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將殞

風雨的聲音很大,但是城頭上一點兒人聲都沒有,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一片風雨之聲。高處的哨樓上還閃爍着孤獨的燈火,黑北屏向着燈火的方向走去。

猛地,黑北屏感覺後背出現了一種麻酥酥的感覺,殺氣!他停住了腳步,就那麼站在原地,像一根釘子,一動也不動。多年來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絕不能動,動——就是死。

好像是爲了證明他的感覺的正確性,幾個人影在風雨中出現了,看清楚了他們的面目之後,黑北屏心中一沉,他知道,那些哨樓肯定完了。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片刻休息的士兵們也都完了。三天的激戰,他們沒有後退一步,但是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敵人卑鄙的偷襲手裡。他心中在滴血,可是他不能動,因爲這些出現在他面前的靈州將領中,並沒有那個給他壓迫感的人,他的對手很冷靜,直到那些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還是沒有絲毫放鬆,看着靈州衆將越走越近,黑北屏感覺到的則是死神冰涼的鐮刀正在劃過自己的脖子。

是那個神箭手。黑北屏已經可以肯定了。朝他快步走過來的一衆人中,走在最前邊的那個年輕女子就是阮香。機會,只有一次,淄州,我回報你的時候到了。黑北屏不聲不響地開始有了小小的動作。但是背後冰冷的感覺更加明顯,表示那個神箭手也在提高戒備。阮香他們已經走到了十步開外的地方,黑北屏開始屏息凝神,目標就是,最前邊的阮香。

這片刻的時間忽然好像變得無比漫長。

黑北屏極小心地不過度刺激那個神箭手,只要能夠一舉擊斃阮香,靈州就再也沒有什麼作爲了吧。

就在黑北屏想要發動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背心猛然傳來一陣刺痛,那是利刃刺入體內的劇痛,他艱難地轉過頭來,已經提聚的功力就要打在這個偷襲者的身上。但是當他看清了這個背後下手的人的面孔的時候,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這個人赫然就是幾天來和他生死與共的部下,他一直待之如兄弟的楊波。

“是你?!爲什麼?”黑北屏嘶聲道,聲音裡飽含着失望與不信。沒有倒在敵人的手裡,卻被自己人出賣,而且還是自己最相信的戰友,黑北屏萬分地不甘心。

楊波的目光裡帶着無奈和歉疚,“黑哥,對不起。沈將軍的信你難道沒有看過?郝萌已經不值得我們再爲他效命,淄州需要新鮮的血液!淄州需要阮香那樣的統治者,你已經擋住了淄州前進的道路。”

在這一瞬間,黑北屏想起了沈月給他的那封信,信上只有草草寫就的幾個字:事有不諧,可降靈州。

他一直不敢相信,身爲一方重鎮的沈月也會背棄淄州,作爲淄州子弟,他一直也不願意相信,抵擋住那麼多勢力的那麼多次進攻之後,淄州會就這樣陷落。他還想憑藉着自己的力量阻止淄州的沒落。但是這來自背後的一刀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果一個政權已經從內部腐朽崩潰,那麼不管你多麼努力地想挽回,最終結果還是一樣的。淄州就是這樣一個例子。面對活力無限的靈州,淄州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多少萬軍隊都是白搭。像沈月這樣的高級將領都缺乏自信,更別說底下的那些人了。

黑北屏甚至不恨沈月,也不恨楊波了,畢竟他們給過自己機會不是嗎?派來飛雲關的確實是淄州軍百裡挑一的精銳,但是他最終還是擋不住靈州軍。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如今戰敗就在眼前,靈州軍明攻也好,偷襲也好,的確是憑自己的實力攻下了飛雲關。

楊波表情平靜地看着黑北屏道:“黑哥,我對不起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大哥,你動手吧,給你自己報仇,也給我一個了結,我不會還手的。”說着微閉上了眼睛。

黑北屏緩緩擡起了右手,但是他遲遲沒有發出那足以致命的一擊。

難道真的是我錯了麼?黑北屏喃喃自語。冰冷的雨水澆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卻感覺不到冷,他渾身都在發熱,心裡卻是一片冰涼。生命隨着鮮血迅速從傷口中流逝,眼前的人影也逐漸變得模糊。

罷了,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道路,我的使命已經完成,爲什麼要阻擋別人的路呢?

