和在一起的言行舉止有着客氣的疏離。他心下疑惑,卻不得其解。可他並不想輕易放棄,他知自己的心,已認定了她。

一日下午沒有課,珍妮佛便邀了薔薇同她一起逛街。因爲準備研究生考試着實也累了一陣,想着終於結束了,難得休息下,樂的偷得浮生半日閒,兩個人便一同去市中心商場置新衣。

兩人興致很高,一路看來,逛到一家時裝店,珍妮佛偏愛低胸窄腰顏色鮮豔的服飾,指了其中一件說,“M碼拿給我試下。”又指了另一套對薔薇說,“那個適合你。”

薔薇順着她的手看過去,連忙搖頭,那根本不是她的風格,金色的衣服上釘着好些珠子,耀眼奪目。薔薇想,穿着去參加晚會還好,平時誰穿這樣的衣服出門,太過招搖。

這時候有兩位中年太太也進來看衣服,其中一位指了金色的那件要求試穿。薔薇看她粗如水桶的腰身,就覺得無法可想。果然等她穿了出來,她心下便覺得慘不忍睹無法直視。服務生卻在一旁大力稱讚,聽的那位太太心花怒放,立刻要求包起來。

薔薇想,怪不得有句話說,各花入各眼,她今天可算是領教了。大抵女人無論自己多大年紀,身材如何,都覺得怎樣的衣服套自己身上都美不勝收不可方物。薔薇偏愛淡色的衣服,藍,白,粉...簡單清爽又易搭配,什麼場合穿都不容易出錯。

珍妮佛那邊也試了衣服出來,洋女本來就發育的早,況且珍妮佛比薔薇還大了兩歲,前凸後翹,但腰身也就那麼一點點,雖然這套衣服設計的很挑人,但穿在她的身上,簡直就是量身訂做,豔麗非凡。薔薇極力讚歎,慫恿了她買下來。

兩個人連着逛了好些店鋪,珍妮佛買了一堆衣服,大包小包的,很是盡興,薔薇也選了兩套。走了一下午,兩個人也餓了,便到附近的一家快餐式餐廳吃飯。兩個要了熱狗,澆了番茄醬在上面大啃起來,吃飽後又各自要了冰淇淋來吃,一人一杯。

珍妮佛滿足的說,“購物,美食,今天都有了,生活真美好。”

“你很容易滿足嘛。”薔薇笑。

“我要求簡單,譬如畢業了有份收入還過的去的工作,我就心滿意足。”

“你上次投了簡歷給那家公司,怎麼樣了?”

“已經通知我去面試,估計問題不大,我們學校的文憑,還是很有分量的。所以說,吃四年的苦也是值得的,你還要繼續升學?”

“是啊。”

“真佩服你還唸的下去,讀書真的是件悶死人的事。”她挖一大口冰淇淋在嘴裡,只覺得透心涼的舒服愜意,“說實話,我努力讀書,考進這所大學,無非就是爲了有份好工作。現在目標已經達到,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念了。”

薔薇微笑,“學校的生活還是很愉快很值得回憶的,哪有你說的那麼糟糕。”

“那是,你還記得我們第一年聖誕節全班同學在一起慶祝,那時候我們還拉着好些老師和我們一起跳舞,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怎麼轉眼就要畢業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時光如梭。”

這時有人走過來打招呼,“薔薇,你怎麼在這裡?”原來是潘熠霖。

薔薇給他介紹了珍妮佛,問他,“我們兩個來購物。”她指指放一邊的幾袋衣物,又問他,“你呢,怎麼在這裡出現?”

“我公司就在附近,做了一下午的事情,餓的嘰裡咕嚕,來補充能量。你們先坐着,我過去買點吃的來。”他離開去櫃檯點餐。

珍妮佛看着他的背影說,“我怎麼看着他有點眼熟,好像是我們學校從前的一個老師,可是一下子又記不起來是誰了。”

薔薇波瀾不驚,淡淡的說,“是嗎?我倒不覺得。”

“那他現在是和你住在一個房子裡了?”

“恩!”

“那你今天可以搭順風車,不用我繞路送了,我正好還有事要回家一趟,那我先走了?”她們今天兩個直接從學校過來,只駕了珍妮佛的車,薔薇的車停在學校。

“好的,明天學校見。”

潘熠霖端了食物過來,只看到薔薇一人,問她,“你同學呢?”

