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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打宋慶有了自己的隊伍,衝鋒在前就已經成爲了他的標誌性動作,最初時候是沒辦法,當初手下的人太過廢柴,除了他和丁魁之外,幾乎沒什麼敢打的人,而且那時候他也沒幾個人,遇到事情了只能自己親自衝上去,先將對方最狠最能打的幹掉,其餘手下藉着他威風八面的氣勢,這才能夠繼續跟人家開打,這完全是一種被逼無奈之下的做法。
不過到了後來,就慢慢變成習慣了,他的手下已經越來越多,實力也越來越強,甚至還有一批極其能打的亡命徒,可這個習慣卻不好改了,不光是他的兵馬覺得跟着他衝很來勁,很踏實,連他自己都有一種衝鋒強迫症,每次打仗如果不是頭一個衝出去,會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簡直成了類似職業病的慣性,宋慶本人對這個習慣也是非常頭疼的。
如今兵馬多了,官職高了,他也知道不能再這麼搞下去,這次用無數個大嘴巴成功說服力自己,終於決定不再頭一個衝鋒,不過這種事情光他一個人做還不行,還必須找到下一個帶着衝的,而這個人就是薛五了
。
今天這一戰,就是驗證薛五能否做這個事情的時候,目前看來情況還是很不錯的,儘管在薛五衝出去的瞬間,身後那些狗營士卒和徐州兵都明顯慢了一拍,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什麼,又或者發現少了什麼,但長久以來操練的慣性,還是讓他們很快跟着衝了出去。迅速加入衝鋒隊伍當中,直到對面那種巨大的繃弓子聲音再次響起,大號弩箭再次射了過來。
這東西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今日衝鋒人多,效果甚至比從前還要好了些,宋慶在聽到聲音之後,身上汗毛孔一瞬間全都張開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他看到了倒下去的近兩百號人,同時也看到了依然還在衝鋒的薛五。
沒問題了!
只要過了這道坎兒,薛五就絕對沒有問題了,宋慶頓時鬆了口氣,手中長槍一擺,朝着身後的大隊人馬道:“平叛在此一戰,衆將士跟我衝鋒,殺!”
依然是那個宋慶。依然是那個勇猛無敵,儘管不再是第一梯隊,但威勢卻依然不減,跟隨他衝鋒的士卒們紛紛大聲吼叫,邁開大步衝向對面人數比他們更多的叛軍,很多人都知道這次就是去登州府平叛的。今日這就是最後一場野戰。
若是今日這場敗了的話,那自然一切休提,若是勝了的話。估計就要進入曠日持久的圍城之戰了,那時候想要軍功可是不太容易的,第一個登城的估計都活不到最後,不會有命得到獎賞,想要賺點什麼的話,今日要抓緊時間表現纔是。
不過第二梯隊再如何努力,速度始終也趕不上最前面那羣人,尤其是祖二瘋子,儘管在出發的時候他落後了薛五半拍,但在後面的長途追趕之中。他已經成功的超過了薛五,衝到最前面的位置上,宋慶很懷疑這位二叔或者二大爺把這當成賽馬了。好在祖大弼在殺入陣中之後,還記得揮舞自己那不知道多少斤的大斧頭,直到直取他最感興趣的李九成。
見祖大弼再次衝來,李九成眉頭緊皺,始終不願上前交戰,他所有的勇氣幾乎都在之前那場大戰中消耗乾淨了,如今一點都不想再跟這個人打,只不過人家祖二瘋子就認準他一個人,旁邊的那些叛軍將佐全都讓給了薛五,以及後面跟上來的宋慶,甚至連孔有德都是擦身而過的,可見對他的愛出自真心,那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住的。
不過此時此刻最難以平靜的還是孔有德,這位一直坐鎮登州,始終沒跟朝廷平叛大軍交過手的大將軍,今天算是徹底見識到了朝廷軍馬的厲害,當初橫掃山東的時候,他覺得朝廷的人也就那麼回事,這山東多半是要落在自己手上,可隨着宋慶帶兵進來之後,似乎形勢就急轉直下了,連續派出大將都被宋慶擊敗,不過一個來月的工夫,居然被人家打到了登州。