淄州,我已經盡了我的責任。黑北屏模模糊糊地想道。他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他抓住了楊波的衣角,“幫我照顧弟兄們……他們都是好樣的……就說是我說的……”楊波轉過臉去,他實在不敢面對這個這樣信任他的大哥。

終於,黑北屏變得僵硬的手慢慢滑落,他陷入了一片無邊的深沉的黑暗之中。

“黑哥!”楊波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

大雨中阮香一行人走到近前,背後出現的是班高,衆人默默地看着眼前這個已經倒在了地上的強悍對手,還有跪在地上痛哭失聲的楊波。

聖武歷二六五年冬十二月初六凌晨,靖難軍攻陷飛雲關,淄州名將黑北屏戰死,部將楊波招降關上淄州軍餘部。此戰靈州軍傷亡五千人,爲建軍以來歷次戰役傷亡最爲慘重的一次。並且首次出現了大隊長級別的軍官身受重傷。要不是楊波招降了淄州軍殘餘部隊的話,恐怕傷亡還得更大。

飛雲關,靖難軍臨時營地。

吳憂道:“我剛剛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懷州已經開放了關卡,屏蘭頭一批三萬軍隊已經進入懷州。”

寧雁嘆道:“柴州有難了。”

呼延豹不解道:“爲什麼這樣說,他們的目標就不會是我們麼?”

寧雁微笑道:“你可以想想,靈州跟屏蘭又不搭邊,就是打下靈州,對屏蘭有什麼好處?屏蘭那位長公主星晴可不會幹這種虧本的買賣。還有,如果懷州真的是對靈州有所企圖的話,當初也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樂城了。”

呼延豹恍然,又道:“那樣豈不是就沒有咱們什麼事了嗎,爲什麼說是壞消息呢?”

吳憂道:“話不能這麼說。首先,咱們和柴州已經結爲同盟,而這個同盟建立的基礎就是防備屏蘭軍的入侵,於情於理,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其次,咱們不能和那些割據諸侯相比,咱們爲什麼叫靖難軍?只要是有侵犯我大周利益的,不管是內敵還是外敵,我們都義不容辭,要給予堅決回擊。”

錢才道:“可是我們現在是有心無力,我們難道放棄近在咫尺的淄州,回頭協助柴州作戰?我們已經沒有部隊可以抽調了。”

吳憂道:“我也知道我們沒有多餘的軍隊可以再對懷州發動牽制性攻勢,我並沒有說直接參戰,我們也可以通過別的辦法給柴州幫點兒忙。”

呂曉玉正好進來,道:“諸位,我想我有兩個好消息可以告訴大家。”

衆人暫時從屏蘭入侵的陰影中解脫出來,都想聽聽有什麼好消息。

呂曉玉道:“第一個,沙炳給我們送來了一萬名新訓練好的生力軍。”

衆將一陣歡呼。

呂曉玉很滿意自己的話的效果,又道:“第二個消息,張靜齋的軍隊在雲州打了一個大敗仗,短期內恐怕沒功夫和我們較勁了。”

這下衆將都面面相覷,良久,齊信道:“張靜齋有蘇平出謀劃策怎麼會吃敗仗?”

呼延豹不滿地瞪了齊信一眼道:“那個蘇平再有本事,也不是神仙,怎麼就不會吃敗仗?”

呂曉玉笑道:“齊大哥說得有理,這一次正是蘇平不在張靜齋身邊的時候出的事。”

吳憂奇道:“這麼重要的戰役蘇平都不在張靜齋身邊?不可能吧。”

呂曉玉道:“確實不在,據說蘇平一個月前就生病了,張靜齋把他留在了興城養病,自己率軍追擊瀘州敗退的部隊,結果中了趙揚的伏兵之計,軍隊損折大半,狼狽逃回雲州。”

阮香道:“要是這個消息確實的話,趙揚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吳憂笑道:“我還真有點兒爲咱們的老朋友蘇平擔心哪,說實話,他也幫了咱們不少忙呢。”

阮香道:“這下好了,至少我們短期內不用擔心三面受敵的尷尬處境了。”

吳憂道:“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屏蘭的問題了?”

