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會要改選,這個不大不小的消息,對那時的嶴海村來說,就像平靜的水面上扔了幾葉草片,反響一點都不大。
村民們只有一種感覺,“不明白?”
按規定,村委會是三年改選一次,現在只不夠纔多長時間就要改選村長。施玉容辭職之後,誰都知道一直有葛豹當代理村長。可這個“代”字對葛豹來說,是一種奇恥大辱。去年他就嚷着吵着要改選村長,雖則他知道這個村長非他莫若,他才急着要改選村委會,要把這個“代”字去掉。
村民們都覺得葛豹村長這些天對人和藹的多了,態度也大變了個樣,笑臉相迎。這幾天口袋裡多了幾包香菸,逢人便發,嘴巴也甜了,大伯,叔叔,嬸嬸,碰到就叫。瞭解他的人,“知道這幾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都躲着他,只要看到他的人影,就遠離躲避,唯恐避之不及。這個人村長,葛豹是志在必得,他有幾個手下,暗地密切注意着動向,若有誰也要競選村長,得到這消息馬上向他彙報,想法子應對。他知道自己的名聲不是很好,因爲村長要民選的,所以他不得不做一副假象,假作慈悲充好人。
沒過幾天村委會選舉就開始舉行,鎮裡來了位範副書記。選舉工作進行得很快很順利,下午就有了結果。選舉的結果使很多人都預想不到,連葛豹自己都沒想到的,他,票數最多!剛好過了半數。
選舉結束後,範副書記作了講話,批評了一些,表揚了一些,總之表揚要比批評多。
晚上葛豹做東請客,飯店裡宴請了五圓桌。
經過**選舉,葛豹成了名正言順的村長,原形畢露,愈發的肆意橫行。而孔剛毅好像失蹤了似的,整天見不到人影,有時候影子一晃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村裡的所有大小事自然是有葛豹來管,他說了算。
……
凌晨五點,鎮派出所接到通北村報案,說在嶴海村的地界出了人命。民警迅速趕到了現場處置。隨後鎮幹部也來了幾個,範副書記很晚才趕到現場,唯獨不見嶴海村的村幹部。
現場躺着四個年輕人,一個當場死亡,兩個重傷,一個輕傷,等派出所民警趕到現場,受傷的人已經急救去了縣人民醫院。當場死亡的那個身份很快得到了確認,就是通北村難纏戶辛家兄弟阿大的兒子,急救去的三個也是通北村的人。四個人都很年輕,還不到二十歲。就在這時,葛豹後面跟着一幫人趕到了現場,神色很慌張。
範副書記嚴厲問道;“孔剛毅,那?”
“不知道,他的電話打不通。”葛豹回答的聲音有些顫慄,往昔的神氣好像見不到了。
“太不像話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作爲一個村書記不在現場。家裡人說他昨晚沒回來過,手機關機。”範副書記陰沉着臉說道。
“我再給他打打看。”葛豹拿出手機要撥號碼。
“打個屁,我已經打過好幾個了,關機!”範副書記沒好氣地喝斥道。
於是葛豹向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個手下悄悄的溜出去了。
案子發生在一片果園地裡,而這片果園地就是葛豹的大哥葛龍的,一部分也是屬於他自己的。分田到戶以後,葛豹自己的田和其父母的田都給了葛龍耕種。葛龍因爲忙不過來,把一部分田種了果園。靠近通北村的那幾塊田比較高燥,周圍沒有人家居住,雖則路比較遠,但很“安全”。他就選擇了這片田種果園,悄悄地走着發家致富的道路。
種果園也有很多的麻煩,到了成熟季節,小偷會經常光顧,時常要失竊。一般的話,到了果園成熟季節,主人會在果園田裡搭一間小屋,日夜看管着。
那你總得把成熟的果園拿到市場上去買呀。
到市場去賣果園通常都是到半夜要開始出發,正式的小偷時間掌握的很準。葛龍這年還種了幾畝田西瓜,可恨的是,西瓜尚未成熟,小偷先開始關顧了。
葛龍有個兒子叫葛霸,人們說;“取名字的人是才子,倒有點不假”。葛霸的確也很霸道,像他叔叔。
葛霸今年十九歲,從小得到父母的寵愛,更寵愛他的人還有他的爺爺奶奶。葛霸從小調皮搗蛋,在家裡人的寵愛下慢慢地霸道起來,讀小學時就經常欺侮同班級的學生,動不動就罵老師。上學由着他的性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到了讀初中時代,離家遠了,越發的變壞。聚集一幫人開始打架,打輸了回到家裡一哭訴,葛豹就馬上替他去出頭。打贏了,人家來告訴也是白告,葛和仁當面應和着會教訓孫子的,等人家一離開,在孫子面前連個屁都不會放。碰到葛豹在時,來告訴的人還會被葛豹一頓痛罵,久而久之沒人敢再來告狀了。
特別是近幾年,葛霸看到叔叔如此的威風,有好多手下前呼後擁的跟着,村裡人哪個不怕他,他也學起了樣。他初中還沒有唸完就自動輟學,家裡人也有着他。按理說,他已經到了應徵的年齡,入伍當兵是每個適齡青年的應盡職責;其叔叔葛豹問道;“葛霸,想不想去當兵?”