最初他還覺得是那些將領打仗手藝太潮,雖說這裡面也有耿仲明,甚至李九成這樣的大將,但孔有德還是覺得朝廷兵馬不會這麼厲害,只是遼兵中的那些大將前頭打的太順利,冷不丁遇上點硬茬子,猝不及防之下才紛紛失手,今日他集合了四萬大兵,擺開堂堂之陣和宋慶開打,不說是穩操勝券吧,至少也能跟對方打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保住登州絕對不成問題。
要知道他是耗得起的,反正他們都是叛軍,多混一天都是老天爺賞賜的,絲毫不在意多打些時間,相反只要多給他們些時間,讓孔有德把整個登州梳理完全,再滅了那幾個衛所,說不定能夠弄出十萬大軍來,到時候有兵有糧有地盤,在登州這邊割據都不成問題,因此孔有德這次就是衝着把宋慶擊退而來的,當然如果能夠直接幹掉宋慶,他也不會拒絕這種好事
。
只不過按照如今這個勢頭來看,這個目標似乎不那麼容易達成,宋慶的兵馬無比犀利,完全超出孔有德想象,雖然開戰還沒多長時間,但他已經看出不妥,就從最初時候那些八牛弩攻擊來看,化作從吳橋打回來時候遇到的山東兵,怕是早就已經一鬨而散,可眼前這些敵人在做什麼?都是扯着脖子吼叫着繼續往前衝,兇性甚至快要比得上那些建奴了。
尤其是那祖二瘋子,孔有德當日在皮島時候就知道此人,沒想到還能夠在這裡遇上,看看李九成被打的那副慘象,他就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有心想要上去幫幫場子。眼前卻衝出另外一個大鬍子,拍馬舞刀殺氣十足,直接朝他這邊過來,孔將軍眉頭一緊,下意識喝問道:“來將通名!”
“狗營薛五!”薛五也是大喝一聲,自從看了宋慶的《崇禎英雄傳》,他本人也朝着演義化的方向大步邁進。通個名號只來再尋常不過,只是通名歸通名,手上卻沒閒着,大刀奮力一揮,擦着孔有德身子過去,直取他胯下戰馬。
孔將軍心中大罵賊人無恥,萬幸自己也是手段高強,忙用金背大刀架住,順勢往起一擡。沒等他拉開架勢反擊,斜刺裡王堅殺了出來,跟着洛小北也從正面殺到,三般兵器並舉,將個孔將軍打的氣喘吁吁,厲聲道:“我不是呂布!”
三萬打四萬。無論如何不是個具有優勢的仗,不過宋慶明顯能夠感到,自己這邊從一開戰就已經具備優勢。來之前他打聽過,孔有德部下中真正的遼兵不過將近兩萬,剩下的全部都是山東當地兵馬,原本就跟他離心離德,當初那是沒辦法了,城池既然耿仲明等人打開,留在城內的要麼戰死要麼投降,如今朝廷兵馬到來,大家卻可以做出些選擇了。
若是孔有德部一直都能夠佔據上風,壓着宋慶一頭。那山東兵們出於安全考慮,或許表現還不會這麼灑脫,如今兩邊棋逢對手。朝廷軍馬甚至在某些方面還佔了點便宜,大家的心思慢慢都活絡起來。
很快,叛軍之中出現一個奇觀,大量兵馬打着打着就把兵器往地上一扔,跪在地上口稱自己是山東兵,不想跟叛賊同流合污,望朝廷大軍拯救寬恕云云,有些入戲太深的甚至垂下淚來,言說自己家中幾代忠良,不得已才失身於賊。
這麼好的現象,宋慶當然是大家鼓勵,專門組織人手去照看這些降兵,把他們朝着戰場外圍驅趕,沒多久之後便形成一股潮流,投降的兵馬越來越多,有些受過迫害的,乾脆直接調轉方向去打孔有德,興奮程度甚至超過了宋慶的部下。
這仗沒法打下去了,孔有德已經被三員大將夾擊的像條流浪狗,只想要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出口,李九成倒是有出口,只不過卻被祖二瘋子追的滿處亂竄,偶爾回過頭來支應幾招,馬上又掉頭逃走,其他叛軍將領也都被壓制的厲害,麾下兵馬自然更加打不起精神,尤其看着自己這邊人馬迅速減少,還有人不斷扔下兵器投降,士氣就刷刷往下掉。
“將軍,不行了,撤吧
!”孔有德幾個部將在亂軍之中總算殺了過來,拼命從薛五等人手上搶回了主將,卻再也沒有什麼戰心,直截了當勸說道:“咱們現在回登州還來得及,好歹還有一萬多人,加上城裡的幾千兵馬,糧食也是足夠,守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過段日子還不知道什麼樣呢,總歸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好歹比在這邊都戰死強吧?”