阮香沉吟片刻道:“我想懷州剛在我們這裡吃了大虧,他們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去進攻柴州?我看不大現實,除非劉向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屏蘭軍攻擊柴州。我想劉向應該是有所忌諱的。即使真的打起來,柴州也還不至於這樣不濟事,我們不能小看穆恬這個人。”

寧雁道:“我同意郡主說的,當前我軍主要戰略目標在淄州,此前我們的一切部署也都是針對這一點,將士們浴血苦戰才佔領了飛雲關。臨時改變目標,是十分不明智的行爲。我想我們應該繼續原來的作戰計劃。如果屏蘭軍真的入侵柴州,穆恬頂不住了自然會派人來向我們求救,那時候我們再做決定也不晚。”

吳憂道:“我想你們都太低估了星晴這個人,我相信她認真起來,不會輸給蘇平。若是等到柴州危急時再想辦法,我恐怕就來不及了,到時候我們悔之晚矣。”

寧雁正要再說話,這時候衛兵進來稟報,淄州降將楊波稱有機密事求見。

阮香皺眉道:“是那個殺死了黑北屏將軍的人麼?謀殺上官又投敵,這種人不見也罷。”

吳憂道:“還是見見吧,這人好歹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要不是他,我們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這人對於我靈州可以說有大功。要是拒絕見他,可能會寒了降者之心。”

阮香道:“既然大哥這麼說了,就見見他吧。不過我不願意和他說話,有什麼事,你來問他吧。”

楊波進來,明顯感覺到了帳內衆人幾乎是不加掩飾的鄙夷的眼神,他心中一陣抽搐,但是他的面孔一直緊繃着,幾天沒有閤眼,他說話的聲音嘶啞難聽。

“淄州降將楊波,拜見徵東將軍,諸位將軍。”

吳憂端詳着這個年輕的將領,他還穿着淄州將官的軍服,上面斑斑點點都是血跡,撕破了好幾處。臉上雖然帶着疲憊的神色,但是眼睛炯炯有神,看出來他也很不好過,畢竟叛徒的名聲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坦然面對的。他很年輕,但是本應光潔額頭上已經悄悄爬上了幾道皺紋,這讓他整張臉看起來有一種和他的年紀不相稱的老氣橫秋的感覺。

吳憂道:“給楊將軍看座。楊將軍有什麼話請坐下來慢慢說。”

楊波悽然道:“多謝先生。敗軍之將,不敢奢求什麼。”

吳憂遞給他一杯清水,楊波感激地望了吳憂一眼,把水喝了。這才又開口說道:“我是豐城駐軍大將沈月將軍部下,在淄州也算薄有威名。”說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要趕走什麼不愉快的記憶。

“當然我不能和黑哥相比……臨來飛雲關之前,沈將軍曾秘密給我一道指令。”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眼睛茫然地好像望着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他說,如果飛雲關能夠守住便罷,連黑將軍都守不住的話,就投降算了,但是如果黑將軍非要一意孤行的話,就要採取非常手段。我一直不想走這最後一步的,沈將軍曾經告訴我,他給黑將軍寫了一封信,希望黑將軍不要鑽死衚衕。但是黑將軍顯然不打算投降,即使發現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他還是想拼死一擊,希望孤注一擲殺死徵東將軍,爲淄州爭取時間。其實他不明白,做什麼沒有用的,淄州的人心早就散了,即使他能夠得手,淄州還是要完的,郝家的人,不配黑哥這樣的人爲他們賣命的。”

他的這番話用一種極爲呆板平緩的語氣說出來,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好像他不是面對着靈州衆將在說話,而只是向着在冥冥中的黑北屏解釋一樣。大帳裡一時間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其實黑哥是個好人,士兵們都服他,他領了薪餉從來都只留下很少的部分,其它的都分給了家境困難的弟兄們,大家都叫他黑哥,就是把他當成大哥的意思。黑哥很看重我,他常常和我說,小波,好好幹,以後你一定比我強,可以做到大將軍。可是他卻死在了我的手上。

“當他臨死前跟我說,照顧弟兄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超過他了。因爲他臨死,想的還是別人,還是跟他生死與共的弟兄們……”楊波的嗓子哽住了,他茫然地四下環顧,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一樣。最後他空洞的眼神找到了焦點,他盯着阮香道:“我的話說完了,沈將軍交給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我可以走了麼?”

阮香呆呆地看着他,一時間竟然沒聽見他說什麼,問了一句:“什麼?”

