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不但睜不開眼,雨滴打在臉上都很疼痛。滿山瀰漫,一片氤氳。
段祺正這下真的急了,看來暴風雨一下子不會停,現在不單是進退唯谷,是隻許上,沒有回頭的路了。下面都積起了水,路也找不到,要想回頭根本不肯能。他內心如焚,卻不敢暴露出來,怕影響苗裔霞已經不好的情緒。“快吃點東西吧,吃完東西,我們冒雨也必須爬上去,等天黑下來,更不好爬了。”他留有餘地,危險這句話沒有說,怕她嚇着。
“我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苗裔霞頹喪着說。
“那怎麼行,”段祺正較真勸說,“必須得吃點東西,否則會沒有力氣爬山,上面更陡峭呢。”
“大概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到達大爺爺的茅房?”苗裔霞問道。
“快了……,”段祺正心裡是有數的,但他略停頓一會說道,“大概還需要一個多小時吧,不夠上面的確很難爬,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實際上他知道最起碼還需要三個小時,爲了鼓勵她的積極性,故意把時間說的縮短了一半。
風雨好像有點小了,段祺正從腰裡拿出刀子,割來一根藤條把包捆起來,背在肩上,這樣讓苗裔霞可以空手爬山,輕鬆很多。他們艱難的開始爬行,但山上的水傾瀉而下,衝下來的有,死老鼠,死鳥,及各種小動物屍體和柴草等,混濁的黃泥水,髒死了。
苗裔霞沒爬上幾步就摔了幾跤,山路非常陡峭,再加上山水衝下來的那股衝力,滑不留足。只爬上了十幾米的山,她就摔倒了六七次。幸好兩邊都是柴草,加上她的身手靈活,沒有被滾下山去。
爬到一個弧度的彎度,稍稍要平了一點。可是走出那個彎度,段祺正卻連連叫苦,“天吶……”
他很清楚這段山路是最陡峭的地段,也是最難走的一段,兩邊的溝溝壑壑滿眼都是參天樹木,藤蔓牽連,密密匝匝的箭竹刺騰,柳蔭匝地懷繞。這些到還次之,問題是山路全被倒下的竹竿封閉了,被斜倒下來的竹林封死的嚴嚴密密,說句實際話,寸步難行。
偏偏在這個時候,暴風雨又發狂,比剛纔還要大,天空黑黢的像是到了晚上,“噓噓噓噓噓”發出來的觳觫聲,苗裔霞立時嚇得臉色慘白。
段祺正的心裡還是第一次如此的苦傷,不免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難道我們今天真的要遭此卻難逃嗎?心裡暗道,如果今天我們兩個人真的難逃此卻,死在這裡,這也是命中註定。他最怕的是自己還活着,那真的是生不如死;如果是自己死了,她還活着,那阿彌陀佛,我會保佑她安全出去的。但他這種錯愕的浮想轉瞬即逝,立即就回過神來。他知道,如果自己的情緒再低落,爲直接影響到苗裔霞的情緒,他生來就有一副頑強拼搏的精神,不會被困難所嚇倒。耳邊又蕩起苗裔霞爺爺的話,“祺正啊!爺爺相信你,你會保護好裔霞的,把她毫髮無損的送到家裡,爺爺給你接風。”
是啊,除非是自己先死,否則一定要讓她毫髮無損的出去,最起碼要活着出去。他把肩上的包裹解下,對苗裔霞說道;“你站在這裡別動,這兩隻包裹能管好就管好,管不好就扔了,只要人活着,餓是餓不死的,大不了吃野果,我開路!……”
此時的苗裔霞的確只能管住自己已經是很不錯很不錯了,她沒有力量幫上忙。
稍息片刻後,段祺正索性把長褲脫掉,因爲長褲是溼的,黏在肉裡,絆住腳,腳使不上力。他開始用一雙肉手披荊斬棘地開路,把斜倒的竹腦和柴木,用肉手摺斷,碰到倒下來的樹,把它挪動開。難題是,山路都被斜倒下來的竹腦和各種雜物雜草掩蓋,根本分不清哪裡是路,哪裡有路。要不是他來的次數多,記憶好,熟門熟路,只怕是要盲人騎馬了。
風終於停了,颳着陣風,雨也小了,還細雨霏霏,但天空中任就烏雲密佈,下雨不用加雲朵。這樣的天氣,在樹木密佈的荒山野嶺,夜幕一降臨,黑魖是可想而知。
憑段祺正的感覺到達大爺爺的茅屋少說還要二個小時,他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因爲天黑,也看不到苗裔霞此時是什麼表情,反正她一句話沒有。不夠她還算爭氣,咬緊牙關苦忍、硬撐着,緊跟其後。
段祺正也時時回過頭去看她,惟恐她有什麼閃失,跌倒,滑到,已經無法算計次數,黑夜登山比白天何止難上十倍,再說是滑不留足。