“不去,當個屁兵。”一句話,別人要去體檢身體,他不用去,有葛豹撐腰。葛霸很快就成了混混,在整個鎮已有了小名氣,比他的葛豹叔叔名氣還要大啦。
西瓜成熟起來很快,葛龍這幾天要忙於賣西瓜。那天他摘了一車西瓜,明天一早到縣城去賣,又放心不下田裡的西瓜沒人看管。葛霸見父親沒人看管西瓜田發愁,就自告奮勇的說;“爸,你放心,我替你去看管西瓜,看誰這麼大膽敢來偷。”
葛龍見兒子自動要求去看管西瓜田自然很高興,但有點不放心,畢竟還年輕,怕他看不好,這段時間西瓜又經常失竊。正在猶豫,剛好葛豹進來,見大哥是爲了看管西瓜田的事發愁,葛霸去看管又不放心,就說道;“大哥,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叫二個人和葛霸一起去看管總成了吧。”
葛龍發狠說;“這些小偷實在可惡,要是給我逮到,非罰他媽的,一千,二千塊,不可。”
“大哥,這個好辦,我們埋伏它幾夜,還怕抓不到小偷。”葛豹很有把握地說。
“我也是這樣想,只是沒那麼多功夫。”葛龍說話時還帶着怒氣。
於是葛豹向他大哥保證;“三天之內保證抓到小偷,只怕他不來。”
小偷確實可恨,葛龍對小偷已經恨之入骨,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等到果子成熟,可以賣錢了,小偷就來偷了。有時候剛上市,自己捨不得吃,小偷先來嘗試。
通北村辛家的幾個兄弟也是個難纏戶,很霸道。段祺正在籌辦軋石場時,受過他們多少氣,還與他們打過架。
嶴海村和通北村從不來往,互不搭界。辛家阿大的兒子剛好跟葛龍的兒子同年,聽說阿大的兒子去年去當過兵,還不到二個月就被部隊開除回家。他去當兵是爲了好玩,想見識、見識。到了部隊根本吃不起苦,不服教管,吵架,打人,偷跑到外面酗酒,等等。
在家裡時由於父母得寵,缺乏管教打理,又長得歪瓜裂棗,不學好,早就成了個混混。當時村書記和村長就不同意讓他去當兵,知道他狗改不了吃屎,再說名額有多,是阿大堅持着要讓兒子去。
據說,那晚他們從外面回來已經很晚了,回來之後大家又聚在一起賭博,賭到深夜,肚子覺得餓,口也渴,阿大的兒子錢也輸光了,賭博就散場。散場以後還不肯回家,要到外面再去吃夜宵。這時,突然有人提出,到外面去吃夜宵,還不如去搞點西瓜來吃吃。
葛龍這片果園實際上明擺着,這些小偷大多數都來自通北村來的,本村的極少。因爲本村的小偷不方便,又有點懼怕葛豹家。
嶴海村和通北村相隔着一條大壑溝,本來大壑溝上面有一條通路,剛好一輛手扶拖拉機可以通行。自從段祺正和辛家兄弟衝突之後,後期,這條路就中斷了,被通北村辛家兄弟在那一頭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前面還挖了個坑。大壑溝兩邊長滿着柴草,壑溝這邊就是葛龍的果園地,壑溝那邊大約過去幾百米就有通北村的民房,辛家家就住在那裡。
他們想搞點西瓜吃吃,還不是很容易的事,別人種的,等於是他們種的,附近一帶除了葛龍的西瓜田地再也沒有好的地段了,又不是沒有光顧過,五個人說說笑笑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可是他們萬萬也沒料到,一進入果園地,就遭到了伏擊,辛家阿大的兒子當場被打死,兩個打成重傷,一個輕傷,還有一個跑了。其中一個還沒搶救到醫院就死了,一個正在搶救。
情況相當的嚴重,因偷竊西瓜吃,兩個青年慘死一個重傷一個輕傷,驚動了通北村整個村村民。
雖然偷竊有錯,罪不至於死,嶴海村的人敢下如此毒手,喪盡天良,還有沒有天理。
死者的家屬更無法接受現實,特別是兩死者是在夜間遭衆人棍棒拳腳毆打,活活打死得,死者身上還有刀傷。
辛家阿大把兒子的屍體擡到村裡時,激起了衆怒,因爲死者實在是慘不忍睹。得知第二個消息傳來,搶救去的兩個重傷已經死去一個,等於是火上加油,全村人都激憤了!
通北村的村書記是個大學畢業不久的女大學生,名叫——辛臘梅。按現在的說法,是大學生當村官。
辛臘梅大學畢業沒要求分配工作,正好老村書記退役,她就主動要求擔任起這個村書記。別看她是個女的,有志女子勝過無志男,她很有魄力和能力,否則她也不會主動要求擔任這個村書記,她是學法律系的,剛上任才幾個月。
不夠,通北村小,沒有嶴海村大,但他們村很富裕,交通也便利,而且很有發展前途。
辛臘梅就是辛家兄弟的妹妹。辛臘梅雖然知道侄子不務正業,名聲很不好,但只爲了偷點西瓜吃,死於非命,而且死的慘不忍睹,不覺也掉下了眼淚。
辛家阿大的幾個兄弟豈肯罷休,用門板擡起自己兒子的屍體前往嶴海村去理論。通北村的男女老少傾巢出動,浩浩蕩蕩的跟在後面要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