吳憂最先從那種沉重壓抑的氣氛中恢復過來,他已經看出來這個年輕人恐怕是要尋短見了。吳憂忙道:“楊將軍少待,我還有話問你。”

楊波朝吳憂笑了笑,但是這淒涼一笑比哭還難看,道:“謝謝你給我機會把話說完,你一定就是靈州軍的軍師吳憂吧,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我一直想見你一面,現在已經沒什麼遺憾啦。你一點兒都沒讓我失望,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只是可惜沒有機會了。我只希望你能善待我淄州降兵,他們也是大周的子民,只是跟錯了主子罷了。”

忽然楊波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一縷暗紅的血從楊波的嘴角流了下來,楊波露出一絲解脫的微笑,他單膝跪在了地上,用劍鞘拄地,喃喃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我完成了沈將軍交付的使命,就對不住黑大哥,現在黑大哥的囑託也完成了,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呢?這就是我的宿命了吧。”

他來之前就在嘴裡含着裝有劇毒藥物的蠟丸,事情交待完畢,就咬破蠟丸自盡。

吳憂急忙喊道:“衛兵!衛兵!叫軍醫來!快!”一手捏住楊波的嘴巴,一手抵在楊波背心大穴上,將真氣輸入楊波體內,希望能挽回楊波的生命。

軍醫匆忙趕到了,他檢查了一下楊波的身體,搖了搖頭,楊波的身體已經冰涼了。但是在他的嘴角卻還殘留着一個微笑。

吳憂猛地站起身,走了出去,大帳內一片肅穆凝重的氣氛。

呼延豹道:“我想我們誤會他了,他是個盡職的好軍人。”

阮香沒有說話,她走到楊波依然跪着的屍首面前,也單膝跪下,輕輕爲楊波合上了眼睛,用有些變調的聲音吩咐道:“厚葬楊將軍。把他和黑將軍埋在一起吧。”

阮香走出大帳,不見吳憂的蹤影,問了守門士兵,士兵道吳憂騎馬出關去了。阮香也騎了一匹馬追出去。

吳憂心中煩悶,他騎馬出了飛雲關,並沒有什麼什麼目標,任憑馬兒隨意亂走,不知不覺那馬自行走上了一條山道,越走越偏僻,漸漸走到一個人跡罕至的所在。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往深山裡延伸着,兩邊都是小山。看到小路上還有人不久前剛走過的痕跡,吳憂不由得好奇,難道有人竟住在這荒野的山中麼?要知道飛雲關周圍多的是平緩的坡地,還有不少地方沒有開發,如果是普通的農戶,更願意在那些澆灌條件相對比較便利,也比較平緩的地上開荒種地,不會跑到這山裡來。吳憂猜想,這些人可能也是爲了避兵禍,才遷到了這裡。

吳憂走到了小路的盡頭,隨着越走越近,漸漸聽到了潺潺的流水的聲音,吳憂心中詫異,想道:這附近並沒有河流,怎麼有流水的聲音?再走近些,眼前豁然開朗,吳憂不由得感嘆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這是山間一個小小的盆地,方圓十畝左右,周圍都是小山,恰好將這小小的谷地遮得嚴嚴實實。

這谷地的中間有一個泉眼,旁邊用青石板圍了起來,泉水就從石板下的一個預先留好的口子裡流出來。泉水流量不大,澆灌着周圍的田地卻還有富餘,又通過一條引水渠流向遠方。消失在一座小山下邊,想來那裡應該有出水口。這塊地上種的東西種類倒是挺多的,有糧食,有菜地,還有幾塊空地,不知道打算種什麼。阡陌縱橫,土地平整,顯然這裡的主人是個種田的好把式。

一座磚石結構的小房子建在小山坡上,與房子毗連的還有豬圈、羊圈、雞窩,附近再沒有別的人家了,看來這就是這裡的主人了。

吳憂到來的時候已經薄暮,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正在把散放在坡下的一羣雞趕回家裡,她不時模仿着雞叫的聲音,試圖把那羣不聽話的雞趕到一起,但是這些雞顯然不是那麼聽話,總是逃來逃去,不肯回窩。急得老婆婆跳腳大罵,無奈還是捉了這隻跑了那隻,最後老婆婆負氣地坐在地上,朝着山坡上的小房子喊道:“老不死的,還有拴住,還有泡泡,你們都死哪兒去了,也不來幫幫我。”

應聲從小房子裡邊出來了三個人,一個老翁,顯然就是那個“老不死的”了,還有一個壯年漢子,應該是老人的兒子,而跑在最前面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看來是老人的孫女。

三人一出來就看到了吳憂,而那個老婆婆一直背對着吳憂,所以沒有看見他。

那個叫拴住的漢子首先道:“娘,有客人來啊。”

那個叫泡泡的女孩已經跑了過來,喊道:“看!還是個軍爺哪!”