孔有德同樣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直礙於面子,始終不想撤兵,如今見幾個部將都來勸阻,這仗也實在是沒法再打下去了,看看依然處在被追殺狀態的李九成,重重嘆了口氣,滿心怨憤道:“撤兵,前隊變後隊,本將親自斷後,全部都撤回到登州去,再找些不怕死的跟着本將,這一萬來人可是咱遼東的老兄弟,萬萬不能斷送在這個地方!”
“末將遵命!”總算等來撤退命令,幾個部將也都長出一口大氣,馬上帶人去各部傳令,同時前隊變成後隊,跟隨孔有德一起拼命擋住宋慶等人,大隊人馬飛快的朝着登州方向撤去,李九成那邊其實早就已經想走,只是看孔有德依然還在奮戰,也沒好意思自己先離開,如今好不容易見大軍開始後撤,再也顧不得其他,第一個便脫離大隊向登州方向衝去。
祖大弼哪裡肯放過他,也是撒開馬蹄猛追,宋慶生怕他出事,趕忙叫人去將他攔住,同時猛攻斷後的孔有德等人,他還真是沒想到孔有德如此有種,竟是親自帶兵斷後,雖說這些遼兵是叛軍最後的希望所在,也是跟着孔有德多年的老兄弟,不過這年頭拋棄部下的將軍多了,打到這個地步還能親自領兵斷後的實在是不多見,一時間竟讓他有些佩服起來。
也正是因爲孔有德親自斷後,叛軍上下才算是得了些喘息的機會,總算將剩下的兵馬全部收攏,還算陣列完整的向登州方向退去,宋慶整整追了大半日工夫,最終還是沒能阻攔下來,只能看着對方逐漸退入登州府的防衛圈之內。
登州府那邊早已經得到消息,不過守城的也都是孔有德的心腹將領,自然都是忠心耿耿,領着幾千人馬出陣,火銃大炮牀子弩一通猛打,將祖大壽等先頭部隊打的不敢太過矛頭,好不容易將李九成接應進去。
隨後,這批人再次展開反撲,跟着孔有德衝了一陣,總算是勉強遏制住了朝廷兵馬的衝鋒,一萬多遼兵灰頭土臉的奪得生路,連滾帶爬的進入了登州府城,進入城池的一剎那,孔有德便從馬上跌落下去,部將又是掐人中,又是抽嘴巴的,總算是把他重新救醒,睜開眼睛的第一個瞬間,孔將軍悲從中來,重重哀嘆道:“我不是呂布啊!”
看着最後一個叛軍退入城中,城上的箭矢也像雨點般射落下來,紅衣大炮同時張開了憤怒的血門大口,利用所有一切阻止朝廷軍馬繼續前進,宋慶立刻下達了收兵的命令,他知道登州這邊的仗暫時打完了,現在最要緊的並不是如何費盡心力拿人命填城牆,而是該將目光往地圖北面看去,將散落在登州與丹東之間那些星星點點的小島拿在手裡。
只有這樣,纔算是徹底切斷了孔有德心中最後的念想,也阻止住他們投向後金的所有道路,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喪失掉所有機會的遼兵纔算是心如死灰,如果那個時候有人能夠保證他們不死的話,機會一定是非常大的。
不過想要將海上那些小島都拿到手,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宋慶還沒打過這種登陸戰呢,狗營上下同樣也沒人玩過這個,這同樣是個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