“她有事先走了,等下我坐你的車回去。”

潘熠霖吃過東西,提了薔薇的袋子,兩人一同上車。自從上次看完電影之後,薔薇總是刻意的不同他獨處。在家裡他找她有事情或者說話,她事後也總是趕緊退回自己的臥室。雖然她嘴上從不說什麼,但是行爲舉止這樣明顯毫不掩飾,甚至連潘明德也察覺到了。

兩個人在車裡,潘熠霖不主動開口,薔薇也說話,兩個人都靜默着,車裡的氣氛沉悶詭異,潘熠霖抿着嘴,專注的開着車,薔薇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搖下窗戶,風灌進來,把她頭髮都吹亂了。他把窗戶搖上去一些,只留了一絲縫隙,然後故意問她買了些什麼,又問了她一些學校的事情。薔薇都一一回答了,但也就是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並不肯多說其他。

潘熠霖心下懊惱,終於忍不住說,“薔薇,你最近故意在躲我嗎?”

“沒有啊。”薔薇裝着輕鬆的樣子,對他笑笑。

“那你爲什麼不再找我說話也不再找我玩了?”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薔薇掩飾,“大概是最近忙着準備畢業論文和答辯,太忙了。”

“薔薇,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是個很直爽的人,我不想拐彎抹角,我只想問你願不願意...”

“熠霖哥哥,你要不說了。”薔薇打斷他,“有些事情我現在不想考慮。”

“爲什麼?”潘熠霖疑惑的望着她。

薔薇眼睛並不看他,只是注視了前方,“目前我只想繼續升學唸書,其他什麼都不想去想。”

“可是戀愛和繼續唸書並不矛盾,我不會反對你念書的,我也有足夠的薪水,只要你喜歡,我也可以供你一直念下去。”

“我們可以不討論這件事嗎?”薔薇不想再說下去。

潘熠霖沉默,雖不再說話,臉色卻已很不好看。薔薇看他如此不開心,便說,“你停車,我自己回去。”

潘熠霖仿是沒聽見,一踩油門,車子飛馳而去。薔薇被慣性帶着,後背緊緊抵在椅子上,她也不吭聲,兩個人一路無言。車子駛到院子裡,停下來,熄火。

潘熠霖不甘心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的結束,他轉過頭來看着她,“薔薇,不能就這樣算了,我必須和你談談。”

“熠霖哥哥,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我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薔薇伸手開車門。

潘熠霖按了中控,上鎖,她無法打開。

“你別這樣。”薔薇無奈,“你讓我下車好不好?”

“是你覺得我哪裡不好,還是你心裡有其他人,抑或是別的原因?”

“你要我怎麼說,你很好,不是你的問題,就算是我不好,我say sorry,你讓我下車可以嗎?”薔薇側過身去試圖打開車門,可是卻拉不開,車門紋絲不動。

“薔薇,我愛你,你感覺不到嗎?這些日子,我深深的被你吸引,我現在每天腦袋裡想着的都是你,你的笑容...”他聲音狂熱,眼裡有兩團小火苗在閃爍。

“請你不要再說了,我要下車,你讓我下車好不好?”薔薇看到他眼中的熾熱,心下慌亂起來。

“薔薇...爲什麼?爲什麼你連機會都不給我?難道我有那麼差嗎?”他扳過她的肩膀,逼迫他注視了自己,“爲什麼你現在連看都不肯看我,連談都不肯和我好好談?”

“熠霖哥哥,你放開我。”薔薇心驚大力掙扎,想從他手中掙脫開來,“我只把你當哥哥,這樣不好嗎?”她哀求他,“你做我哥哥,我永遠是你的妹妹。我要下車,你讓我下車!”她奮力去推他,轉過身來拍打着車門,卻怎麼也開不了,着急慌亂起來,伸了手過去胡亂尋着中控按鈕。

潘熠霖一把扣了她的手說,“既然你心裡沒有其他人,爲什麼不可以接受我?薔薇,我一定會對你好,我會好好愛你,珍惜你。”

