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明白,如果他二人真有什麼衝撞,李淳風早就呈給陛下攔住了,還至於到現在八字只差一瞥的時候再說。若是沒有,那便只能怪姜兒好事多磨,怪我這個母親操之過急,總不會爲了這個而白白辜負那孩子一片真心的。”
“娘娘英明,您看方纔徐昭容的樣子便知道了,她是巴不得咱們公主嫁不出去呢,要是因爲她那幾句昏話耽誤了公主的婚事,或是讓公主另選駙馬,多少都不妥。這位周公子巴巴兒盼着,那公主日後的丈夫怎麼能不介懷呢。”
主僕二人邊說邊走向內室,卻見冥魅帶着一個陌生男子就站在孟姜的牀邊。
“字兒.......”韋氏只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便沒再說下去,那男人長得丰神俊朗,眉宇之間竟和眼前這位汝南公主極度相似。只是三公主樣貌嬌俏,自有一股勾人的嫵媚之感,而她旁邊的男人卻冷如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一個如火,一個似冰,一樣的極致,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個性。
韋氏望着冥徹,只覺得心生畏懼,不自覺得就將聲音放低了,“字兒,這位是?”
“是我從外面請來的仙師,娘娘,有他在,姜兒必當性命無憂。”
“真的麼?那還請仙師爲小女醫治,妾身不勝感激,願用一切回報仙師救命之恩。”韋氏聞言便跪在了地上,冥魅見狀趕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娘娘快請起,您不必如此的。仙師救人不求回報,且姜兒與我十分要好,我斷不會見死不救的。”
“我曾在感業寺待了六年,對於這些靈異術法也有所沾染,只是不便於外人道罷了,所以一直都沒有張揚。今日的事還請娘娘務必保守秘密,尤其是不要對外人提起仙師。”
“那是自然的。字兒放心,關於這些本宮半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使勁握着冥魅的手,韋氏纔沒有那麼糊塗,她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莫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就算是尋常術士,也不是她一個深閨婦人招惹得起的,放着那些富貴不去享,平白招惹這些是非做什麼。
她不是徐惠,求神拜佛的事她會做,可是稍稍邪門一點的她都不會也不願沾染。
“那就好,還請娘娘移步在外稍稍等候片刻,待姜兒無礙了再叫您。”
等到兩人離開後,冥徹才替孟姜施法。男人的指尖順着那朵彼岸花一路朝下走去,輕而易舉就將那團黑氣逼退了,連冥魅都覺得太容易了些。
畢竟自己術法也不弱,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的敵手在哥哥面前卻那樣的不堪一擊,着實有些說不過去。
可是就在她以爲一切順利解決的時候,局勢突然出現了變化。
被逼得節節後退的煙氣忽然停在了孟姜胸口上方一寸,既不似早上那般咄咄逼人直逼命門,卻也沒有任何要消散的趨勢。
冥徹此刻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暗恨是自己輕敵,正打算收手,神思卻忽然被什麼絆住了。
富麗堂皇的宮殿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永夜般的漆黑,周遭迷霧經年不散,連最兇猛的野獸和最森戾的亡靈也不敢在此間逗留。
“別來無恙啊,”一道慵懶的男聲響起,帶着嘲諷的味道,又充滿無限的恨意,“泰山府君大人。”
尋着那聲音往遠處望去,依舊什麼都看不見,冥徹費力地向前走了兩步,卻冷不防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
“我在這兒呢,嘻嘻嘻嘻。”
冥徹轉身還是沒看到他的人影,只是那恐怖的笑聲自四面八方傳來,無孔不入,只叫他渾身都開始冒起冷汗來。
“是你,夢魔。”
“你千方百計把本君騙到這兒來做什麼?”
“呵,魔?你們這些上神,還是一如既往的骯髒齷齪呢。憑什麼你們這些人能掌管三界,做位高權重的上神,而我,就要被壓在度朔山生生世世不見天日?”
“冥徹,你倒是給我解釋下,爲什麼掌管三界衆生夢境的本君不是夢神,而是,夢魔呢?”語氣裡多了一絲委屈和怨恨,可更多的還是無奈。
“本君沒有功夫與你多費脣舌,你若想戰便出招吧。”冥徹煩透了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聲音裡裹挾着怒氣,腳下隨即便出現了一輪光芒四射的法陣。
“喲,你還真生氣了呢。不過冥徹,你可別忘了,這次可是你要打的哦。之前你酒醉來度朔山,不就是爲了尋我麼?你想擺脫我,一了百了。”
“只是可惜,啊,也不能說是可惜,或許是幸好,幸好你遇到了那隻小狐狸,不然的話,單就你如此挑釁本君,便不是被夢魘幾日就能了事的呢。”他的笑聲忽然有些悶,似是掩着嘴擋住了聲音,可見有多開心。
“欸,你說那位天君也真是的,什麼髒活兒累活兒都交給你們冥界,我都替你難過呢。”嘆了口氣,男人繼續道,“你和他到底有什麼過節,都是親戚嘛,怎麼他就這樣看你不順眼,壓着阿修羅界的是你,要看管度朔山的還是你,是因爲你那個傾國傾城的妹妹麼?早前幾年我也曾在帝俊的夢裡見過她呢,嘖嘖,真是好看。”
“還有你的夢裡,婉轉承歡,連我見了都動心呢........”
言及此處的時候,冥徹已經聽不下去了,反手便是一掌。
“喂,別動怒嘛,我還沒說完呢。不如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那隻小狐狸和你妹妹,你到底愛哪一個啊?”
“要我說呢,她倆都是半斤八兩,那些靈狐早先還管些用,能幫着你看住我,而今也不頂事了呢。沒落了的狐仙自是配不上你,可你那個流連凡塵的妹妹就更是靠不住。”
“爲了給她醫治眼睛,你自願爲帝俊收服我,連容貌被毀都不在乎,這麼多年來被我糾纏着,滋味一定很難過吧?可你這麼用心,她卻對你一點情誼都沒有呢。”
冥徹被他言語相激,額前那黑色的印記變得愈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