拴住和那老者同時停下了腳步,拴住叫道:“泡泡,快回來。”

但是泡泡好像沒有聽到,已經跑到了吳憂跟前,像大人一樣揹着手,上下打量了吳憂一番,又瞧了瞧吳憂的馬,好奇地眨着大眼睛道:“我好像不認識你呀?”

吳憂微笑道:“你當然不認識我啦,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泡泡好奇地道:“很遠有多遠?有豐城遠麼?”在她的心裡,豐城已經是了不得的大城了,她也只是聽大人說過,實際上她長這麼大,還沒走出過山裡幾十裡的範圍,她知道的最大的城就是豐城了。但是從來沒有去過,提到豐城,是爲了顯示自己並不是孤陋寡聞的小女孩。

吳憂笑道:“比豐城還要遠哦。對了,送你一個見面禮。”說着像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裡變出一對泥娃娃。泡泡大喜接過來,又跑回去把泥娃娃給家裡的大人看,又笑又跳道:“爺爺奶奶爸爸,看啊,大哥哥給我禮物啦!”

吳憂向那對老夫婦和他們的兒子抱拳施禮,朗聲道:“在下吳憂,在這附近迷失了道路,誤闖貴宅,還請諸位見諒。”

三個人見吳憂好像沒有惡意,說話也謙和有理,也就放下了警戒的態度。那老人也拱手回禮道:“貴客遠來,是我們的福氣。若是不嫌寒舍鄙陋,就請移步到舍下一敘如何?”

吳憂聽他說話文縐縐的,好像讀過書的樣子,不禁嘖嘖稱奇,想不到這淄州田舍翁也知書達理。又客氣幾句,就隨着他們一家人進了屋子。那叫泡泡的女孩卻被父親趕出去,讓她把雞都捉回來,要不然不讓吃飯。泡泡本來想湊湊熱鬧的,這下只好撅着嘴走出去了。

幾人分賓主坐定,那老婆婆給幾個人沏上茶水,就到廚房裡忙活去了。剩下三人互相通報了姓名。老人名叫王銀,拴住大號卻叫做王胤龍。王銀以前上過幾年學堂,還做過管倉廩的小官,後來覺得官場太黑暗,就回家來了。偶然間發現了這塊山中谷地之後,覺得這是一塊適合隱居的好地方,就在這裡蓋了房子,開荒種地,就此安頓下來。

但是王胤龍長大了之後卻不太安分,唸了幾本書,識了幾個字,就嚷嚷着大丈夫當保家衛國,老兩口攔不住,最終王胤龍還是走出了這個山谷。他先是拜師學了一身武藝,後來就投入淄州軍中,但是他雖然作戰勇猛,但是因爲沒錢賄賂上官,又沒有人替他在上邊說話,多年也不得升遷,始終做個小小的伍長。最後的結果也是回鄉務農。

經過了這一番挫折,他也不再想着出人頭地什麼的了,安心地做一個好農夫。後來娶了妻子,有了泡泡這個女兒,山裡的房子已經住不下了,這才搬到山外的村子去住,留下泡泡陪伴兩個老人,他則是過幾天就來看看,順便給老人捎點兒生活用品。兩個老人清靜慣了,也不願意再搬出去。吳憂看到的有人走過的痕跡就是王胤龍進山時留下的。

說起來兩人都感嘆淄州官貪吏狠,提到淄州刺史郝萌的時候更是連連搖頭嘆息。

不一會兒,廚房裡傳出雞肉的香味兒,原來老婆婆已經殺了一隻雞,燉了雞湯。

吳憂不禁食指大動,王氏父子見了他的饞相,對視一眼,都大笑起來。

王銀道:“不如我們先吃飯,吃過飯再聊?”

吳憂喜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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