“你不要這樣。”薔薇心下恐懼物助,“你放開我。”她另一隻手過去妄圖掰開他抓住自己的那隻手,潘熠霖用力一推,薔薇跌靠在椅子上,他雙手壓制住她的,她再也動彈不得。薔薇裝眼睜的極大,眼眸裡盡是驚恐和害怕,他低下頭去,吻上她的雙脣,貪婪的吸取着甜蜜與甘芳。她奮力掙扎着頭歪到一邊,眼淚大顆大顆的滾下來,他的掠奪,她的掙扎,兩個人喘息着,她的臉憋的通紅,言語支離破碎,“放開我...你....求求你...放開我。”

她的頭歪在一邊,嘴脣因他的侵略越發紅潤的似一顆櫻桃,他還待吻下去,已有人在車外大力拍打;餓車門。潘熠霖擡頭看去,正是叔叔。薔薇趕緊呼救,“小飛俠,小飛俠。”又掙扎着喊:“你放開我,讓我下車。”

潘熠霖猛的清醒冷靜下來,看看叔叔又看看薔薇,是他的雙手還緊緊扣住薔薇的,並未鬆開,只是呆在那裡不動。潘明德見他如此,又拍打車門,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急過一聲,臉色鐵青。

“熠霖哥哥,你不要這樣,我們先下車好不好?”薔薇低聲哀求。

潘熠霖無計可施,只得鬆開她,按開鎖匙,薔薇迅速的拉開車門跳下去,一頭撲進潘明德懷裡,臉上還掛着淚花,潘明德輕輕拍她的背無聲的安慰她,隨後牽了她的手往屋子裡去。

潘熠霖也下了車來,疾步過來,一把拉了薔薇的手說,“薔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放開她!”潘明德沉着臉。

“薔薇,跟我談一談,好不好?”

“你放開她!”潘明德臉色更加不好看,全身都充滿戾氣。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能不插手嗎?”潘熠霖也怒了。

“薔薇沒什麼可和你說的。”他牢牢握了她的手試圖拉她進屋,潘熠霖亦拉了她的另一隻手不肯放開。

“薔薇?”潘熠霖喚她。

“你們都放開!”薔薇甩開兩人的手,眼淚又滾落下來,望着潘熠霖說,“對不起,我什麼都不想說,我只想一個人安靜下。”她衝進屋子裡去,一鼓作氣的跑到三樓臥室,大聲的關了門撲倒在牀上嗚咽着。

潘熠霖說不出的沮喪,潘明德看着侄子,冷冷的說,“我看你不適合再住這裡?”

“你下逐客令?”潘熠霖不可置信的看着叔叔。“就因爲我喜歡薔薇?難道這也錯了嗎?”

“我不想她受到傷害。”潘明德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我實在想不出我愛薔薇,她會有什麼樣的傷害?”

“今天的事情還不足以說明嗎?”

潘熠霖懊惱,“今天的事確實是我不對,但我只不過是太心急,如果她肯給我時間,我可以證明給她看,我有多愛她!”

“你們不合適!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允許你再逼迫困擾她。”

“爲什麼?你不是我叔叔嗎?難道你不該是站在我這邊幫我的嗎?”潘熠霖非常不解。

“我市中心有套公寓,你可以搬到那裡去住,離你上班的地方也近。”語氣裡絲毫沒有商量和迴旋的餘地。

潘熠霖冷笑,“房子我自己還租的起,不勞你費心!你想我什麼時候搬?”

“越快越好!”

“行,我明天就走!”他折回車子去,一腳踩了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潘明德來到薔薇的臥室,看她趴牀上不動,也知她並未睡着,他走過來在牀沿坐下說:“傻丫頭,又哭鼻子,好了,不難過了,都結束了。”

“他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本已止住哭泣的薔薇聽到他的話,又嗚咽起來。

“乖,不哭了。”潘明德的手覆上她的發安慰她,“再哭,眼睛腫了,明天就該沒法出去見人了。”

“我只想做他的妹妹,其他什麼都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是熠霖不好,沒事了,薔薇不哭了,明天他就會搬走。”

潘熠霖一夜未歸,第二天便收拾了行李離開,薔薇那時已經去學校,並未再與他遇見,等她放學回來,看到客臥空蕩蕩的,才知他已離去。想到這幾個月來的相處,那些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心下也難過,可是這樣也好,畢竟不會再造成彼此之間的誤會與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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