段祺正讓她在後面,實則是沒有辦法,因爲他要開路。苗裔霞無數次的跌倒,之所以沒有滾下山去,是因爲山道兩邊都是柴草竹葉,加上她的身手靈活,隨時都可以拉住。
陣風吹來,疏林葉落,縮鳥驚飛,讓人毛骨束然。
苗裔霞緊抓住被段祺正折斷的剩餘竹幹艱難而上,爬山的速度慢如蝸牛踱步。身上不知被劃開了幾十道傷口,流血還以爲是雨水,疼痛沒有感覺。
也不知爬了多少時間,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終於來到了大爺爺居住的茅屋。果然不出所料,三間茅屋全被倒塌,屋頂不翼而飛,狼藉一片。
見狀,段祺正不管有多疲憊,筋疲力盡,眼裡噙着眼淚;“大爺爺,大爺爺!”拼命地叫喊,一邊小心翼翼地搬東西,黑夜伸手不見五指,他全憑着熟悉這屋裡的感覺,還不敢亂來,唯恐東西傷到大爺爺。直到把東西搬開,不見大爺爺的人,才清醒過來,或許大爺爺早就住到山洞裡去了。
苗裔霞一到就癱坐在地上,不管地上有多髒、有多隰爛,她累得已經都動憚不得。最後一段路,是靠段祺正把她攙扶上來的。林中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段祺正知道,先要安排讓苗裔霞休息的地方,總不能讓她坐在露天隰爛的地上過夜。哪怕自己再累,再不能動彈,這是自己的義務,應負的責任。
他憑着對這幾間房子熟悉,摸索着,搬起倒塌的木料,想搭一個小棚,摸索到半塊木板,他知道大爺爺屋裡沒有木板,只有這半塊,鋪在地上,當地鋪。因爲天黑,完全是憑感覺,沒多久,就搭起了一個小窩。他知道,此時他們兩個人身上都非常的邋遢、髒,黃泥、竹葉、樹葉、草片、等,粘滿全身,如果這時能看到對方,肯定兩人同時都會被嚇到,尤其是女孩子,不洗一下,肯定是十分難受。於是,他摸出來一隻洗臉盆,想去提水,讓苗裔霞洗個臉、擦個身,好讓她休息。
附近沒有水,他是知道的,因爲剛下過雨,山水在嘩嘩地衝下來,不遠處有條壑溝,去那裡可以滲水。
段祺正拿起臉盆一腳一腳摸索着,全仗着熟悉地形及感覺,去滲水。忽然聽到苗裔霞一聲,“尖叫!”嚇了他一大跳,差點兒掉到懸崖下去,因爲他已經站在了懸崖邊,正準備滲水。
“出了什麼事?”段祺正顧不得滲水,立即往回返。
苗裔霞到達以後,就癱坐在地上,一句話都沒說,不是她不想說,是因爲她沒有力氣、沒有精神說話。
只覺苗裔霞渾身顫抖,雖是黑夜也能感覺的出來,顫慄着說;“那……那邊……”
這時,段祺正已經看到了,“亮光”,猶如兩道手電筒的亮光,就離他們還不到十幾米的地方,好在中間隔着一條壑溝。
“是野獸……”
他的心立時提到了喉嚨,此時此刻,野獸出現,我們兩個人的命休唉!怪不得她嚇成這樣,發出尖叫聲。野獸的眼睛雪亮,黑夜看起來更亮,像兩道電光,在荒山野嶺裡,在此時此刻,怎麼會不叫他們心寒,觳觫呢。
段祺正一時看不清是什麼野獸,到底有多大,因爲他疲憊的,餓的有點眼花,因此視力也減弱。他雖然十分驚慌,稍刻便穩定了自己的心神,隨即想到野獸怕火,就立刻想到了包裡的打火機,這打火機他是買來給大爺爺用的,想不到派上了大用場。
他身上的打火機連同香菸早就在同巨蟒滾下山去的時候掉了,同時也想起今天他還沒有抽過一根香菸。慌忙從包裹裡拿出打火機,安慰苗裔霞說;“不用怕,野獸怕火,把火點着,它就不敢前來。”
這些知識苗裔霞也學到過的,深信不疑,心裡寬慰了許多,不再像剛纔那麼恐懼。這茅屋的屋頂本來就是柴草蓋起來的,雖然溼隰,倒也不難點燃火。
段祺正把柴草的火點燃,重新又給她去滲來一盆水,叫她洗一洗,自己繞過去尋找鐵鍋。
苗裔霞本來無精打采,一點精神都沒有,看到野獸一驚嚇,倒反而有點精神。但她不明白,他又要去哪裡,問道;“你去幹嘛?我怕!”
“不用怕,我找鐵鍋。”段祺正回答說;“給你弄點吃的。”
鐵鍋被倒坍下來的東西壓住,首先要搬掉東西方可尋找,因爲天黑,一時找不到。苗裔霞雖則肚皮早就飢腸轆轆,但她現在是食不甘味,什麼都不想吃,只想睡覺。如果可能,只要不會死,她就這樣睡在地上,別無它求,一動也不想動。便說道;“別找了,我什麼都不想吃,快過來,我真的很害怕。”
只一天的功夫,她就變得那麼的膽小。段祺正就在她咫尺,她就叫他快點過來,她害怕。
苗裔霞咬着牙抹黑草草地擦洗了一下身子,鑽進小窩裡,甭管有多髒,有多邋遢,倒下就睡。她早就累得不行了,雖則肚皮癟幹,哪裡還顧得上吃東西。